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这东西好像是哄小孩子的吧？
“秦暮，想不到有一天，你会这样进来吧？”
颜汐看着宋颂的变化，明白了什么。
秦暮疑惑的瞧着宋颂愣了半天，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你？”
从前的宋颂一心只围着他转，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即便他利用她，她也胆小的只敢躲起来，怂得像是没牙的小羊羔，只有颜汐给她出气，护着她。所以，他的对手也从来只有颜汐。
秦暮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这个被他看成小羊羔，任由他踩踏的女人会有一天狠狠的反咬他一口。
宋颂微扬下巴，冷笑道：“对，就是我。”
秦暮点点头，气得不知该说什么，连连冷笑：“好……你好样的……”
他的目光倏地冷厉凶狠：“你以为这样就算报仇了吗？”
“等着吧……”
宋颂面色不改，平静说道：“好，我等着你，不过，你出牢房，应该在好几年以后了吧。”
秦暮被警察押着关去拘留所，等待着他的是最后的宣判。
颜汐瞧着秦暮被带走，目光落在了宋颂的身上。想不到有一天，能够彻底扳倒秦暮的人，会是宋颂。
宋颂眼见着看不到秦暮的背影了，这才转过身来，恰迎面撞上颜汐的视线。
颜汐道：“我来，是了解颜彤的情况的。宋颂，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警局附近的茶餐厅。
颜汐望着宋颂，她瘦了很多，显得有点憔悴，不过比起以前的文弱内向，多了几分精悍。
宋颂抿了一口咖啡，缓缓的放下杯子，双手缩在桌子底下，其实她的手是颤抖着的。
是她安排了这一步，可真的看到秦暮戴上手铐的那一幕，心里的激动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
这种块感，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同时，也与她过去的自己达成了和解。
她终于可以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
颜汐静静的等待着她平复情绪。作为朋友，她知道宋颂对秦暮的恨有多深，只是她不敢，也无法面对曾经的那个自己。
她一直在逃避，她的心结跟自卑，是来源于秦暮。
宋颂吃完了一块蛋糕，满足的呼了口气，颜汐吃了一点水果，抬眸看她，拎起咖啡杯道：“恭喜你，得偿所愿。”
宋颂拿起自己的跟她碰了下，微微弯唇一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曾经以为，跳出仪颜堂，没有了你的关照，我也可以有功成名就的一天。颜彤给我了一个实验室，我就在里面废寝忘食，为自己而努力。”
“可后来，当我发现，颜彤只是让我复制出仪颜堂的那些配方时，我就有了疑惑。她骗我说，没关系，大家都在这么干。我想，应该没有什么事儿，我也知道这行业里面的一些规则……”
“后来，你告诉我说，颜彤跟秦暮有某些关系……秦暮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我怎么能为他做事呢？”
宋颂木然的拿起咖啡喝了一大口，不加一点糖的苦涩味道让他皱了脸，却开心的笑了起来。
“可我已经身在漩涡里，春节时，仪颜堂假货案爆发，我很害怕。我猜到这跟颜彤有关，而她手里的配方成分，是从我手里出来的。”
“我害怕，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跟我商量。我不敢来找你，不敢跟任何人说。我每天都在煎熬，夜里都怕警察开抓我……”
宋颂回忆起那些日子，后背依然冷汗沁出。她沉默了下来，垂头在思索着什么，颜汐没有打扰她，转头看向窗外。
夜色暗沉了下来，路上车水马龙，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独自站在斑马线的一端，害怕的看着来往不断的汽车。
颜汐带着些兴味瞧着她，想她该怎么过来啊。刚才绿灯的时候，干嘛不跟那些行人一起过来。她这么等着一个个的绿灯，不肯迈出那一步的话，就是在浪费时间。
那个小女孩似乎也看到了颜汐，小脸凝重。颜汐对着她招了招手，对她比划如果她能安全过马路，她就送她一块蛋糕。
