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〇四十三章 宿命·终天骇决
环形工作台过载爆炸了。
与此同时，他忽然失去和天国的联系！
银尘认命地垂下手，等待着月面基地想这个主基地发送战前备份的处理结果，同时身形一闪，穿过结界，到了那高高在上的半球形玻璃护罩的跟前，此时，他站在空中，纯白的衣袍在一道道柔和的旋风吹拂下猎猎作响，如同带来注定命运的白无常。在飞行装备幻想之翼的帮助下，他稳稳地悬停在充满黑雾的玻璃罩前，伸出双手轻轻按在玻璃罩上。
“来吧！神教就极大审判之术·魔始祖之必杀冈格尼尔。”银尘轻声呢喃，他全身的魔法修为燃烧起来，在白色的长袍上形成一片白色的火光，周围的光线没有任何变化，贴在玻璃罩上的手掌周围，泛起十三圈金色的魔法阵，魔法阵中，光芒汇聚——
直径半米的巨大光柱，直接透过厚达九十二厘米的超高强度防弹玻璃，射入智脑脆弱的，已经被黑色的水雾填满了的运算核心。
光柱持续了差不多五秒才消失，法师背后展开光芒的羽翼，将周身渐渐变弱的风加强，同时他的左手连续甩出四枚透骨锥，这些纯能量体的透骨锥轻易的透过了厚厚的玻璃，攻入智脑之中。
也就在差不多同时，银尘听到了半球形玻璃内部传来了一声泼妇的惨叫，那惨叫声中附带着一串肮脏的咒骂，听声音像是萧萱萱的。
玻璃护罩上，除了两个由汗水组成的手掌印，就没有留下更多的痕迹了。
金光冲入黑雾之中，消失不见，而黑雾也被金色的光芒染成纯金的透明色泽，如同黄金魂雾，接着雾气爆炸开来，仿佛正反物质湮灭时候的闪光，辉煌又壮丽地化成无尽的光点，朝着四周飞散，看起来如同一座不断扩张的环形星系。星系所过之处，刺耳的死亡尖啸随即爆发，那尖锐的音波透过玻璃，在中枢控制室内肆意轰炸。银尘身后远处的音箱里也传来数十种不可辨别的怪声，仿佛两个AI用自己发明的语言对话一样。那混乱的音频里充斥着巫婆的笑声，女孩临死前的尖叫声，泼妇骂街声，男人歌唱声，电锯声，点击声，打印机卡纸警报声，会场的喧闹声，踢足球与跑步的声音，飞机起飞声，爆炸声，错误报警声，合成的风暴声，惨叫声，呼救声等等乱七八糟的各种声响，最终混合成一段完全没有意义的噪音。
光芒组成的纯白翅膀缓缓扇动，银尘落在地面，站在结界外面，大屏幕之下抬头看着。那大屏幕上滚动起越来越狂暴的红色乱码，他身后的声音消失了，一切都十分十分地静默起来，庞大又空旷的中枢内部，滚动起如同无边海潮般的沉默。银尘静立着，等待着最终的判决。
“……”
“……”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静默与等待，银尘默默收起结界，面对着漆黑一片的大屏幕站着，几乎成了一尊白色的《面壁者》雕像，原本还飞速滚动着错误信息的大屏幕几乎完全黑了下来，只有最左上角的一小块还亮着，黑色的背景下，只有最左上角的一枚小小的光标还在闪动，却迟迟不能输出任何一个字符。
那光标闪动着如同病人临终时的心跳，微弱而节奏整齐，它就那么孤零零地闪动着，闪动着，仿佛暗夜之中孤独的烛火，随时可能被暴风吹灭。
银尘垂下双手，宽大的袖子遮住了手掌，手掌之中，暗影与狂风汇聚起来，再次融合为诅咒。
获得哈罗的传承之后，万毒皆杀状态下的骇入咒缚变得近乎无往不利，黑紫色的魔法云和毒电所过之处，单个的傀儡无法抗拒被控制的命运，但是，即便是这样强大的半魔法半科技半神功的能力，依然无法对抗智脑那深不可测的计算实力。
纯白色的袖口中，悄悄伸出微型榴弹发射器的构造，而法师的周围，此时并没有任何一道红色的苗猪光线落在他身上，因此，也没被智脑发现他私藏武器。
银尘本身想着再多做些准备，却茫然地发现掌握了蚩尤万化术的他，不需要太多的准备了，符文魔法需要发射特定的魔法来组合符文，战前可能需要调整符文，可是万化术在手，所有的魔法都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面对任何情况，似乎都能马上应付。
光线再次微微扭曲，银尘的手中出现了厚厚的书本，红色与金色的渐变封面上，印着象征着大预言术的六芒星。
