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6章怀念
第946章怀念
祖孙二人有时能在一起叽叽咕咕一呆就是一上午，最难捱的就是晚夜，在人没了之后，才知道最难受的不是想念，而是孤独。
以前不觉得，或者说，原本，卢氏是习惯了一个人晚上睡觉的。
顾知远纳林氏后，林氏小意奉承，又善解人意，温柔体贴，感情重心自然偏向林氏，常睡在林氏屋里，卢氏虽然恨，但出身的高贵让她不屑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妾世去争宠，装作冷漠不在意，时日久了，倒也习惯了一个人，自从来了京城，顾知远也不知哪根筋不对，竟慢慢疏远了林氏，常往卢氏屋里来，但这对夫妻天生八字不合，一在一起就会吵，卢氏偶尔还是会动手，顾知远懒得跟她吵，就常睡书房，不与卢氏和林氏在一起。
这倒上卢氏更坦然接受，以前顾知远宿在林氏处，林氏时不时会在她面前显摆炫耀一下，再不在间，那也是自己的结发丈夫，婚姻的独占性让卢氏本能的会生气和计较，如今顾知远两边都不去了，两个女人反倒关系融洽了，林氏没了争的心，人变得平和淡然，一家子就和睦了起来，哪曾想，卢氏突然中毒，顾知远在即将失去她的一瞬幡然醒悟。
整个像是变了一个人，对卢氏异常温柔体贴起来，天天守在卢氏身边，卢氏昏迷时，他就坐在卢氏身边拉着她的手细细碎碎的说着年轻到年老，两人一路走来身活中的锁碎小事，夸她脾气率直，夸她心底单纯简单，求她不要一个人先走，不要扔下他一个人过……
卢氏醒后，更是关怀倍至，成了个二十四考好相公。
没有女人在男人温柔缠绵又情真意切的爱意攻击下，能不交枪卸甲倒入男人怀抱的，卢氏也是女人，何况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结发丈夫，几十年朝夕相处下来，早就有了深厚的感情，就算年轻时积下再多的怨与恨，也会烟消云散，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爱情与幸福。
感觉一切是那么的不真识，就像是活在梦境中一样，突然，顾知远死了，所有的一幸福在他倒地的一刻戛然而止，老天将她从幸福的顶端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太残忍了。
白天有儿子儿媳还有孙子陪伴，可以转移注意力，漫漫长夜一个人孤枕难眠，如何渡？
所以，卢氏憔悴下去，以肉眼所能见的速度憔悴下去。
顾炫晖很着急，也很愤怒，金氏想尽了办法，束手无策。
这种事情，只能卢氏自己想开，自己从悲伤中走出来。顾明秀走近时，卢氏正蹲在院中的地上，手里拿着根枯树枝，不知在画什么。
她蹲在那里，衣裙拖地地上也无知觉，卢氏是习武之人，个子本就高挑，身板很结实，但现在的她，突然缩成了一小团，身后的树将她的背影遮去大部份，不是她穿着素白的衣服，很难注意到她的存在。
这是她从前飞扬跋扈，性子暴躁又爽朗的娘亲么？
顾明秀几乎没认出来。
她轻轻走近，声怕自己的脚步声太重惊吓了她。
而卢氏武功虽不是很好，但习武之人的听力要强于普通人，身后有人靠近，本能会警惕惊觉，可如今顾明秀走近，并在她面前蹲下，卢氏都毫无察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
“娘……”顾明秀的鼻子了阵发酸，轻轻唤了一声，然后低头看卢氏在地上的画。
竟是一头驴，上面坐着个扎着总角的小姑娘，一个小小的少年，一手拿书，另一手牵着驴在前头走。
卢氏缓缓抬头，眼神有一瞬迷茫：“你……”
竟没认出顾明秀来。
顾明秀更难过了：“娘……”
卢氏抬手抚着她的脸：“是阿秀？你回来了？”
她高兴起来，牵住顾明秀的手：“你回来了？怎么也没说一声？你爹念叨你好几天了，不知道你在沈家过得如何，有没有受人欺负。”
顾明秀泪盈于睫，拉起卢氏：“娘，我很好，没有人欺负我。”
卢氏却挣扎着又蹲下：“哦哦，那好，那很好啊，你爹很担心你啊，你是咱们顾家唯一的嫡女，可以嫁低户，却不能嫁个家风不正，瞧不上自家女儿的高门大户。”
顾明秀泪如雨下：“娘，您……这画的是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卢氏很高兴，笑容温柔：“这是我，这是你爹，我们小时候，我爱骑马，可乡下没有马，就骑着一头驴，结果跑迷了路，你祖母就让你爹去寻我，他那时爱念书，很不情愿，可是寻到我后，又怕我又跑没了，就在前头牵着驴，还舍不得放下他手中的书，边走边看。”
卢氏脑子糊涂了，她与顾知远小时候怎么可能认识，卢家在长沙府，顾家在巴陵郡，好几百里路呢。
“娘小时候认识爹？”
“见过几次，他打不过我，总是叫我疯丫头，我也不喜欢他，死书呆子。”卢氏的眼神温柔而甜蜜，似在回意久远的时光。“娘你不是……嫁给爹前，根本就没见过爹么？”顾明秀真的弄不懂了，不知卢氏因为伤心过渡糊涂了，还是……真有这么回事。
“我忘记他了，他却是记得我的。”卢氏小声笑道：“议亲时，我们私底下是见过一回的，我娘担心我看不上，而你祖母虽然想一与卢家结亲，却也还是在意他喜不喜欢，就让我们见了一次面，一开始我不是愿意的，可挡不住你爹长得好看啊，斯斯文文细皮嫩肉，比我在边塞见过的好看多了，而你爹却是一眼相中了我，后来就成样了呀。”
原来娘也是个看重外表的。
“那你没有认出他吗？你们小时候见过的。”顾明秀一边说一边拉起卢氏，夏日炎热，太阳照得人头晕，顾明秀担心她的病会更严重：“娘，咱们去屋里说好吗？把你和爹的事，慢慢讲给我听。”
卢氏却摇头：“我还没画完呢，你爹回来要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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