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告别是一座迷人的孤岛

第四十三章    告别是一座迷人的孤岛

旧心里深藏着一座孤岛，在海与夜吻合的那一瞬间，绽放出迷离的烟火，璀璨的光芒竟然短暂的不像话，就像你说出口的忧伤突然静止了一样。

送完胖根程谙，告别完安东尼，和以南各回各家，坐着开往不同方向的火车，打开手机，看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就下火车，我看看窗外，天色已经有点黑，一再嘱咐以南到家发个短信报平安的事情她好像抛在脑后，突然感觉胸口很闷，憋屈得慌，是她给的爱让我憋屈了吗？我这样问着我自己。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约上老硕牛去小学的破球场打打球，这里是装满童年的地方，我们从外面买回来的新篮球仿佛与破地面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打完球，回到家，看见爸爸脸黑着，想要说什么，却又没说，他是从来都不抽烟的，但此时我却希望他能从兜里抽出一包烟，点起一根默默地抽着，这样我就不用猜测他过多的情绪。

“一年过去了，你学到了什么？”爸爸看到将头发染黄的我冷冷地说道。

高中时候羡慕着电视剧里面的偶像天团们，修着各式各样的好看发型，直到大学我才敢去染头发，我觉得喜欢染头发的人有两种心态：叛逆与孤独，但我觉得我是后者吧，虽然前者我也有所具备。

“认识了很多新的同学，和他们相处得都很开心。”我这样回到。

“还有呢？”

如此严肃地问话，快把我问窒息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紧张地抓了抓头发。爸爸看到抓头发的我，实在没有忍住气，脱掉皮鞋，拿起皮鞋就往我身上打去，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爸爸就对我一顿拳打脚踢。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低着头，任由他的狂揍，妈妈在一旁劝架，身体的不好的奶奶只能坐在椅子上哭泣。

大概打了十几分钟，爸爸累了，把鞋丢在地上，又捡起来穿上，然后坐在奶奶旁边的椅子上，气喘吁吁地说道：“这么多年我白养的他，高考考得那么差去了个垃圾学校把我的脸面在这条街上丢光了，什么都没有学到，学会了染头发，我供钱读书是给你染头发的？马上我就拿剪子全都给你剪光！”爸爸说完，又来气，起身就要去拿剪刀，却被妈妈拦住又坐了下来。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泪顺着脸颊止不住的流淌，大一结束后的我快20岁了，想染个头发都要挨一顿打，当我想起打球时候，我们在讨论高考成绩的事情，老硕牛跟我说的一席话：“高考成绩我爸现在还不知道，我去的哪个学校我爸也不知道，只知道我在哪个城市，爸爸说我长大了什么都让我自己去选，以后过得好不好怨不得任何人。”

我羡慕有这么开明的爸爸，但一想到爸爸辛苦赚钱养家，我也算知足。

“你个贪生怕死的，离开我你活得了吗？”我爸接着说道。

“离开你，我可能活不了，但是有你这样的爸，我宁愿去死。”说完，我就收拾东西，从家门走出去，妈妈一直在后面追我，我爸把她骂了回去，然后把前门锁上，走在这条熟悉的街上，很多邻居听到吵闹声赶过来看戏，我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背着包默默地消失在街头。

那个夜晚，我一个人从家步行到县城，花了三四个小时，凌晨三点多才到公交站，我在公交站附近的网吧里开了台机子，上起了网，没有选择去姑姑家睡觉，我是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姑姑的，我不希望她为我担心。等到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没有醒来，胖根就赶到网吧拍醒了我。

“啥情况？你家不是县城的啊，大半夜跑到县城包夜？”胖根有点吃惊地问我。

“你又是啥情况，现在才五点半，你就跑来了。”我才刚刚睡了一个多小时，头有点发晕。

“我在家憋着慌，爸妈哪里都不让去，偷偷跑出来的，不然白天又得编理由出去。”没想到胖根的家教这么严。

“不说这个了，你现在大概有多少钱，我有急用。”我说道。

“我看看哈。”胖根打开自己的钱包数了数，然后打开支付宝看了看，伸出五根手指头跟我说：“五百。”

“能不能想办法借一千块钱给我？”我请求道。

“你要这么多钱干嘛？搞不懂，放假在家不需要怎么花钱呀。”胖根挠挠头。

“我要去一趟北京，有点重要的事情，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没想到，我的脑子里竟然也会有想去北京的冲动。

