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陆安开车前往宋家庄园，约好在那里看剧本。
在路口转角，楼上迎面闯入眼帘的大荧屏上正播放着一则公益广告。
红绿灯还差几秒，跟随着红黄绿灯的倒计时，陆安应时看完正则广告。
真诚？
这个唯利是图，利益熏心的时代，真诚竟会成为最难能可贵的。
陆安撇嘴轻笑，夹杂着嘲讽。
这个词语，离他太过遥远。
他这样半个身子被阴暗感染的人，根本配不上真诚二字。
行至郊区，没来由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很早之前的课本上的字眼。
与人交心的前提是，将心比心。
运筹帷幄的确能让很多事情避开死胡同，可冷冰冰的计划不带感情，身处其中的每个人都被拟定安排好既定的路线，只需要跟随往前走就能达到目的。
换个角度看，这样的运筹，和他当初拼命也要逃离的环境又有什么不同。
陆安被这个念头扰得心惊，胸口的起伏昭示着他此时难控的情绪。
车速突然间的变化，许逸转过头，充满疑惑。
“不是去宋家庄园，还有一段距离吧”，许逸用手擦去玻璃上的哈气，看看窗外。
宋家人喜静，当初花大价钱拍下这块地，只因为宋家小妹爱静的创作环境。
上次来这里，是两年前，由宋家投资，创作的剧本庆功宴，当时许逸出演其中的反派配角。
一个主角，配角，正派，反派，乃至整个剧组都爆火的剧本。
宋桉的剧本是业界人士都认可的好剧本，这次倒是没有听说有新剧本的消息，不知道陆安从何处得知，并联系上她。
许逸好奇，但也只是好奇。
“嗯，就快了”，陆安打着方向盘转弯，已经能看到宋家的大门。
没多大会而功夫，陆安的车稳稳停在宋家门口。
“陆先生，这边请”，管家侧身引陆安进去。
管家在前面领路，时不时回头确保跟上，去的和之前庆功宴的地方不同，一直在往前走。
没有去什么屋内，管家直直地引他们到后院，有处玻璃小屋。
时值寒冬，薄雾遮起朦胧，雾津津，看不清屋内。
管家叩响玻璃门，朝陆安欠欠身，“请进。”
“陆哥吗，快进来”，宋桉独有的小奶音，从屋内传出来。
许逸听到动静，歪歪头，对他们的关系做着猜测。
“许老师也来了吗，你们快进来，外面冷。”
宋桉的声音继续传出来。
被叫到自己的名字，许逸微微一愣，对上陆安的眼神恍然明白。
他从来都是个把事情安排完美的人。
许逸走在前面，笑着和宋桉打招呼。
两年没见，宋桉的精神状态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许逸皱眉坐在宋桉对面，眸子里的不解不加遮掩。
“许老师，不要介意，老毛病了”，宋桉推一推水杯，把事先准备好的热水推至许逸面前。
宋桉双腿搭着毛绒毯子，上面还放着一个热水袋，身后摆着一个火炉，即使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宋桉依旧脸色苍白，精神状态几乎可以称得上极差。
上次在荧幕上看她的采访，虽然看起来有病色，但不至于此。
许逸双眼逐渐浮上痛色，能让宋家都束手无策的病情，她不敢想。
“人命天定，许老师看淡就好不用放在心上”，宋桉扯着苍白的嘴角，说话声气若悬虚，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随时都会飘走。
“陆哥，你帮我把旁边的本子拿给许老师看吧，我这身子骨不争气。”
宋桉略带歉意，伸手指指旁边花架上的本，还有很多写写划划的痕迹。
从走进屋内，许逸一言不发，每每和宋桉淡然的眼神对上，她都会被压的喘不过气。
明明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孩子，还没有看遍喜欢的地方，却被迫待在这一处哪也去不得，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个明天。
许逸的胸口被她带着病态的笑，扯得生疼，分外扎眼。
陆安坐到许逸左手边，摆好本子，“看看吧，我想你会喜欢。”
“对啊，许老师这么敬业的演员，一定会喜欢这次的本，悄悄透露一点，和之前的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哦。”
宋桉强撑着精神，还在打趣。
许逸回给她一个强挤出的笑容，不知道好不好看，反正私心来问，她自己觉得肯定很难看。
陆安和宋桉在旁边时不时的闲聊，许逸独自低头看本子。
不论从哪个角度出发，但凡是能和宋桉挂在一起的东西，都值得被哄抢，更何况这本就是宋桉倾注精力创作的剧本。
在这种环境下，许逸很难静下心来看本，她的耳边更多的是宋桉轻咳的声音。
宋桉每一声轻咳，都叩在许逸胸口，闷闷的，像极了在病房照顾妈妈的那段时期，明明都是受着病情折磨，却还要强撑着对身旁人安慰激励。
