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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师兄


所幸今夜无月,阿宛沿着宫墙走到她事先踩好的点才聚气丹田,一跃入了宫闱。

白启尘的后宫不似先皇那般多,是以西侧的很多宫殿便空置了下来。阿宛选择的这一片正是宫内最僻静之处。

此时已约莫近三更,为免引人注目,阿宛将面纱摘掉像寻常那样往德粹宫走去,只是脚步稍微急了些。

远处人声嘈杂,阿宛心下疑惑,便又加快了脚步准备去一探究竟。

忽然,伸出路边的“树干”将阿宛绊到了,她踉跄了一下,待站稳才发现竟是一蒙面黑衣人。而此人明显受了重伤,已经晕死了过去。

阿宛缓缓蹲下身子,将黑衣人面上的布摘掉,那人所露出的俊秀面庞却让阿宛呆怔了许久——来者竟是与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兄,袁晔!

火把的光或明或灭,侍卫们匆乱的脚步声也已渐渐逼近,阿宛顾不得许多,蒙上面纱搀扶着袁晔便往附近空置的宫殿走去。

或许在走动的过程中弄疼了袁晔的伤口,他渐渐苏醒了过来。见一个宫女正扶着他,他待要挣扎,阿宛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巴,“嘘——别出声,侍卫就在附近。我会救你的!”

不知为何,袁晔一下子便选择相信阿宛。

待感受到袁晔的头微微点下,阿宛才放心地将手放开。

很快便到了一座宫殿外,阿宛抬头一看,是先帝时戴贵人的碎月轩。而此时的碎月轩已空置了二十余年,院内的梧桐已长成了参天大树,宫门上的锁也已锈迹斑斑。

“将废铁给我用一下。”

阿宛将袁晔倚靠在殿门上,伸手便要拿他的宝剑。

“你为何知……”袁晔本就疑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宫女为何愿冒着风险救他,而此的疑惑又被放大了些许,她竟能识得他的宝剑!

这把宝剑是他十岁之时父亲赠他之物,剑过之处削铁如泥,因此芙儿戏称它为“废铁”。而此称谓只有他和芙儿才叫,这个小宫女又是如何得知?

阿宛尚未回答,锁便应声而落。阿宛将“废铁”插入剑鞘,又伸手过来扶袁晔,她与袁晔一样,分别许久都有太多太多问题要问了。

入了碎月轩,阿宛扶着袁晔靠在了在桌案边,接着便起身将周围的蜘蛛丝大致清了清。

“你是何人?为何要救我?”

被扶着坐下后,袁晔便一瞬不瞬地看着阿宛道。

“师兄,”阿宛在袁晔身边坐下,一年多来第一次向人坦诚自己的身份,“是我,芙儿。”

这天下能唤袁晔一声师兄的也只有柳芙盈了,即使如今阿宛易了容变了声,袁晔还是第一时间选择相信,她给他的感觉不会错——

袁晔激动地握住了阿宛的肩胛,“芙儿!当真是你!”

“是我。”见袁晔此番欣喜的模样,阿宛缓缓笑开,眼角已有点点泪光。为她与袁晔的重逢,也为袁晔如往日那般无条件地相信她。

“你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又为何会在宫里?难道你还放不下白启尘?”

袁晔一连串的问题让阿宛不知从何答起,只得从出王府开始说起——

“那日出了王府不久我便倒在了雪地里,恰逢夏翊殿下经过救了我。我便一路随他到了夏康国。”

“我听说柳府被抄斩当日你自挖了双眼,可是真事?”袁晔用他未受伤的左手抚上了阿宛的眼睛,到底是何等的绝望才令她如此这般?

