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九重霜华浓(一)
我坐上涉水的马车,漂泊了许久才到九重天。彼时,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如火的霞,华丽的金鸟,如花的女孩,翩翩的公子;梦里有高耸入云的城阙,君临天下的王,久望故土不归的公主;梦里有漫山的白雪,屹立山巅的玄衣少年,他在等一个已亡人……
恍惚间,我睁开眼,梦中浮华皆不见,只留一寸日光照入车沿。箬风打起车帘,我惺忪着眼摇晃下车,眼前一派辉煌,白玉砌成的石阶通向水晶的大殿,翡翠铺成的路面在阳光的照耀下璀璨夺目。
如水的人群顺着台阶急匆匆地入殿。“天宫虽美,却不及肸盉山灵秀。”箬风边抱怨着边拉着我跟上人群。我们递交请柬进入大殿,殿内仙家众多,觥筹交错,其乐融融。我将箬风按在席上,在他旁边坐下。起舞的仙娥轻轻抛出水袖,丝竹管弦生生不息。
“小肸盉,你可看好了,头席上坐的银发人便是天帝。”我顺着箬风的手望去,只觉天帝嘴角总是噙着笑,甚是和蔼。“天帝右旁的是天后。”天后珠翠满头,金色的霞披刺眼得很,比起天帝,天后倒贵气许多。我正津津有味着,忽有人道,“沽华上仙到……”
只见一锦衣男子缓缓入内,他走到殿中央,掀起下衣,跪下道,“杂事繁多,故来迟了,还请父王母后恕罪。”
“知道你事多,我和你父王怎会怪罪。一家人何必在乎这种虚礼。”天后摆摆手,微笑道,“沽华我儿,还不快请起。”
沽华站起,眼中毫无波澜。他站在殿中,周身散发冷冷的光。他长得很好,眉目平和,没有一丝褶皱。他目光如水,仿若洗尽了世间万般铅华。
不知是为何,看见他,我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并不是第一次见面,“箬风,沽华可来过肸盉山?”
箬风停住送入嘴边的酒杯,道,“应是没有的。肸盉山一向戒备森严,无卿钰一向不可随意进入,我当时也是侥幸才进入。况且肸盉山与天界自初代起便有些不和,沽华上仙身为天帝二子更不会无故到访肸盉山。”
箬风所说的确在理,可是……我又一次细细地打量他,心口却是一阵绞痛。我见过他,我记得我见过他,记得那满山的红花,四四方方的天空……可他,是谁?而我又是谁……我猛得捂住胸口,喘不过气。
“你怎么了?”箬风扶住我,神色担忧。
“头……晕。”
“怕不是喝多了吧,这可是一万年的玉液,你修为尚浅,怎可把酒当水饮?”说着箬风渡了些灵力给我。瞬间,我只觉思绪清晰,心中绞痛也少了几分。我擦掉额角的汗,坐起。
忽闻天帝道,“虽是家宴,但各族也可趁着这宴会增进情义。此次,本座邀请了重黎族的少君,肸盉上仙。”
天帝一语,殿下便议论纷纷。
“谁人不知重黎族与天界表面看似和谐,实则见之厌之。”
“六千万年的旧事,谁又知何为真相?”
我听得云里雾里,我涉世未深,很多事都是只知官方而不明野史。我正想着,箬风却突然拍了我一下,我才想起什么,忙站起移到殿中央,和声道,“小仙肸盉,长居肸盉山,一万六千年间不曾离山,不谙世事,若有礼数不周,还请天帝大人有大量。”说完我粲然一笑,议论声低了下来。
“竟是个女仙?”
“你难道不知一万六千年前重黎族遇劫,重黎两位君上膝下只余一女,名曰,肸盉。”
天帝见我,笑逐颜开,抬掌道,“不愧是溯勖的女儿,这洒脱劲竟似他九分。既来了天界,就留几日可好?”
“自是应该。”我颔首道,再抬头,已有两束目光朝我投来。
沽华看着我,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却给我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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