又一个绿灯，小女孩身后的行人都走动起来，没有人关注到她为什么不走。在几秒钟过去以后，那女孩忽然跑了起来，很快的超过那些比她先走的人们，安全的过了马路。
颜汐笑了起来，走到门口柜台重新买了一份草莓蛋糕。
“下次再有陌生人给你蛋糕，记得不要拿哦。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我这么好心。”
小女孩捧了她的蛋糕，对她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颜汐淡淡笑笑，转身走回桌边，对奇怪看她的宋颂耸了下肩膀。
宋颂道：“你什么时候喜欢小孩子了？”
颜汐道：“我什么时候不喜欢小孩了？”
仪颜堂每年捐助出去的公益款都达千万了，大部分都是资助学生孩子的，而这些都是她的主张。
宋颂的心情平复下来，抿了一口蛋糕道：“我觉得那个女孩挺像我的。以前都是你带着我过马路，现在，是我自己摸索着过马路，原来并非那么可怕。”
颜汐望着她，道：“颜彤让你做企业法人，就是让你顶罪，你是怎么答应下来的？”
宋颂苦笑了下道：“她哄骗我说，让我的事业更上一层楼，让我技术入股，其实我知道，她就快兜不住了。”
“而我也在害怕，所以我一直在偷偷的收集证据。只是我不知道她的加工厂在哪里，跟谁联络。没有足够的证据，我没有办法将功赎罪。”
“后来，她让我做企业法人，把公司交给我，我想，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所以我才答应了下来。”
“等我拿到加工厂的资料，有了足够的证据，我就马上报警。我知道，我是这起制假案的一份子，要是追究起来，我难逃罪责，可我为自己尽力了。”
颜汐抿唇，点点头，对着她笑了下道：“你能想明白就好。”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自己。你从头至尾就是被颜彤胁迫欺骗，等知道真相又勇于搜集证据举报，警方不会冤枉你的。”
宋颂点头，心稍稍放下一些。她想了想，道：“颜汐，我知道……你早就猜到是我复制了那些配方……如果……我是说如果，颜彤真的把我推了出来要挟你，你会如何？”
话音落下，空气有几分窒闷。
颜汐沉默着喝了一口咖啡，在舌尖回味一番后，她平直的望着宋颂的眼睛坦然道：“我不会受任何人的威胁。”
“你自己做的事情，就要为自己负责。仪颜堂与你，我选择仪颜堂。”
宋颂的唇角微动了下，面色有些扭曲，像是想笑，又觉得失落难堪。她的喉咙滑动了一下，垂下眼眸：“……这个答案，好像跟我预想的有些不一样。”
在她被秦暮欺骗的时候，颜汐会为了她冲出来，为她打抱不平，被全世界唾骂。可现在，她说为了仪颜堂，不介意让她坐牢。
颜汐唇角牵动了一下，道：“宋颂，我这个人，虽然一直受伤，总是受到背叛，可我不喜欢这种滋味。没人喜欢这种感觉……”
“我帮过你一次，可不想一直做那个守望者。”
她不是圣母，习惯了以德报怨，她也会失望，也会保护自己。
“所以，这一次你是真的做到了保护自己，不再需要我的帮助了，宋颂，你比以前坚强多了。”
虽然她们的友情不再像是以前那样坚固，不过她还是为她的成长而高兴。
宋颂弯唇苦笑了下：“颜汐，我当时没有来参加你的婚礼，抱歉。”
颜汐看了眼手表，道：“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她站起来，经过宋颂身边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膀，抬脚走起时，不再带着一丝犹豫。
……
颜汐给颜东临打了个电话，知道老爷子在哪个医院以后，立即驱车前往。
经过抢救的老爷子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正在昏睡中。颜汐隔着玻璃往里面看了看，走廊上吴晨风看到她愣了下：“怎么又是你？”
颜汐打量了吴晨风一眼，他身上还穿着做手术的无菌服，头上也戴着防尘帽。
“刚做完手术？”
“吴医生，一起吃晚饭吗？”后面的一个女医生走过来，目光在颜汐身上转了一圈，转回到吴晨风身上。
颜汐有种被敌视的感觉，想到上次被人误会，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扭头张望别处，可别挡了别人的桃花。
吴晨风跟女医生打了个招呼，道：“不了，一会儿有事。”
女医生一脸失望，悻悻的目光扫了一眼颜汐以后才离开。
颜汐瞄了瞄女医生的背影，说道：“那么漂亮的姑娘还看不上啊，你什么眼神？”
吴晨风淡淡看着她兴味盎然的表情，冷漠道：“我什么眼神，跟你有关系？”