阿宛点点头,“时值‘天下第一手’秦沐阳在夏康国游历,夏翊便请了他为我治这双眼。如今这双眼睛是我的随身婢女瑶儿的,而我的眼睛已葬在了那年的雪地上……随着我的父母一起。”

她后悔了,她的过错如今却让瑶儿承担……想起瑶儿,阿宛又隐隐担忧了起来,不知黄林可有顺利在窦枋之前找到他们。

听了阿宛的一席话,袁晔眸中又滑过痛色,只可惜他却连伸手拉一把阿宛的能力都没有。即使当时他在场,这些也只有亲历者才能知其痛。

当年京城里沸沸扬扬传来南阳王妃病逝的消息时,他刚闻讯赶至,自始至终他都不曾相信过这个传言,他坚信小师妹不会那么轻易离世,但却无法想象她若活在世上要承受住多大的痛苦。

“见秦先生医术超群,我便求他为我改变这容貌。虽然是普通人的容貌,但我却很是喜欢。”

不得不说秦沐阳给了她新生的机会,除了磨灭不掉记忆,照镜子时她都不敢相信镜中人竟是曾经人人艳羡的柳家千金。

“应该……很疼吧?”

“嗯?忘了……再痛也比不过那一日。据说那日京城下了整个冬天最大的雪,将王府的百年老树都压弯了腰……”

时至今日,阿宛午夜梦回的依旧是柳家被抄斩的那一日。她想,她这一生的大悲应该都在那天经历了吧……

见阿宛如此模样,袁晔的心疼不断被放大。

“你又是如何进了宫?还在宫内当了宫女。”

“白启尘登基后便迎娶了夏翊的妹妹为后,我便作为随嫁婢女随皇后一同入了宫。”

“夏翊应该不会不知道你的身份吧,他又是为何肯放你在他妹妹身边——”

“可能是同情我吧。”阿宛玩笑般眨眨眼睛,脑海里却又浮现出夏翊离去的那天真情告白时的脸庞——

袁晔看出阿宛是在强颜欢笑,也不戳破,只是伸手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根,企图刺激自己不再晕死过去。

仅一个小动作便被阿宛捕捉在了眼里,她执起袁晔受伤的右手,将带血的布撕下的瞬间,袁晔孔武的手臂已开出了血肉模糊的花。

“为何伤得如此严重……”阿宛倒吸了一口气,自责道,“怪我只顾着跟你说话,倒忘了帮你包扎伤口了。”

“不疼。”见到阿宛后,袁晔是真的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只是有些虚弱想睡罢了。

在为袁晔清理伤口的空当,阿宛方问道:“师兄呢?为何会出现在宫里?”

“自你成婚后,我便游历于名川古刹之间。听闻柳府出事的消息已经是三个月后了,当时我赶到京城正值新帝登基,而街坊间却盛传你的死讯。我不信,找到柳家的坟冢后守了一年,也等了你一年。本以为你只要活着就会回去看看,只是一年下来始终没等到你的出现,我也渐渐相信了那些传言,这才收拾行囊打算入宫为你杀了那负心汉。”

“芙儿不孝,这一年多谢师兄了。”

她甚至连父母葬在何处都不曾知晓,自打柳家出事后她便自认为柳家的罪人,无颜再见父母。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更何况家父与柳伯父是多年的至交,身为晚辈为柳伯父守一年也是应该的。”

阿宛浅笑着点点头,当年她好学武功,父亲又与孤雁山掌门袁浩有着多年的交情,便将她交与袁浩带上山学艺。

七岁到十三岁,阿宛近三分之一的人生都在孤雁山与袁晔一同度过。六年间两人培养出的默契今日依旧无人能敌。

“师父这些年身子可还硬朗?”

自十三岁下山随二哥上战场后,她已多年不曾见过亦师亦父的袁浩了。

“孤雁山还能再掌个二十年。”

“师兄你啊,总是不顺师父的意。师父望你成家接任掌门之位,可你终日却总是不顺他的意。甚至还潜入了皇宫,这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曾想过师父?”阿宛感叹道。

“为师妹报仇也便是死得其所了,父亲能谅解我的。”

“师兄这伤是白启尘所伤吧?”阿宛黛眉微蹙,“师兄此行实在太鲁莽了。”

“不碍事,”袁晔指了指肩胛,“我也刺中了他,没想到他的武功竟然如此之好!”

常人本极少可能从袁晔面前逃生,更不用说伤到他了。

“他伤得可重?”闻言阿宛瞳孔骤缩,以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焦急语气问道。

他本就中了毒,若再伤得深,恐怕等不到秦先生入宫了……

“不甚清楚,侍卫闻声立马赶了过来,”袁晔狠狠道,“我只恨不能一剑结果了他!”

