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第 163 章
等下课回去后, 康熙就在问，觉得耿介怎么样。
胤礽犹豫片刻，还是低声道：“我说让他把儒家各种流派整理一下拿出来, 看会不会偏颇再说。”
时下最流行的就是程朱理学, 但大清走了这个路子后，路越走越窄, 显然是不成的。
往后的日子, 只能拿更加开放的状态去迎接，但凡封闭, 大清会走上和以前一样的道路。
“嗯, 随你。”康熙摸了摸他的头, 温柔道：“这是你的师傅，若是不喜欢，就再换一个。”师傅不是朝臣，自然不用太过勉强包容。
胤礽笑着窝进他怀里, 奶唧唧道：“皇阿玛，我想吃糖。”
他突然馋了。
康熙看着他的牙齿, 笑着道：“吃吧，但是得刷牙。”
胤礽欢呼一声，叫奴才拿来糖匣子，挨个尝着吃，吃着美滋滋的。
“吃几个了？”康熙过了一会儿随口道。
胤礽叉腰道：“第二个。”
别问, 问就是没吃。
康熙批了一会儿折子，又回来看, 就见他小嘴巴裹啊裹，又在吃糖。
“第几个？”
“二。”
康熙不信了。
他上前看了看糖匣子，一下就怔住, 方才满满当当，这会儿空空荡荡。
“吃完了？”
康熙拿过盒子，翻过来到了到。
胤礽一脸无辜。
看着康熙伸出手，他躲了一下，毕竟偷偷吃太多糖，总觉得对方会打他屁股。
然而康熙是把他抱在怀里，低声问：“你是不开心吗？”
康熙轻轻抚摸着他脊背，努力的安抚他，低声道：“跟皇阿玛说说，皇阿玛帮你解决。”
胤礽乖乖的窝在他怀里，心想要是他说他这就是馋糖了，没旁的意思，也不知道康熙信不信。
“没事呀。”胤礽甜甜回，反手抱住康熙，搂着他小小声哄：“皇阿玛不怕不怕哦，我就是馋糖了。”
康熙捧着他的小脸，认真的看了看，狐疑道：“你说的可当真？”
胤礽点头。
他今天过的还挺愉快。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暗卫禀报，说是有所谓师尊的踪迹了。
“是谁？”
康熙也很感兴趣的望过来，香潋原本是香主，她死了，就传给了博尔济吉特氏处，康熙一直按捺着不动，就为了找幕后所谓的师尊。
然而博尔济吉特氏对对方来说可有可无，特别的不重要。平日里鲜少联系，也不会给她指派什么任务。
还是最近后宫的人被拔除的太干净，康熙又吩咐叫她病着，这才动一动，这就被抓住了小辫子。
“万岁爷，您瞧这个。”暗卫递上了一枚玉扣，低声解释说这是对方和香主联络用的信物，他拿到后，便拓印一个收着，现在拿来给康熙。
等看到玉扣的时候，别说康熙，就连胤礽也看懂了。
“是这个？”康熙挑眉。
这流传的也相当广，传说中“真空家乡，无生老母”等真言，打从唐宋起就随着历史变迁而起伏。
如今也是附骨之疽，一直打击不掉。作为反清复明的传教留存，康熙对此也颇为头疼，但大隐隐于市，对方都是不剃染道人，用时揭竿而起，不用时就是为了口粮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
康熙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扣子，就忍不住皱眉。
“那你觉得师尊是何人？”康熙随口道。
胤礽趴在桌子上，小下巴放在自己的胳膊上，他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康熙，心中突然一动。
“其实，答案挺简单的。”
这个师尊有一个无法磨灭的身份，那就是他渊源于佛教的净土宗。
“一个主动凑上来，人才绝伦的和尚。”
胤礽心情复杂。
康熙：……
他现在心情也有些复杂，他看向胤礽，声音有些艰难：“他可喜欢你了。”
反清复明，头一个杀的就是胤礽。