“哦，那既然这么说，我问程谙有没有，她家有钱，这点应该是小意思。”说完，胖根就拨通了程谙的电话号码，第一遍没有人接，等打到第二遍的时候，电话接通了，隔着手机，我能听到程谙又在骂胖根吵醒她睡觉，胖根也直言不讳地把我借钱的事情说给了程谙听，程谙轻松搞定，不一会就转到了胖根的支付宝上。

“谢谢兄弟，钱我回来的时候会还你。”我拍了拍胖根的肩膀。

“这是小意思，既然你要走了，我就不说啥了，本来还想约你一起喝酒吃饭呢，还是等你回来我们再聚吧。”胖根认真地说道。

我摸摸地点了点头，背着包，去收银台网管那下了机，走了出去。“用我送你去车站不？”胖根在我挥手告别后追上来问我。

“不用不用，回去睡觉吧，不然你爸妈发现了，你就完蛋了。”胖根这才意识到现在才五六点，二话不说，就叫了个的士，跟我挥手道别了。

等了十几分钟到车站的第一班大巴终于来了，我掏了十五块钱买了张票坐了上去，然后打开12306买了今天晚上7点到北京的绿皮火车票。

坐车是很难熬的，  但是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幕幕，我更加坚定了我要离开这个是非地。

在候车站等车无聊的时候，我打开微信找起了以南聊天，正好她也在。

“以南，我要去北京了。”

“哦。”

“你就哦了一下？”“不是，我在打球，刚累了歇会，路上小心。”

“你从来不打球的。”说完，我就关掉了微信，关闭了网络，戴上耳机，听着五月天的新专辑，嘴里不停跟着唱着。

在火车上度过的晚上，身心疲惫，很快就睡着了，没有收到任何人的电话，也没有收到以南关心的短信。

我知道我爸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即便是自己做错了一件大事，仍然倔着嘴说自己没有错，自己都是为了我好，这样他面子也有光。

面子？面子？面子！为了面子，我回到家没有一句关怀，别人家的孩子回到家，大鱼大肉当祖宗伺候，我从来没有羡慕过，只希望自己能够得到一点宽容的爱。

然而，这只是我的瞎想而已，我知道，即便我死在外面，也没人管我。没想到，一年前那个被多少异地恋分手的女孩骂过的地方如今竟然成了我的栖身之地。

北京好像并没有那么可怕，但北京的雾霾的确挺严重的。

这种雾霾混杂着难闻的气味的颗粒拥挤着交通车，我还在为租不到房子而发愁，甚至连坐哪路公交车都不知道有路人觉得我是个路痴，主动过来问我要去哪里，我笑笑回避了他们。本地的人普通话很流利，不像我这个满嘴粗话的低阶层者。　　      

  其实工作已经找好了，在火车上已经投了简历，电话也联系过了今天来面试，一家家具店，给人运货送家具。按照面试人给我推荐的地址，我打开手机地图很快地就找到了公交线路，虽然说公交路，但好在我所应聘的家具店不需要中途转车。

等到了家具店楼下的时候，我拨通了面试人的电话号码，他让我上七楼，由于平常很少坐电梯，我竟然有点头晕，不过很快就到了，从电梯门走出右拐，就看见他们的办公室了，不大不小，在北京已经算是生存的工作室吧。

所以接下来的步骤就是按照面试的流程，然后培训上岗，他们办事很效率，刚来我就上岗了，由于没有带行李，也不需要突然去找房子。

所以，第一天虽然累，但是就这么充实的过去了，至少脑子里不会去想家里的情况，也不用去思考和以南的感情状况。

但我发现找房子的确很难找的，  电线杆上贴的房屋出租公告都已经被撕碎的差不多了，已经连续住了好几天旅馆的我不知道口袋空没空，反正从来没有鼓过。浪费了大半天时间在那发呆，终于一个类似于包租婆的声音把我唤醒。　　      

 “帅哥，你要租房子么？我这里有上好的房子，价格非常便宜，要不要看下？别的我也不多解释，你和我走一趟看一下就知道了。”她满怀好意的样子貌似只为了赚钱，我也就跟着她一块走了，她很聪明，路过我身旁的那么多人，唯独她看见我还拿着好几个包袱，一看就是没地方住的人。可能是因为这里都是有钱人吧，自然就高冷了起来，也可能因为这个包租婆眼睛很亮吧。　　   

    离去她那里的地方还有一站，我就很纳闷为啥她会坐一路公交来这里拉生意然后让我遇见她，反正我也不喜欢多问，就随他吧。短短一站，她跟我聊了很多，什么她也有一个像我这么大的儿子因犯事坐牢了，什么她在北京住了好多年了却不是北京人……　　      