“芙儿如今既还在世,师兄再无需为芙儿报仇了。”阿宛撕下裙摆的一角,要为袁晔将伤口包上。

阿宛冰冷的指尖抚在他的伤口上,袁晔心里一动,用没受伤的手将阿宛揽入怀中,“待我伤好后杀了那负心汉,你便随我离宫吧!”

“芙儿知师兄武艺高强,只是今后宫内侍卫的巡守只会更严,要杀白启尘不是易事。更何况,我需要白启尘的一个解释,而不是这般杀了他一了百了。”

生怕扯到袁晔的伤口,阿宛并不敢随意动弹,只是这般静静地靠在袁晔怀里道。

“难道你对白启尘还有情?”

“没有。”不想再谈及感情,阿宛淡淡道,“师兄将我放开吧,伤口还未包扎好。”

袁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将阿宛放开。阿宛仔细为袁晔将伤包好后,时间已近四更。

“师兄,我便先回去了,你安心在此处养伤吧,我会日日为你送吃的过来。”

袁晔点点头,虽然不舍如此短暂的相聚,但想到日日能与阿宛见面便坦然,“你小心点,不要叫人发现了。”

“会的。”

阿宛不敢再多有逗留,留下这句话便急匆匆离开。

只是此时宫内布满了侍卫,除非阿宛会飞,否则不可能一路上都不遇到侍卫。

出了碎月轩不远,阿宛便撞见了依旧在追拿刺客的一众侍卫。

带头的侍卫喝住了阿宛:“哪个宫的宫女?不在宫中服侍,为何深夜在此闲逛?”

识得阿宛的侍卫小声在他耳边道:“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阿宛姑姑——”

此话一出,那领头侍卫的气焰自先小了去,但仍道:“既是如此,阿宛姑姑为何在此?”

“睡不着便随便逛逛,”阿宛适时打了个哈欠,“这不,正打算回宫歇着呢!公公唤住阿宛可有何事?”

“今日宫内进了刺客,我等侍卫已找寻了大半夜,姑姑难道不知?”

侍卫心下更为疑惑,质问道。

阿宛只道不知,领头的侍卫心下正纠结要不要扣下阿宛,便见白启贤从远处走来,自先松了口气,将阿宛交于白启贤。

“王爷,属下撞见德粹宫的阿宛姑姑深夜至此,王爷可要扣下询问?”领头侍卫朝白启贤跪下道。

“阿宛——”

又是她……

“将她交给我吧。”

白启贤本在宫外,听闻白启尘遇刺便赶进宫,看望白启尘后亦带了一队侍卫追查刺客。

“你们先退下吧。”见侍卫带上的是阿宛,白启贤将阿宛拉到了身边,“她由本王审问便好。”

待侍卫退去后,白启贤幽幽道:“为何本王总是在夜里遇见你?”

“是啊,好巧。”阿宛笑得不卑不亢,将白启贤的一句问话转成了感叹。

借由火把的灯光,白启贤一眼便瞧见阿宛素色裙摆上的血迹,“你裙子上为何会有血迹?”

顺着白启贤手指的方向,阿宛这才发现扶师兄的时候,裙摆上不小心沾染了血迹,她心下暗惊,但马上强迫自己沉静下来,她缓缓跪下,“奴婢该死,小腿被碎片划伤将血沾上裙子,玷污了王爷的眼。”

“咳咳咳——”不意阿宛如此说道,白启贤尴尬地咳了两声,“行了行了,起来吧。”

和亲之事不了了之,他问过周迁,才知是阿宛冒死向皇上进言,甚至还因此被赏了二十个耳光。

此情他便先记下了。

虽然他不信阿宛“腿伤”的言论,但他见过刺客的背影,绝不是阿宛这般瘦弱。

“王爷可还有事?”阿宛佯装尴尬地捏住了裙摆染血的位置,将头埋得低低的。

“回去吧,刺客此时怕是已经离开,本王一宿未合眼也要回去歇息了。”白启贤侧身为阿宛让开了一条路。

“谢王爷。”阿宛略一屈膝,便转身朝德粹宫的方向走去。

而望着阿宛的背影,白启贤陷入了沉思——她,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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