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神降
郭班主的话我也深有体会。
旧时候的太多规矩和传承，都已经断了，除了一些老人们还记得之外，年轻人已经差不多忘个干净了，这东西是封建迷信嘛？
是，肯定是。
婚葬嫁娶扫墓祭祖诸多传承和规矩，是陋习嘛？
有些地方修祖祠敬族长，族长威严大于天，家法和祖宗的规矩被视为族人的行事准则，族长这种职务在法律层面上自然是没有执法权的，甚至都是风烛残年的老头，你为何要敬他呢？祖宗不过是过世的人而已，有什么好敬的？寺庙之中的神像，不过是泥土所塑，敬他什么呢？先辈们的坟，不过是个土包，有什么可扫墓祭奠的？
但是有些传承和规矩，恰恰是老祖宗的精神寄托和最古老的仪式感。
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血脉传承。
是对先辈对自然的敬畏和寄托。
有些东西没了能捡起来，有些东西丢了，也就是真的丢了。
“现在的人，说起祖坟就说风水好不好旺不旺，说起阴阳先生，就说逆天改命飞黄腾达，提起道士就说让道士五鬼搬财，只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能让自己发财的，也只信这些东西，玄门五术，现在发展最好的就是风水占卜和相术。不就是这些术法能给人改命的希望吗？”我笑道。
郭班主举起酒杯对我道：“难道小兄弟年纪轻轻的竟然对这些东西这么懂，实际上你第一次找我说事儿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人不简单，你刚才这句话说的到位啊，其实祖坟这种事儿，一开始不是讲究让先人埋进去合不合适，风水这玩意儿，也是怕犯一些忌讳讲究趋吉避凶，可是有些东西传着传着确实是变味儿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郭班主说话也的确是投我跟刘道士的脾气，刘道士喝到激动处甚至都要拉郭班主入伙参加我们俩未来的生意，却被郭班主给婉拒了，他说他就会唱戏，吃不了别的饭，而且他要是改个行手下的这帮老伙计们也就没了生路。
我们俩也没有勉强，酒足饭饱之后也就各自回家休息。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晚上，才是重头戏。
关二爷的过五关，讲的自然是关二爷过五关斩六将忠义勇猛的戏份。
刘道士本身就是关帝庙的庙爷，台下请的是关二爷的神位，台上的刘道士要扮关公。
晚饭过后离开场还有一个小时，台下已经是被百姓们给围的水泄不通，不过就算如此，前三排也都还空着，只有一些童身无忌的孩子在那边玩闹。
就连李青瓷和马老头这两个对戏曲不感冒的人也早早的就过来在后台陪着刘道士上妆，刘道士一边上妆一边大骂玉兰。
他道：“我就想不明白了，那玉兰为啥非得让道爷我给她唱这场戏，我堂堂一个道士，给鬼唱戏，传出去这张脸算是丢尽了！我真的越想越气！”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您就忍了吧，您在关帝庙里这么久，亲身扮一场关二爷，若是唱的好了，指不定二爷给你开了窍，你以后就有更大的神通了。”我道。
“我也就是看你的面子才这么干的，换成别人，休想！”刘道士说道。
上妆的事情很快就上好，等刘胖子穿上武将戏服，青龙蟒袍，挂上美髯，青龙偃月刀在手，整个人的范儿立马就起来了，颇有几分二爷不怒自威的气势，就连郭班主都对刘道士竖起了大拇指道：“别的不说，就说这二爷的扮相，可是我见过最帅最威武的了。”
没过一会儿，悠扬的小鼓声响起，刘道士对我说道：“不对啊冬青兄弟，我这会儿怎么感觉浑身燥热，出了一身的汗呢？”
“戏服厚重，你又太紧张，放松点，你等会只需要把动作做好，配音方面我会搞定的。”郭班主劝刘道士说道。
刘道士点了点头。
郭班主又交代道：“关二爷是伏魔大帝，等下出场的时候，您闭着眼走出去，上了台开了口再睁眼，睁眼之后也别往前三排看，您本身就是道爷，道爷扮二爷，我怕您的杀气太盛，那前三排的孤魂野鬼顶不住您的一个眼神给吓的魂飞魄散了。”
交代完之后，帷幔拉开。
刘道士左手拿刀，右手上马鞭，先有兵丁开路，后有二爷登场。
横刀立马，红面美髯。
郭班主道：“好一个美关公！我师父当年就是唱花脸的，刘道爷的这个扮相，一下子让我想起师父了！”
“声音的事情搞好，别露怯了，唱完这场戏，也就完事儿了。”我道。