他翻开书，只看了一眼，书本就直接变成一团火焰，在手心里燃烧殆尽，变成一枚燃尽的组合符文，掉落在地，化为灰烬。
预言的结果，是一片空白，银尘甚至连智脑能采取什么行动都不知道。
“不过也无所谓吧。”银尘强迫自己耐着性子等待，同时抬手在虚无的空气中划出一座并不复杂的魔法阵，白银色的指尖划过的地方，一条细细的火焰蜿蜒曲折，最终首尾相连成一座并不太复杂的魔法阵，魔法阵的中心，显出女孩的模糊的牵引。
“最近用不上太多的火焰元素。”银尘一边低声说着，一边从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中向外喷出细小的火焰符文，那些符文大概有芝麻那么大一点，如同许许多多发光的红色的灰尘，汇聚成一片片光雾朝着那魔法阵汹涌而去，最终消失在魔法阵中心那个女孩的虚影之中。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银尘起初还能气定神闲地站着，到了后面身子就有点微微颤抖，等他停止燃烧法力，将魔法阵从空中隐去的时候，他几乎站不住了，身子明显摆动着，随时可能倒下。
他的手中很快出现了一枚金色的药丸，他赶紧将药丸吞服下去，大大的药丸卡在嗓子里，银尘忍住这股难受的感觉，伸手从还在喷洒着水雾的消防装置中召唤出来一团液态水球，放入口中，也不管那一团水究竟消毒过没有就咽了下去，丹药入腹，立刻化为一团热气，温暖着他忽然变得很低的体温，他将他的火元素都给了林绚尘，自己却因为缺乏火元素而打破了领域平衡，使得他的领域变得酷冷，连带着自己的体温也降低了。此时，这股兼顾驱寒和恢复元气的神功活络丹成了他唯一的指望，尽管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种丹药根本不可能恢复他的火焰符文。
魔法力还算充盈，可是火焰符文已经所剩无几，留下的一些只能应急。他若是真的需要火焰，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蚩尤万化术了。
当神功活络丹的热量温暖了手指间，让他恢复正常的那一刻，一直在喷淋的消防装置忽然停了，仿佛骤雨初歇，整座中枢大厅里，一片水雾升腾的静默。
而此时，那原本接近全黑的大屏幕上，慢慢地划过一行一行惨白色的文字，那是卡诺尼克尔文字，也就是欧兰公国的文字，那些文字从左到右慢慢浮现出来，一行一行从上面刷到屏幕中间，然后停住，过了几秒，屏幕一闪，一个巨大的卡诺尼克尔·乌班图·麒麟的标志出现在屏幕上，接着是0081这个数字的艺术变体，以及一个应该算是远古人类的某个企业的徽标，这些徽标依次显现之后，又回到乌班图麒麟的标志上，同时背景由黑变紫，一条橙红色的进度条在大屏幕的下方显现出来，橙红色的象征希望的进度条，从左到右，缓慢，艰难又坚定不移地推动着……
“战前备份，导入缓冲区……预计十三秒……完成。”
进度条下面，显出这样的文字。法师先生精神一振：“要成功了？”
“战前备份，导引盘写入完成，开始解压……预计2小时11分钟……预计2小时……预计2小时13分钟……预计2小时55分钟……预计3小时……预计5小时……预计7小时……预计19小时……预计25小时……失败。”橙黄色的进度条走过了大约十分之一的路程，就在此刻忽然变红。
“严重警告，写入战前备份失败！发生读写错误，启动自检程序……”
屏幕下方出现了蓝色的提示，同时整个屏幕的画面都随着这些新出现的蓝色字符朝上抬去，最终消失在屏幕顶端。蓝字下面，一行行白色的代码飞速显现，整个屏幕都开始滚动起来，最终变成一片白茫茫的信息流。法师站在巨大无比的屏幕前，攥紧的双拳。
“一定要成功，千万不能失败……一定要成功，千万不能失败……”他的心突然揪紧了，他对掌控局势的自信突然间就贼去镂空。这个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虽然可以算是一个合格的骇客，但绝不是一个有资质的工程师。