她不喜欢这样，讨厌这种无力感。
宋桉察觉到许逸的出神，“许老师，觉得这个本如何，合你心意吗？”
“我只是简单略看一遍，不能给出太详细的评价，总体来说，很吸睛，无论是拍前还是拍后。”
许逸说得中肯，这都是她从字里行间感受到的。
如果说上一次是在仙侠玄幻领域的突破，那这次就是在现实社会体现上的一个突破。
从开场的第一个镜头，到最后开放的结局，整个过程有成年人瞬间的崩溃，相偎的慰藉，有青春学生的甜蜜无忧，有无能为力的挫败，在各主人公成长的历程中，把现实生活的酸甜苦辣几种变态人生体现得淋漓尽致。
平心而论，这是许逸见到过得第一个，通过各种隐喻明喻，一一展现出来的剧本。
只是简单略看，已有深入感触，不止拍摄出一整个作品时，会有怎么震撼的视觉效果。
“陆哥，许老师觉得不错，那这个本就全权交由你们了”，得到许逸的肯定回答，让宋桉明显放松。
这点变化，许逸能感觉到。
“角色不是还”
“角色定了你和雨泽两人，其他的由你们挑选，我让人去洽谈”，陆安打断许逸说话，从另一方面解答她的疑惑。
宋桉看到许逸迷惑的神情，有几分猜测，“忘记说了，上次合作结束，就一直想再和你合作一次，就托陆哥帮我联系到老师了”，宋桉顺着陆安的话接着解释。
宋桉的剧本一本难求，她大可以直接联系许逸，没必要通过陆安在中间周旋。
许逸点头表示明白，同时也对宋桉的打算吃惊。
一部剧的制作向来都是导演，编剧，亦或是其他什么掌握大权的人来挑选适配的角色，让参演的主演来选角色，倒是头一次听说。
“我对圈里的人关注太少，还停留在生病前，判断有失水准，陆哥的提议我很赞同，许老师不用太担心，只管挑选就是了。”
宋桉依旧是一副虚弱的样子，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总觉得会不太合常理。
许逸合上本子，对上陆安眼睛，搞不懂他提议带上自己的意义在哪。
在宋家庄园待得有两个小时的时间，离开时，天上正飘着小雪。
驶出宋家大门，与宋桉大哥宋清的车擦肩而过，两个男人相□□头示好。
“宋桉有遗传性疾病，很难治好，这是她专门写的剧本，为你写的。”
后面的话被陆安重复一遍，更像是重复很多遍，回荡在许逸耳侧。
陆安的声音跨越时空，回到第一次与宋桉结识。
宋桉仍是被捧在手心的小公主，而许逸是初踏入流量圈的早几年出道艺人，被遗忘在角落的对话，恍如隔世般被忆起。
“许老师，我很喜欢你对反派的诠释方式，等下次，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为你写个正面的角色，到时候我希望你来演。”
“宋老师创作的角色，我一定倾全力演出你想要的感觉，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
最初的一段以为是玩笑话的对话，没想到小女孩当成了真。
许逸目光为此呆滞，面前一颗真心，怯于伸手接住。
她是被社会打磨，浸染的人，对待这份真诚纯洁，害怕被自己玷染。
“我来选吗？”
许逸视线看着前方，眼神里没有内容，空泛涣散。
“我会找人在人前帮你裁决，你只需要在人后挑选就好。”
陆安想得周全，不让她在里面参入太多，同时又不失她的最后决策权，是对她的保护。
向来没有发生过艺人做了导演的活这事，至于开先例的后果，陆安并不想让许逸去承担。
许逸放开手机，面色严肃，“好，你来安排。”
答应这件事，就相当于是和陆安签下没有书面的合作条约，以后见面的机会比平时多更多。
可是在宋桉和陆安之间，许逸还是毫不犹豫选择宋桉，一颗真心难能可贵，她不想让她的面容上再添失落。
今天不过是简单了解这个情况，而后续的事情会由陆安安排人洽谈接手，具体的挑选工作，只需要等陆安那边的通知，许逸再着手也不晚。
“送你回去？”
陆安路过市医院，不做停留侧头询问。
似是察觉到许逸疑惑的眼神，陆安多加解释一句，“医院那里有人会照顾，我不用过去。”
感情寡淡。
听完陆安说话，许逸只有这个感受。
陆安：“别这样看我，我只是去了会和我爸起争执，倒不如留给我妹他们。”
陆安目光淡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轻飘飘说出来。
许逸忍着看他一眼，没有点破。
明明是会躲开所有人偷偷问医生病情，离开前对弟弟妹妹千叮咛万嘱咐，可还是要在人前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这样再看，其实也有点小孩子脾气嘛。
是和爸爸斗气的小孩，强撑着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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