第十七章
穆风然突然晕倒，太医诊断是喝了酒后又吹了冷风，情绪也不稳，故而急火攻心。
郑御开了方子递给宫女，善意提醒道：“陛下，老臣给娘娘把过几次脉，娘娘积郁于心，长此以往于身子不利。”
“朕知道了，下去吧。”
殷洵坐在床边看着穆风然，究竟是多难过，连睡着了都是蹙着眉。
他伸手揉了揉穆风然眉心，这么看了许久，将她的手握在手里。
她那晚让他杀了她时，他慌张得不敢说话。
他派长秋宫的人夜夜守在穆风然身边，就怕她哪天突然想不开。
他太怕再失去一次了。
他太怕了，他慌不择路，于是拿穆家的命威胁她，要她好好地待在宫里，只要她在这，做什么都没事。
话刚出口就后悔，果然看见了穆风然眼里迸发的恨意。
他被这恨意灼伤，他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想弥补，却总是笨拙的不知道说什么。
“阿然，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你我？”殷洵握着他的手，泪水划过脸庞落在她的手心，他的声音沙哑，像个无助的孩子：“阿然，你教教我。”
漫漫余生几十年，还有这么长的时间可以让她原谅。
他等得起。
————
宫妃入宫后在各自的房间整理好先是来拜见穆风然，刚到长秋宫门口就有人吵了起来，明月将听到的说给穆风然听，等宫妃们进来请安坐好后，穆风然直接问道：“方才是谁在外面吵闹？”
宫妃们面面相觑，也无人敢先开口，怀枝在一旁说道：“主子们初入宫不了解我家娘娘的性情，娘娘若这样问了，哪位主子做的便早早地认了，无非就是训斥几句，若藏着掖着不说，随便问个宫女就明了了到头来还得落得个处罚，得不偿失。”
话音刚落就末位坐着的人就跪了下来：“回娘娘，是臣妾与……与何宝林。”
穆风然使了个眼神，明月立即明白前去将那人扶起来：“于小主请坐。”
何宝林是广陵知府的嫡女，被点名后立刻反驳道：“是你先出言嘲讽的我，我的品级比你高训斥你几句有何不可？”
穆风然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人拌嘴，上一世也是这两人争吵，陈梓瑜还帮着打圆场说了几句好话，三言两语的就让两人消停。
穆风然这次倒想看看她们究竟能吵多久。
皇后没说话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出声阻拦，两个人察觉到屋内安静慢慢噤了声，何宝林道：“娘娘恕罪，臣妾不知分寸，在您面前失了礼。”
吴顺常也跟着请罪。
穆风然喝了口茶才悠悠道：“入宫之后都是姐妹，若一点小事就像今日争吵不休，何来安宁？本宫念在你们初入宫，每人禁足三日抄一份宫规，下不为例。”
又说了几句话，穆风然便带着她们去和太后请安，屋内还有万太妃，穆风然请完安后坐到一边。
穆风然与两人寒暄了几句就听太后问道：“哀家听说今日有人在你长秋宫门外吵闹？”
穆风然知道太后想要帮她立威信，柔声道：“都是新来的妹妹难免性子不和拌几句嘴，臣妾已经教训过了。”
“怎么罚的？”
穆风然如实道：“禁足三日，抄写宫规。”
万太妃笑着对太后说道：“这倒是让我想起了曾经的安贵人，也是在姐姐你那吵闹，掌掴二十降级一品，这样一对比，姐姐你当时可太过严厉。”
太后睨她一眼，又和穆风然说道：“你既已罚了她们哀家便不说什么，你是皇后，对他们赏罚皆是赏。”
转而严肃地对下面坐着的宫妃们说道：“但是你们记住，仅禁足三日是皇后仁慈，日后再犯别怪宫规无情，都听见了吗？”
“臣妾谨遵太后教导。”
太后嗯了一声继续道：“哀家过几日便会离京，万太妃在宫里就相当于哀家在宫里，你们照样要敬着她。”
“是。”
“没什么事回宫吧。”
宫妃们刚起身想要告退，门外太监就传话道：“皇上驾到。”
一阵骚动。
殷洵还是太子时京中贵女偶尔还敢同他说几句话，如今成了皇帝，龙颜不可亵渎，她们早就将殷洵的画像收到箱底藏起来。
穆风然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有些心思浅得将心里的想法都展现在脸上。