断了太子的活头，就断了大清一半的生机。
胤礽怜悯的摸摸康熙的脸，凑上来轻轻亲了亲，低声道：“你找你的仇人去看祖宗牌位，你这是拿祖宗镇压仇人，还是拿仇人气祖宗。”
康熙：……
包括周琅在内，若不是胤礽一时兴起，对方根本不会出现在两人跟前。
“你对他还有什么印象？”康熙问。
胤礽回忆：“头一次见的时候，只觉得他生的属实俊秀漂亮，唇红齿白的小模样，逗弄一下脸都红了，手又像冰玉，握着凉凉的。”
性子也腼腆害羞。
话并不多。
让他讲爱情故事，却能讲出五结子抱着琉璃琴等待贤月色。
他有些害羞有这软，还有一身嶙峋瘦骨。
“再叫暗卫查查。”康熙见胤礽有些伤心，就低声道。
不过猜测罢了，做不得准。
然而康熙心里却明白，以胤礽的聪慧敏锐劲头，他说的话，八成是没跑了。
“你若喜欢小和尚，朕便寻遍天下，定要给你找一个可心的出来。”并不是什么大事。
胤礽摇头失笑：“云卷云舒，从来留不住。”
但是有了基本路子，康熙雷厉风行的开始查起来，这一路就好查了，康熙看了看，就知道这白莲教是拿他没法子了。
“游击啊？”胤礽挑眉。
白莲教在村庄中盛行，若是能有混出头的道人，甚至还能成为一霸，但是上头下定决心要清洗，对方立马就跑路。换一个地方嚯嚯。而从村庄慢慢往镇、县、道发展，可以说玩的很溜。
“他才多大？”胤礽呆。
“你才多大？”这世上从来不缺乏惊才绝艳之人。
胤礽沉默了，他唏嘘一叹：“我是桃子精，自然要从聪慧些，便是生而知之也是应当的。”
“厉害厉害。”胤礽夸。
当年见的时候他不过十七，如今五年过去，他瞧着依旧清瘦干净，像是被春雨吹过的修竹。
康熙叮嘱完，就薅过胤礽搂在自己怀里，轻笑着道：“就算全世界都会背叛你，朕也会爱你。”
说完俯身在他内心亲了一口，笑着看着他。
“嗯，我也爱你。”胤礽依赖的靠在他怀里，软软说着。
两人互相搂着，听着对方的心跳声，不由得翘起唇角笑了笑。
“你觉得能抓到他吗？”
“不能。”
俗话说狡兔三窟，宫里都清退那么多，他定然会极速逃跑。肯定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总之不会等在原地被捉。
说过这个问题后，胤礽就走了。
等再次走进课堂的时候，就见耿介交出来一份厚厚的小札，他熬的双眸通红，熬了好几日，才写出来了，满脸满意的交给太子。
这是他作为师傅的资本，他这一生，手不释卷，勤勉进学，怎么可能被区区一个儒家有多少流派给难住。
胤礽翻了看，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耿介，这俗话说，人老成精，他现在也没有当初那个执拗劲，写出来的自然偏不颇。
“嗯，可。”胤礽收下，就坐在座位上，等着耿介讲课，然而他那些惯常用的调//教学生的法子，在太子处根本不管用，对方不吃他这一套。
而胤礽在撅了他两次后，又乖巧起来，整日里认真上课，勤奋练习大字，进步飞速的样子让耿介窝了一肚子话没地方说。
胤礽言笑晏晏，神色如常，好似先前的矛盾并不存在一样。
把耿介梗的够呛。
胤礽下课后直接跑路去慈宁宫请安，见了淑慧公主便甜甜的笑，温声问：“你在宫里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去寻魏珠便是。叫他给你安排，保管给你办妥了，那小子能干。”
淑慧公主就赶紧回礼，说是在慈宁宫一切都好，毕竟孝庄是她亲额娘，这属实也没什么可说的。
胤礽就笑，看向一旁正在闲闲打络子的太皇太后，笑着道：“乌库玛嬷近来气色还不错。”
“可不是好。”老祖宗回了一句，晃着璎珞看了看，这才满意道：“马上要下雪了，这冬日的衣裳自然要备着。”