  很长很长的一条小巷，让人走在里面会感到害怕，周围安静的只能听见脚步声，只能看见背影，还不能回头看身后是否还有人跟着，初来乍到，再害怕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要还没出现危险，就还要小心。巷子的尽头很让人意外，向右转个弯，小楼层的房子林立起来，瞬间感觉热闹了起来，仿佛穿越了一样。爬完楼梯，她便打开一间尘封有点久的房子，摆弄了一下门口的蜘蛛网，就回头用那种北京腔调跟我说:“小伙子，这房子嘛有点久有点脏，但打扫打扫就好了，房租不贵。一个月500块钱，你看行么？”我也没多想，点个头答道:“大婆，我看行！”付了一个月的房款，签来合同，她便离开了，给我留了电话，我也没多想，那电话打不打得通。如果真的被骗了，我也认命。

       房子太脏了！我真的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于是我索性先坐在外面小憩一会，突然觉得背后有人盯着我，我就转头一看，是个姑娘，她有点尴尬，结结巴巴的问我:“你房间好，好脏啊，需要我，我帮忙……吗？”毫无疑问，我肯定需要帮忙。她一边帮我打扫，一边跟我介绍她，令我得知，她住在我隔壁，成为了我的邻居，还有她真的是个结巴。　　   

    对，我的邻居就是个结巴。

    后来我也就这样暂居了下来，邻居那女孩叫依依，虽然结巴，但工作却不简单，化妆师。怪不得一到夏天我就看到她右手臂的奇怪刺青，听她自己说那是一种图腾，类似于电视中的狼图腾吧。　　         

但我发现我还是太幼稚了，家具店老板突然说第一个培训带新手，不算工资，我当时就火了，丫的你当我真的要卖一辈子的家具啊，我一气之下果断辞了职。

还是进厂靠谱，北京工厂也很多的，于是我找到了一家鞋厂，他们包吃包住，但是我已经租到房子了，也并不觉得有多可惜。每天工作8个小时也不算累，毕竟我才20岁，还不算老，也称不上奔三了。每天上班下班已经习惯，厂里男多女少，也就是这样，每天中午在厂里吃饭谈天的话题就是女人了。不过我向来不参与，因为他们大多都是已婚男士，30多岁的年龄居多。

一天下班，漫无目的的坐在公交车上戴着耳机听着歌，闭着眼睛，目空一切。突然旁边有人拍了我一下肩膀，我这才发现是依依，按理说她不是这个点下班，我竟有点纳闷了。她还是结巴着跟我说:“窗外的风景那么好看，为啥还闭着眼睛听着歌呢？”但她笑得挺好看。

我只是微微笑了一下，继续听着歌闭着眼睛，她突然勾起我的一个耳机，与我共同分享一首歌了。然后她结结巴巴的说:“既然无，无，心风景，那就，就，就洗耳恭听哎。”

     窗外是林立的看不见上空的钢筋混凝土，周遭是嗅着颗粒的阳光。窗外的风景那么好看？！

    “你的成语真的烂到家了，不过这不影响你化妆，你化妆又不用嘴。”我假装很高冷的回她一句，她也应了我一声笑了笑。　　      

 那是我和她第一次靠那么近共同分享一首歌。无关痛痒。　　   

    久而久之，倒也挺喜欢北京的夜晚了，只是一个人的夜晚喜欢去桥边看看发着光的交通线，戴着耳机，听着那首:“你不在北京，我不在人群……”　　         

天气逐渐闷热起来了，北京这里闷热的更快了。直到夏天我再次碰到依依才发现她的身材是那么好看，眉目也是清秀。我的确不会怎么去形容一个女生，特别是会化妆的女生。　　      

 “喂，喂，喂，白汤，快，帮我，把，把，这个重东西搬，搬回去，累，累死，老老娘我了。”周日公休没去上班的我，手里拿着冰淇淋，却被她一嗓子喊过去，我一见那**便猜出是化妆品，其实也不重，我就帮她搬回去了，让她帮我拿着冰淇淋，结果搬回家，她把我冰淇淋也给吃光了。

       我还真搞不懂她，是个化妆师却从不给自己化妆，说话结巴，急的时候更结巴，一点都不跟我见外，有啥说啥，倒也徒增愉快。

“你爱我么？我知道大城市的爱情有那么多物质化。”　我故意调戏她，想看看她对于这类突如其来的暧昧话语是什么反应。　   

 “其实，自从我帮你打扫房间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心里有你了。”　　   

 “奇怪，你怎么不结巴了？”　　      

“其实我根本不结巴，我只是看到我喜欢的人就结巴了。比如你。”　　      

