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九重霜华浓（四）

　　芜荒笑着拉开红绸，道，“今日来的不是苡茵，但也是位翩翩佳人。”

　　身着桃红色衣裳的少年从红绸中跑出，惹得我好生辣眼。而这还不够，他发髻处又插了个红玛瑙簪。

　　“我只想看苡茵，要不是你每次来三句话不离苡茵，我能那么想看她吗？”听声音正是那帘中人，他故作抹泪状，哭道，“你没带苡茵反而带了其他女子，你莫不是对苡茵始乱终弃，另觅新欢了吧。本以为你与其他负心男子不同，没想到啊……”

　　芜荒哭笑不得，道，“苡茵马上要出嫁，怎可随意出门。你看看，眼前的是谁。”说着，芜荒扯下他捂住眼睛的手，“看清楚了。”

　　他擦擦眼角，看到我，绕着我打量道，“这仙子……长得到有几分重黎的神韵……”

　　“肸盉本就是重黎族的人，想来长得相像并没什么稀奇。”

　　“你刚才说，她叫什么？”他突然停住，问道。

　　“肸盉。”芜荒笑着答到。那红衣人却收起了笑容，严肃道，“可是重黎族的那位？”

　　“正是。”

　　他眸中泪光闪烁，抓起我的手，哽咽道，“想当年本君见你时，你还未有这案几长，奄奄一息，连哭的力气也没有，如今已长这么大了……”他摸了摸泪，接道，“算算时间，你也是到出山的年岁了。”

　　他见过我？可看他样貌，年纪尚轻，应不是那苜玉。我抽去手，作揖问道，“敢问仙君，可告姓名否？”

　　他未言只字，却嘴角噙笑，表情变换也算快。“这是司命星君，苜玉。”芜荒替他答道，“你们认识？”

　　我略感惊讶，眉心微动，随即平静道，“岂止认识，苜玉星君与我重黎族乃有大恩。”

　　他松开我的手腕，眯眼道，“近日你可能日子不会太太平。”

　　“肸盉初识人事，怕是应对不过来。不知……可有办法化解？”

　　苜玉摇摇头，直道不可。

　　“几日不来朝殿，不想苜玉星君这儿竟比天帝的九霄殿还热闹。”一片粉衣突从门口飘入，女子粉面如桃，笑吟吟地走进，娇嗔道，“只是不知星君可还记得与小仙的约定？”

　　苜玉看清来人，忙上前迎道，“呀，桃夭仙子的事，本星君自是记得。”说着他从袖中抖出一寸红线，“这次的红线，我特地多施了些法术，定比上次管用。”

　　桃夭喜笑颜开，原本动人的容颜更添几分妩媚。她接过红线，自语，“这下沽华哥哥一定发现不了了。”她收起红线，谢道，“桃夭自知打扰星君，便去了。”语罢，她转身离去。

　　我望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想必这偌大的天宫，无人能与这叫桃夭的仙子媲美了。”

　　“天宫中自是没有，但……这天地间倒是有一人可与她媲美。”他打开折扇，笑道。

　　“何人？”

　　他没回答，手摇折扇看着我。

　　“小肸肸整日守在那御森殿定是无乐可享，不如多来这朝殿，也好帮我抄抄命薄。”苜玉突道。

　　我环顾四周，秀水竹屋，烟云袅袅，倒是陶冶情操的好地方，“也好。”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我却不得不后悔我说出的话，那苜玉一撒手将所有的命薄都丢给我誊写。几百本下来，我也就明白了编写命薄的各类惯用剧情，不是什么富家小姐旅途不顺被强盗掳去，后被白衣侠客救下；就是什么两家世代交仇，儿女相爱不能相守……像张三心悦李四，李四却心悦王二这样的命薄更是数不胜数。由此我也就明了，人生一遭，无非就一情字让众多豪杰折腰，而这世间情字，无不是人人追求一荡气回肠……久而久之，我也就厌烦了誊写命薄，时不时神游天地，在脑中反复描绘人间，却又无清晰的画面。

　　这日，说来也奇怪，苜玉不再让我誊写命薄，而是改让我打理朝殿的花草。素日话多的他突然话少了许多，只丢下一句，“下午有客。”便关上房门，直到正午才出来。

　　日中，阳光正明媚，为躲避苜玉无节制的奴役，我偷偷爬上院中的梧桐，宽大的叶子遮在我眼上，甚是舒适……

　　果不出苜玉所料，未过一刻钟，客人便来了。

　　那人一袭灰袍，乌发如瀑，只簪了一支白玉。他步履稳重，缓缓走来，待看清他如剑的眉，如星的眸，我鞋底一滑，从梧桐上跌落下来，不巧正砸中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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