配套的小物件自然也不能少，这项圈璎珞，都是极好看的，她现在也想明白了，趁还有力气，还能动弹，多做点东西放着。
等到时候老了没力气了，却还能瞧见小辈身上挂着她亲手打的络子，那多好。
“你喜欢粉色，这络子颜色也浅，到时候好配衣裳。”太皇太后笑吟吟道。
她现在跟寻常老太太一样，就想为儿孙做些什么，也想在儿孙心里留下点痕迹，这年轻的时候，敢拼敢干，她什么都不怕，这一次的分离，是为下一次更好的相聚。
但是她如今年过古稀，今天睁开眼睛，就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再睁开了。
太皇太后本来想给他们做鞋垫子的，后来工程量太大了，她现在手没有那么灵巧，就只能作罢。
胤礽看着络子，就甜甜的夸：“老祖宗手真巧，前儿皇阿玛说我四书五经都学透了，该出阁了。”
“也好，再学学别的？”太皇太后随口回。
胤礽点头，他现在学多了，反而知道什么叫学海无涯，书里的滋味实在美妙，他挂在枝头感叹白云的时候，却不知李白写下乱把白云揉碎这等诗句。
“老祖宗就把自己的身体养好，长命百岁，看着我生孩子才好。”胤礽捧着茶递给太皇太后，笑吟吟道。
他生的斯文俊秀，说起话来更是条理清晰，这般软了嗓哄人，真真可爱极了。
太皇太后喜欢的跟什么一样，就连淑慧也没忍住，含笑摸了摸他的头，温柔道：“怪不得这么招人喜欢。”
她不是被哄的那个，都喜欢的不得了。
更别提老祖宗了。
“我先走啦，乌库玛嬷和姑奶奶都好好的。”
他该回去了。
淑慧把他送出慈宁宫，拉着他的手，不住叮嘱：“明儿还来啊。”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只要太子来了，老祖宗就高兴。
“先前桃花开了，等年前桃子熟了，孤叫奴才给你送些过来。”胤礽随着，这才转身离去。
等回到乾清宫，就见康熙正坐在御案前，桌上点燃着香味清冽独特的雪松香，他眉眼间门带着困惑，不解的看向胤礽。
“我们都猜错了？”
在他的想象中，对方定然会以为宫中同党被铲除殆尽，便会快速逃离，去别处发展。
然而暗卫顺着查过去的时候，对方并没有任何动作，像往常一样，没有一丝丝改变。
而暗卫要把他押解进京，他也配合极了，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眸子，不解的看着几人。
“暗卫合着信一道出发的，估摸着就要到了。”康熙道。
话音刚落，就听见海东青清唳声响起，显然是暗卫头领回城了。他不禁有些好奇，想要看看对方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手段。
“要不要吃点心？”康熙随口问。
胤礽点头，美滋滋的应下，拿起糕点就吃。而他吃完的功夫，就听见有奴才禀报，说是暗卫已经过神武门了。
胤礽喝了茶，手里就捧了书来看，先前他四书五经没学完，康熙不肯叫他看杂书，怕他移了性情，如今倒不管了。
正说着，就见一个清瘦狼狈的身影走了进来。一袭灰青色的僧袍，衬出嶙峋瘦骨。
那张清俊白皙的面上，眉心一点红痣，眉眼低垂的模样像充满了悲悯。他双眸微阖，修长的骨节捏着袍子，正跨过门槛。
胤礽看了他一眼，仔细打量，清朗出尘不染尘埃的模样一如当年，他的心情倒格外复杂。
康熙也在打量他，一边看看手中的小札，一脸若有所思。
暗卫上前来，再次递上小札，并在佛堂中搜出来的物品尽数交上去。而这么久，对方仍挺拔如松，晃都没晃一下。
胤礽视线下移，看向他脚上熟悉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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