法师了解这些古代机械的各种端口，漏洞，却完全不了解这些机器的生产工艺，技术手段以及最基本的用料要求，何况就算知道，他也无能为力，那是一个帝国整体的工业实力才能支撑起来的庞大体系，不是单独的一个法师能够玩转的个人学识和技术。银尘了解AI系统的各种弱点，能够轻易骇入并且控制它们，可若是让他去编写一个AI，那就难了，更不要说能编写一个控制如此庞大而复杂的基地的控制系统了。
简单地说，就是那天知道好不好使的“战前备份”是银尘如今唯一的依仗，想让他自己编写一个和主基地的运行系统，管控傀儡，闭路监视，消防，维系后勤，控制采矿无人机，甚至和傀儡宗的那个强大的疯子作战，这些对银尘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战前备份成，则此次冒险深入敌方中枢的作战便成，甚至日后争霸风源的战斗将无往而不利，可若是战前备份败了……法师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为此，看着那一片惨白色的刷屏数据，他唯有双手合十，乞求苍天，乞求世界意志看在他如此劳碌的份儿上，不吝能分给他一点点小小的运气。
这个时候，他分外希望自己能是那个踩了狗屎都能领悟出绝世武功的龙傲天。
“自检完成，未发现设置错误，重新解压导引盘数据……预计240小时……预计500小时……预计33665小时……预计——”
屏幕再次回到有进度条的那一页，银尘精神一振，更加虔诚地起到起来，真希望那茫茫之中由天则组成的世界意志能听到他的呼唤，然而当银尘看到进度条下面那一行文字的时候，一颗心仿佛掉入无底洞一样彻底坠落下去。
“不是吧……”
一些白色的代码忽然从进度条底下涌现出来，将进度条顶上去，消失在屏幕的上边缘，那些代码迅速更新着，似乎是某种强制性的技术自检程序，接着，白色的代码被红色的错误信息迅速替换，看起来就像是白色代码被某种邪恶的东西侵染，逐渐变红一样。
“解压失败！战前备份写入失败！程序终止！”
“错误！目标路径拒绝访问！”
“错误！目标路径拒绝访问！战前备份无法导入目标数据库！核心错误！核心错误！核心逻辑出现冲突！核心逻辑出现冲突！”
当那刷屏的红色错误信息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魔法师等来的依然是不利的判决结果。
银尘呆愣了很久，沉默了很久，内心拒绝了很久，却最终不得不做出反应，或者更准企鹅地说是反击。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万念俱灭地抬起手，垂下的袖子中冒出一根粗大的黑色圆管，那是榴弹炮的炮口。他准备硬拼了，他没想到自己最终会面对这样一个结果：惨胜，但是主基地也毁灭了，他从被空蝉来到这里，起初恰逢其会后来精心设计的所有图谋，都将化为泡影，唯一可能取得的一点点收获，就是可以彻底灭了傀儡宗的传承。
他已经打算先发出榴弹，让能量体的榴弹爆炸产生的万毒皆杀化身骇入咒缚，控制所有朝他走来的机械，接着让这些机械去和渊源不断赶到的援兵火拼，他自己则趁机用石化术接触任何一具够得到将其石化同时变形成常规战术打击武器，不断重复，直到智脑疲于应付不断增多的常规战术打击武器之时，再迅速完成华夏神魂的究极附魔，给最后一件机械武器加上禁咒，他没有火焰符文，因此只能使用光系禁咒代替了。
他知道这个基地的内部，尤其是中枢这么要命的地方是很脆弱的，肯定不能承受下一发禁咒的威力，而光系禁咒发射出来的高温激光轰击，也足以让智脑毁灭在大火，爆炸和短路中，当然那之后，整个基地说不定都会在北极点的巨量海水中彻底崩塌，成为永恒的，以后不会再有人来凭吊的遗迹。
禁咒满前，人类文明本身都十分脆弱，何况是一个无人值守了十万年的基地的遗址呢。
只不过，当他看到那已经稳定下来的屏幕上显示的错误信息之后，才知道这个中枢比他想象的更加脆弱许多。
OS-Core Error：Bad blocks: cannot R/W any data。
……
对于如今的银尘来说，这些艰涩的古代卡诺尼克尔文字已经很好理解了，尤其是这样的计算机语言，浸淫了六年骇入魔法的银尘很轻易地就能根据冒号后面的详细信息，推断出这一条错误的真正原因，进而推断出整个系统出错的症结所在。