“皇后不用请安。”殷洵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倒是给穆风然说的愣了一下。
太后和万太妃对视一眼，太后道：“皇帝怎么来了？”
“儿臣听说皇后晨起咳嗽，去长秋宫没见着人，便来母后这找找。”殷洵边说边走到穆风然身边坐下。
一派胡言，她根本没咳嗽过。
太后看他一眼调侃道：“还怕皇后跑了不成？”
“怕啊。”殷洵笑着回，拉起穆风然的手关切道：“怎么样，还难受吗？”
穆风然摇摇头：“臣妾没事了，谢陛下关心。”
“陛下，这些是新进宫的妃子。”穆风然提醒道。
殷洵看了一眼，点点头：“你们既已入后宫凡事都要听从皇后，不得忤逆不得不敬。皇后喜静，没什么事别总去长秋宫叨扰。”
说完也不给人家回答的机会接着说：“退下吧。”
态度之敷衍显而易见，穆风然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殷洵，又收回目光。
————
五日后太后离宫，殷洵和穆风然带着宫妃将太后送到宫城门口。
“回去吧，不用舍不得，今年夏日避暑就见着了。”
太后摆了摆手和皇太妃坐上马车。
殷洵派了两千守卫护送，太后怪他阵仗大，殷洵依旧坚持。
穆风然知道他是怕又出现上一世的事情。
后宫之人不宜在前朝露面，太后一走宫妃们便赶紧离开，乐颐眼眶红红的被牵着走，穆风然这才发现殷澈脸上挂了彩，好奇地问道：“脸上这是怎么了？”
此话一出，殷澈瞬间黑了脸，身边的侍从忍着笑道：“回娘娘，我家主子前些日子……”
“要你多嘴！”殷澈瞪了他一眼，那人立马噤声：“我自己摔的。”
“给朕演示一下怎么摔出两道红印？”殷洵勾了勾嘴角：“欺君可是大罪。”
“皇兄怎么扯到欺君上了？”殷澈叹了口气，语气不忿：“我……我这是被人打的。”
“何人如此大胆敢打你？”乐颐听见这话也不哭了，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道。
“叫什么来着？”殷澈问身边的侍从。
“回王爷，是罗阁老家的嫡小姐，芳名清若。”
穆风然愣了一下，噗嗤笑出声。
她倒是真的相信阿若能做出这种事，见殷澈看着自己解释道：“罗小姐与本宫是闺中密友。”
“什么？”殷澈提高音量，满脸的不可置信：“交友不慎！交友不慎！皇嫂娴静温柔，怎么会和那个疯婆子是朋友？”
殷洵教训道：“阿澈，怎可如此说人家姑娘？”
“皇兄，你是不知道，我隐瞒入京一事住在客栈，就因为喝了酒不小心砸了一个人的摊，这个罗清若追了我两条街逼着我给摊主道歉！”殷澈说得手舞足蹈：“我是一个王爷！我给百姓道歉？那我面子往哪搁？皇室的面子往哪搁？再者，我又没说不赔钱，我只是喝醉了，元辰会给他钱的，她还让罗府的家丁一起追我，把我包围起来，要不是罗阁老认出我来，我都要被她送到衙门去！”
“然后呢？”穆风然听得津津有味。
“她知道我的身份后，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都和她解释了，我只是喝醉了我会赔钱，她不依不饶，简直不可理喻！”殷澈说得绘声绘色，看他们还在笑更加生气：“笑什么？我很严肃！”
穆风然乐得差点直不起腰，怀枝上前扶着她也憋着笑：“阿若这丫头平时的确愤世嫉俗了点，但也有分寸，或许是她那日正巧心情不好，被你赶上了。”
“她心情不好？我心情还不好呢！”殷澈越想越气，停了脚步：“不行，我要去找她！我要让她给我道歉！”
“臣弟告退！”
说完带着元辰气冲冲地往宫外走，乐颐看着他的背影问道：“五哥气性好大。”
穆风然点了点头，以前就知道南安王脾气暴躁，但上一世接触得少，经过两年战争也磨炼了许多，如今看来果真不假，虽脾气差但也不会做出格的事，说到底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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