颜汐撇撇嘴，双手插在兜里左右张望。颜东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老爷子一个人在病房。
吴晨风回头往病房内看了眼，道：“这是你家的家属？”
“嗯，我爷爷。”颜汐点头，从电话里知道老爷子中风，抢了一条命回来。
说实在的，此时的她对颜正俞已经没有多少亲情。他们本来就没有半分血缘关系，老爷子一再的怀疑她，又要利用她的心态，早已经把她的热血晾凉。
可今天颜彤声声控诉，说老爷子从来没有给过她机会的时候，颜汐心里还是有些触动的。
她的身份不被老爷子认可，但她的能力是被认可的。虽然她一路磨难重重，可话分两头说，如果不是颜正俞给的机会，她走不到今天的位置。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颜正俞成就了她。
吴晨风道：“老爷子年纪大了，需要好好静养。”
颜汐“嗯”了一声，脸色却并不好看。颜彤被抓，老爷子想要静养都难。
颜东临拿着手机从走廊的另一端走过来，神色严峻，看到颜汐叫了她一声，吴晨风对她点了下头，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颜汐看向颜东临：“父亲。”
颜东临看了会儿颜汐，吐了口气道：“你刚从警局回来？”
颜汐点头，颜东临握着手机的手指了指她，拧眉，他道：“那个报警投案的人，是你的朋友？”
颜汐看着颜东临一副无话可说，郁闷难抒的表情，眉眼一动，她道：“父亲，你觉得是我让宋颂报警的？”
宋颂是她的朋友，在所有人眼里，她们是一体的，是有着共同利益的。
颜汐表面上做样子，把颜彤带回颜家交给老爷子处置，给颜家做了个好人，暗地里却让宋颂报警抓人，让颜彤无法翻身。
他是这么想她的？
颜东临的眉毛深深皱着，刚才的电话，是徐婉华打过来的。告诉她说，颜彤被抓，完全是宋颂搞的鬼，是颜汐指使她干的。
他道：“颜汐，颜彤不可以坐牢。你有办法让她出来吗？”
颜汐道：“父亲，我没有这个能力。到了警局，人证物证都在，颜彤脱不了身。”
颜东临的呼吸更加沉重了些，急切道：“颜汐，颜彤如果被定罪，仪颜堂会受到影响！”
他知道，颜汐跟颜彤已经斗到你死我活的境地，可是能让颜汐停手的，只有仪颜堂。
颜汐的嘴唇动了下，无语的看着颜东临：“父亲，你之前还说相信我，是什么又让你优柔寡断起来了？颜彤的救命电话吗？”
颜东临脸色难看：“颜汐……”
颜汐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闭了闭眼道：“我知道颜彤的重要性，可警局不是颜家的亲戚，我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争辩下去，颜汐道：“父亲，你吃晚饭了吗，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顺便给老爷子买些日常用品。”
她转过身，又一次的打败了颜彤，成功破了假货案，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便利店里，颜汐端着一碗泡面走到靠窗的桌子那边。她不饿，闻着泡面的香气怔怔出神。
门口一声“欢迎光临”，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从保温柜里拿了一盒饭团，拿了一瓶酸奶，转身就看到坐在窗口发愣的人。
吴晨风走过去，“咚”的一声把酸奶重重放在颜汐那边，颜汐被惊得回神，抬头望了来人一眼。
吴晨风坐下，拧开酸奶瓶盖道：“江城数一数二的女富豪，居然坐在这里吃泡面，是不是太接地气了一点？”
颜汐看了他一眼，回敬道：“留洋回来的博士，还不是一样吃不健康食品。”
吴晨风仰头喝了口酸奶，拆开饭团，他道：“看你心情不好，怎么，你爷爷生病很不开心？”
颜汐揉了揉太阳穴，心道：这个留洋回来的博士对她的事一无所知。
她想了想，道：“问你一个问题。”
吴晨风面无表情的吃着没什么味道的饭团：“说。”
“有几个跟你不是很亲的亲人，明明对你一点都不喜欢，三天两头的给你找麻烦，却每次在出事的时候，第一个拉你出来解决问题，而当你在拼命干活最后完成的时候，他们又怀疑你动了手脚，这件事其实因你而起。你说，这是什么心态？”
吴晨风的腮帮子停止了鼓动，偏头看向她：“你爷爷是这样的人？”
颜汐转回头，淡淡道：“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大概，她把吴晨风当成了一个垃圾桶，给他发泄有害垃圾。
