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出头
第五十一章 出头
傅清宁在老太太屋里待了一上午，听她讲从前的许多事，关于她母亲，关于她父亲的。
对亲生爹娘的所有了解，皆是到了今日，才从老太太这里而来。
傅清宁越是听，越是心口发闷。
那样好的人，她真是没什么福气。
不过章太后待她母亲，也确实像外祖母所言，太好了。
从拢翠斋出来，傅清宁神思不敏，一路走神。
及至绿微堂外时，远远地瞧见两个人。
她本该闪身躲进院中，转念一想，她有什么好躲的？
于是站定脚步，等着霍云峥和霍云沛两兄弟缓步走近。
她才蹲身见礼：“表哥。”
霍云峥神色温和叫她不必多礼：“我派人去问过三娘，她说来与你道歉，你倒是个大度的姑娘。”
傅清宁也不曾想他真的这样上心，愣了一瞬才接他话：“姊妹之间拌嘴是常有的事，还没谢谢峥表哥这样上心肯维护我。”
霍云峥笑了笑没再说话。
一旁霍云沛却撇了撇嘴。
他天生一张笑脸，撇嘴代表不悦，在那张脸上便始终有些违和。
傅清宁看见了，笑意稍敛：“是我说错了话吗？”霍云峥立时横了自家弟弟一眼。
霍云沛才眉眼弯弯说不是：“清宁表妹这样大度，我昨日就白挨骂了。”
她不懂，狐疑啊了声。
霍云沛又说：“昨夜席间有不长眼的提起表妹，言语间多有轻慢，我才同人发生口角，大哥提我回来的一路上已将我彻头彻尾骂了一番，回到家中父亲又将我骂了一顿，这不一大早到祖母这儿请罪的。我可全是为了表妹。”
这她可真是没想到。
徐嘉衍说过。
金陵这地方皆是些大富大贵云集的，毕竟天子居所，皇城所在，走在街上一棍子打下去，能砸中一片三品四品甚至勋贵有爵之人。
但也正因如此，纨绔才更多。
整日招惹猫逗狗，游手好闲，像是比旁人多生了一张嘴，不知惹出多少事端，偏有身后家族撑着，也没人真能奈何他们。
霍家的郎君女郎是没人敢随意指摘的，撑死了有醉鬼在私宴上评说几句，就连霍云峥都曾成为那些混账口中“一板一眼小老头”“装腔作势伪君子”，何况别人。
她丧父丧母，也没有了兄弟扶持，孤女进京，落在那些人口中，更不可能好。
徐嘉衍提前知会，是叫她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金陵后一时若听见什么，心中不受用，再气坏了自己。
也叮嘱她若真听见了，弄清楚是谁家的混账信口雌黄，回到家中告诉长辈，替她出头，要是不想长辈为此烦心，便去告诉他，他来替她出气。
但傅清宁却没想过，那些话还没能入她的耳，先给霍云沛听去。
这位不显山不露水，连她昨日进府，仿佛都没比别人多看她两眼的表哥，竟为了她在席上就与人起了争执，僵持不下。
旁人的好意总归是不容忽视的。
傅清宁退一步，正经八百的端一礼出来，朝着霍云沛的方向施施然拜下去：“沛表哥这样为我，我心内很是感激，表哥且受我一礼，或是我陪表哥们去见外祖母吧，也免得沛表哥再挨骂了。”
霍云沛诶着连连摆手：“你年纪不大，礼数倒好多。你是我们家的表姑娘，是我嫡亲的表妹，不护着你，难道任由那些混账羔子说三道四？别看父亲和大哥骂了我，心里其实是支持我这么做的！再有下次，我仍会这样做，难道表妹次次要深谢我？”
他看小姑娘一本正经，反而有些浑身不大舒坦：“这可太生分见外了。不过表妹有了深谢我的心，我也不好推辞。听闻表妹很有钱，不如等回头请我一顿席面，我这人没别的，就爱美食美酒，地方我挑，表妹付钱，怎么样？”
傅清宁更没想到的是霍云沛长了张清隽贵气的脸，干的却不是清贵之事，同她玩笑起来，没个正经的。
霍云峥闻言也皱眉：“家里缺你吃饭的银子了？覥着脸让表妹请你吃饭。我昨夜怎么跟你说的，睡了一觉全都忘了？”
霍云沛一脸虚心受教的表情，暗地里却在霍云峥看不见的地方与傅清宁做了个鬼脸。
二人一前一后往拢翠斋方向去，傅清宁转身瞧着那两道背影，失笑摇头。
鹤云见状笑与她道：“三少爷性情是更活泼些，贯爱与人玩笑两句，府里的下人们也都喜欢他，他没架子，便是同我们，也说得上几句话，姑娘住久了便知道三少爷的好处。”
她进府第二日，已经真切感受到这位表哥的善意了，无论外人眼中他好与不好，在她这儿，霍云沛怀揣善意而来，便就是个好的。
傅清宁走出去没几步，人才入月洞门下，身后传来徐嘉衍的声音。
她驻足，眉心微拧。
郎君们都住在外院，除了晨昏定省，若无要紧事，是不到内宅里来的。
虽然是一家子骨肉至亲，但规矩就是这么个规矩，更何况如今还住着她这么个表姑娘，就更要守着规矩，以免惹出什么乱子。
他怎么这时辰专门跑到绿微堂来？
徐嘉衍把她眼中疑惑看得分明，晃了晃手里的锦盒。
傅清宁这才咦了声：“这是什么？”
“大伯母带你进宫之前让我出去取的。”他一面说，一面把东西递了过去，“家里姊妹人人都有，独你没这个，她去金陵接你的时候，就已经吩咐人赶工，这两日才做好，你一会儿拿进去看吧。”
一句话打断了傅清宁正要打开锦盒的动作。
她吞了口口水：“表哥还有别的事情？”
“三哥为你与人发生争执，你都知道了。”徐嘉衍往先前霍云峥两兄弟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我也是昨夜他挨了骂才知道。正好今天替大伯母来给你送东西，本想说给你知道，两位兄长比我快了一步。阿宁，来金陵前我同你说过……”
“我记得的。”傅清宁唇畔是梨涡浅浅，“他们说了我什么，沛表哥没跟我说，但总不是什么好话，否则不会激怒沛表哥，席面上就与人僵持对峙。然则那些话就算我亲耳听到，也不会放在心上，表哥教过我，我都记得的，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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