我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安定好这帮群鬼，还有那口鼎的事情要研究，而且说好的离家三年，其实这才一个多月我都已经无法忍受对爷爷的思念，也准备回洛阳去看一看他。
台上的戏在正常的唱。
刘道爷跟何道爷学艺的时候学过武术，有功底在身上，这三天经过了郭班主他们的悉心指导，在台上倒也是有模有样，就算是表演上有些不足，也被他的惊艳扮相给掩盖掉了。
我，李青瓷还有马老头也站在了台下给刘道士壮胆，说来也奇怪，之前闹腾的那双鱼沟先辈们，在今晚的这场戏下一个个格外的老实，可能是被关帝圣君的气质给吓住了，也就是郭班主提前交代过刘道士不要睁眼对着前三排看，不然的话还真有可能一个眼神就把这帮鬼给吓住了。
戏过半场的时候，这群鬼呼啦啦的都散了，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对这场戏没有太大的兴趣。
“玉兰想要唱这场戏，恐怕也有震慑这帮鬼的意思吧。”我道。
“我感觉不是很对劲儿。”李青瓷道。
“哪里不对劲儿，不是唱的挺好的吗？”马老头说道。
李青瓷的眉头越皱越深，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百姓们的叫好声此起彼伏，神篷里面的几个老太太也在悉心的照料神位香火，除了这帮鬼散去之外，其余的还真的没有什么异常。
李青瓷道：“我就是忽然感觉到毛骨悚然，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你是之前亏心事做太多了，所以看到二爷心虚。”马老头调笑她道。
李青瓷摇了摇头道：“算了，我说了你们也不能理解，要不咱们撤吧？这场戏有点古怪。”
“别，劝刘道士上台是我劝的，你没发现他一直都看着咱们的吗？咱们这一走，怕是他的这股气就泄了，再有半个小时就散场了，等等吧。”我道。
我这么一说，李青瓷也不好意思走了，而随着上面时间剧情的演绎，戏份也逐渐的进入了高潮阶段。
就在最后关二爷冲关成功与兄长聚首的那个戏开始之时。
跪兄长的关二爷忽然不动了。
一动不动。
搞的接戏的演员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自顾自的唱了几句之后走上前来唱道：“二弟，快快请起。。”
不料这个时候，台上的关二爷猛然的回头，瞪着一双凤眼看向了我。
这一刻，第一次去关帝庙的那种无上威压感瞬间的朝着我袭来！
甚至这一次的感觉比起上一次还要强烈的多！
我像是被一个天神用目光锁定了一样，瞬间满身大汗！
“不对劲儿！神降！快走！”李青瓷大惊，拉着我就要跑。
可是我却如同双腿灌铅足下被钉一样，非但我自己不能动，就连李青瓷和老马拉我我都完全不能动弹。
此刻，台上的关二爷提起青龙偃月刀，单手对着我一指道：“地府之人，为何擅闯人间！今日斩你，以敬苍天！”
说罢，关二爷整个人高高的跃起。
这一跳两米多高，举起青龙偃月刀，竟然是要直接跨过台子，把那道具的刀对着站在前排的我劈来。
刘道士不是刘道士！
而是关二爷上身！
那把刀也不是道具！
而是真的有龙鸣之声的青龙偃月！
周围百姓拍手叫好，可是我却已经听不到了，我像是一个被锁定的罪囚，等待着二爷的宝刀落下。
“走啊！”李青瓷急的都要哭出来了。
下一刻，刀已经到了眼前了。
我也想逃，可是逃不掉。
我闭上了眼，大脑变的一片空白。
可是等待的被砍掉脑袋没有出现，我睁开了眼，看到马老头挡在了我的身前。
那一把刀，直接砍在了他的脑袋上，道具的木刀，竟然砍进了他的头上，他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鲜血瞬间蔓延而出遮蔽了他的双眼。
台下众人这才发现不对，立马轰然散去。
郭班主拿起铜锣疯狂的敲打起来，敲的铜锣震天响！
马老头躺在了我的怀里，看着眼前有着神威的刘道士说道：“关帝老爷，我替我的这个小兄弟死去，一命抵一命，可否？”
“关二爷”还是盯着我。
随后他看了看我怀里的马老头，叹了口气。
这一口气一泄。
附在刘道士身上的神也就散了。
刘道士打了一个哆嗦，看着手中的长刀砍在了马老头的脑门子上，直接吓的丢下手中长刀，跑了过来抱起了马老头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我砍死了老马？是我吗？是我砍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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