她打开泡面盖子，呼噜呼噜一通吸，吴晨风望着她大口吃面的侧影，眉心微微蹙起。
她在娘家的情况很不好吗？
可是，她跟霍瑨深的关系也搞得不怎么好的样子……
一般来说，跟周围搞不好关系的人，都有自身问题，可她看起来并不讨人厌弃……
吴晨风突然站了起来，从货架上拿了一盒巧克力，丢到她的面前道：“吃甜食有助于心情愉悦。”
颜汐瞥了一眼那像是鸡蛋一样的包装盒，奇趣蛋？
她晃了下道：“吴医生，这东西好像是哄小孩子的吧？”
吴晨风吃着饭团，扫了一眼她手上的蛋，道：“你永远不知道，打开这个盒子里面是什么东西，不是很有惊喜感吗？”
颜汐转着蛋打量了一圈，觉得很有道理。又有玩具，又有巧克力，是双重愉悦，难怪一颗蛋卖这么贵。
她拆开蛋，像是个孩子一样，先看里面的玩具。里面是几个小小的碎片，看着小小的说明书上的图案，好像是个士兵。
颜汐依照说明书开始组装，窝着身子在那认真比对。
一旁的吴晨风看了看她，唇角微微翘了下。这女人无论有着多么强悍的外表，内心只是一个缺乏童年的孩子。
吴晨风也来了兴致，两口解决了一颗三角饭团，把玩具碎片抢了过来：“我来，你吃巧克力去吧。”
颜汐：“你这不是送给我的吗？”
……
颜汐的一只手抄在口袋里，手心握着刚刚组装出来的士兵，另一只手拎着沉重的购物袋返回医院，到了病房，颜正俞还在昏睡，颜东临正拿着棉签给他擦拭唇瓣。
这个时候，沈妆跟颜蓓都过来了，带来了家里做的饭菜。
颜汐把袋子放在柜子上，在那整理东西，颜蓓凑过来道：“姐，你吃晚饭了吗，我带了张妈炖的鸡汤。”
颜汐摇了摇头，道：“吃过了。”她往身后瞥了一眼，用眼神问她：什么情况？
颜蓓看了眼脸色难看的沈妆，扯了扯颜汐的衣角：“我们出去说。”
两人走到门外，颜蓓道：“徐婉华来家里了，她骂我们，骂得很难听。”
颜汐仰头看着天花板，那雪白的墙壁上浮现出徐婉华的模样，气势汹汹，浑身带火，口不择言的怒骂不休。
颜汐可以想象到徐婉会说什么。颜彤被抓，她肯定以为是她要把颜彤连根拔起，那么颜家就彻底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颜汐撩了一下头发，斜眼看了眼颜蓓，她还在生气的说徐婉华不讲道理。
“她们母女不是为了一个魏奕玉决裂了吗？”
颜汐摸摸她的脑袋，说道：“她们是亲母女，颜彤是从她肚子里出来，也是她一手养大的。关系闹得再差，徐婉华还要指望颜彤养老。再说了，徐婉华跟咱妈是两个对立的存在，她的女儿，怎么可以是个劳改犯？”
颜蓓抿唇，过了会儿，她看向颜汐，严肃而认真的道：“姐，我也不希望大姐坐牢。颜家不能丢这个脸，是不是？”
那毕竟是她的大姐，有着一半的血脉关系，是一起长大的。
“姐，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颜汐的喉咙翻滚了下，抿住了嘴唇什么也没说。
……
从医院回到镜园已经是很晚，颜汐看到门口停着的车，眉毛皱了下。
屋子里，佟倩妮对她使了个眼色，往沙发上一瞥，颜汐看过去，就见霍瑨深坐在那边。
她把车钥匙随手放在茶几上，正要脱下外套时，佟倩妮按着她的衣服不让她脱：“别脱了，一会儿还不是要穿上。”
颜汐拍开她的毛手毛脚：“干嘛！”
佟倩妮捂着被她拍红的手，笑嘻嘻的往她胸口扫了一眼道：“哟，不错哟，难怪有人忍不住了。”
颜汐脸颊一红，拍了下她的额头道：“你脑子里就不能装点有用的东西。”
她裹紧外衣，对着霍瑨深道：“今天不忙吗？”
霍瑨深看着她道：“本来想找你吃晚饭，不过现在很晚了……”
“你们可以出去吃个夜宵？”佟倩妮跳了出来，不遗余力的想帮他们和好。上次她说错话，一直心怀愧疚。
颜汐看了她一眼，一回头撞上霍瑨深深邃的目光。只听他道：“对，一起出去吃个宵夜吧。”
颜汐沉默着摸了摸耳朵，其实她很累了，不大想出门，可看到佟倩妮握着拳头一副加油鼓劲的表情，被她打败了。如果她拒绝的话，这姑娘又该给她唠叨个不停了。
“走吧。”颜汐再拿起车钥匙，霍瑨深看了看她，不做声的往外走去。
颜汐打开车门，正要登上驾驶座的时候，手臂被霍瑨深握住。他摘了她手上的车钥匙道：“我来开车。”
颜汐便默默的绕了半个车头，坐上副驾驶的位置。
她以为他们会分别开车的，不过两人坐一辆车，可以聊天说话，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一个安静的空间，说些两人之间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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