“比如我？那还有谁呢？”　　   

 “比如白汤。”就在我差点就当真的同时，她却忍不住笑了笑。没想到自己挖的坑，自己填了进去。

     以她的品味她是不喜欢我的，我知道，她就是这么喜欢开玩笑，而且我有以南了，尽管我们俩能在一起多久，我都不会离开她。

但她说她第一天见我的时候她正在熬汤，后来就叫我白汤了。　　       

对于一个离家出走出来打工的人来说，根本没资格跟陌生人讲自己的爱情。因为所有的爱情都是想太多。

     

“你想吃啥？我今天有事情要请教你。”依依突然跑到我家里来跟我说，突然不结巴的问我。　　      

 “你怎么不结巴了？”我20岁与生俱来的面瘫脸好像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化妆化的白白的脸。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想吃啥？”她很干脆，妈的！

     “北京有麻辣烫吗？六块钱那种。”　　   

  “有，几块的都有！”她拉着我的手就立马往外跑，走的时候，我衣服都没换，拖着夹板，穿着短裤和背心。她可真有劲，我的手想挣扎都没办法，她就径直拉着我向前奔走，我在后边骂着:“妈的，房子门都还没关呢，你急啥呢？”　　   

  终于到了，这里挺热闹的，麻辣烫馆。她很熟练的点了2瓶啤酒，一人一碗六块钱的麻辣烫。　　      

我根本就吃不下去，妈的我口干舌燥，只好狂喝酒。　　      

“汤汤，别急着喝酒，我问你哈，下个月我想送一人礼物，他生日就快到了，你说送啥好呢？以你男人的直觉和经验告诉我！” 我心想她怎么知道我下个月要过生日了，难不成真的是喜欢我？那我再确认一下。　　      

“我想啊如果是你喜欢的人过生日，那你送的啥他都喜欢，但尽量不要太贵重的东西，那样显得你太肤浅。”其实我是为了给她省钱知道她工作很辛苦。　　   

 “哦，知道了，谢谢！”  我满肚子的疑问也就随着喝得烂醉戛然而止了。　　       

家里养了条小狗，每天我都会问它我帅不帅，哈哈，有一天被依依偷看到，就抱着它说:“魔镜啊魔镜，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最搞笑的是，每次小狗还很配合的给她嗷嗷叫两声。　　       

后来，这个小狗就被她叫做魔镜。　　   

  不知不觉下个月了，离生日没多少天了，这个时候，我最不想接的电话打过来了，爸爸说:“不想上学我不怪你，离家出走我也不骂你，只是希望你回来吧，你奶奶糖尿病末期了，眼睛都瞎了，你不想让她再摸摸你么？”

我没有回答挂断了电话，但我知道，下个月我必须回去，我也知道，我对很多人都加密的QQ空间发出的那条动态突然被全世界都知道了。

好像全世界都知道，我爸打了我，我气得离家出走，跟爸爸怄气放弃学业。

打开微信，已经很久没有跟以南聊天了，翻看她的朋友圈，意外的发现一条我好像没有看过的动态：“这里真美好，真想在这里呆一辈子。”文字下面配的是一张图，图中的人是她，背景是浅海里的岛屿，那天应该是夜晚吧，我看见岛屿上有烟花绽放。

我再一次呵呵笑关掉了微信，这个暑假，她比我过得快乐。

回忆其实一点都不够坦白，连离开都变得纠结了。

北京好大，偶遇好小。我却偏偏遇到。依依和一跟我身高差不多的男人亲近的再挑礼物，看到这一幕，我的内心已经无关痛痒了，我不想滥情，我也只是把依依当做我在这个陌生城市唯一的朋友，或许是我误会人家了呢？　　       

其实我管不了那么多，有些情怀倒不如浪费来得直接爽快。　　       

我不辞而别了。

坐在回去的火车上，我擦了擦眼泪，想象着离开这座陌生的城市，离开一个愿意帮助我的朋友，真是难过。

“或许人家根本只是把你当邻居而已，换个邻居人家照样该怎样就怎样呢！”仿佛背后有个声音在一直纠正的想法，好吧，不用纠正，我的心里只想着以南。

在北京呆得这段日子，没有大海，没有岛屿，没有慢生活节奏的情调，每天的圈子除了鞋厂，就是和依依做邻居的日常。

但我记得依依说过，孤独就像烟花，刹那间就会消逝，这个世界本没有所谓的孤独，你只是偏偏选择了放纵而已。

与她的不辞而别，又是告别，告别却是一座迷人的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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