“这明显是硬盘出了问题吧？”银尘低声自语道，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只过了一秒，就听到身后传来隶属于AI的中年男子音，那电子音和先前毫无分别，但是银尘就能听出天壤之别：
“银尘王爵，红后系统已经完全瘫痪，目前与你对话的是人工智能防卫系统Cilabas。”
“红后的防火墙？”银尘歪歪头，他能从这个AI的陈述中听出来一点，那就是此时他已经不被当做敌人了，银尘还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防卫系统究竟打着什么主意，不过目前来看，似乎自己发射的必杀冈格尼尔将那些黑色的冰雾驱散了的同时，也将某种晦涩邪恶的蛊惑力量从AI那里去除了，使得人工智能可以完全按照自身判断行事，而不是一味地和进入中枢的人敌对。
“是的。”
“那么Cilabas，作为命令分支基地发送战前备份的唯一负责人，我，银尘王爵，有资格向你询问战前备份的执行情况——”
“目前执行程序已经完全失败，红后系统已经不返回任何信号，CPU阵列散热系统停转，供电系统和生命维持系统是仅存构成正常回路的系统，包括主处理单元在内的所有系统完全失去联络。”
“能判定CPU阵列还在工作吗？”
“CPU阵列已经停机，内存箱显示胀库，OS存储箱也显示不能再写入数据了。”
“现在只有你一个AI在运转吗？”
“是的。供电系统和生命维持系统为反骇入程序智能，并且目前整个基地的防卫系统被我接管。”
AI说完，中枢内又是一片沉默，银尘仔仔细细阅读了自己能够看到的一屏幕错误信息，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似乎自己正在接近某种真相。
“OS箱磁盘检测。”魔法师尝试着向AI发出命令，Cilabas竟然听从了他的命令，大屏幕上亮光一闪，白色的代码浮现出来，银尘紧紧盯着那些快速变动的数值，忽然喊道：“停！中断磁盘检测！”
他叹了口气，虽然早已经料到这样的事情，但是真正发生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点难办。
“OS箱坏了。”这就是银尘得出的结论，很简单的毛病，可对于如今的基地和如今的法师来说修复这个简单的毛病几乎难如登天，无人值守十万年的基地啊，天知道有没有备件呢。
这个时候的法师，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Cilabas和供电系统是如何坚持到十万年之后的了。
OS箱，也就是存储整个操作系统文件的超大容量硬盘阵列，已经报废了，大量的划痕和未响应区域，说明这些磁盘早就超过了使用年限，想想也是，古代地球人来到这里建立的实验基地能有百年的使用寿命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支撑到十万年后。如今，这个混凝土加宇宙合金建造出来的基地没有在地质运动中房倒屋塌变成一地瓦砾就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有备用的OS箱吧？”银尘试探着问道，他其实没抱太大希望，虽然卡诺尼克尔文明终端的资料中显示任何一个宇宙舰队都必须拥有不少于两个备用OS箱，可他没法保证那些古代先辈们临走的时候会不会将所有的备件一股脑打包回去，如果他们铁了心废弃基地的话，他们不仅会打包所有备件，甚至连现有的这个OS箱都能给破坏了，真要到那种地步，银尘唯一能做的就是毁灭基地，断绝傀儡宗传承，因为他此时已经知道，就算有天国帮忙，也不可能骇入Cilabas了，这种安全防卫系统是不可能骇入的，文明终端的资料里写得很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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