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切割
“该死的雅伦——”
伴随着利恩德尔这身克制不住的怒吼声，另外三名高等虫族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一股风雨欲来之势。
虽然这里是理论上属于雅伦的行政楼，但是，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站在女王这边跟雅伦打擂台，怎么可能不渗透对方的领域？
因此，他们很快就找来了忠于他们的几位虫族，开始光明正大地搜楼，发誓一定要将雅伦和女王找出来！
……
在他们这头焦急不已的时候，另一头，以神鬼莫测的手段掳走了女王的雅伦通过自己的信息渠道知道了被他舍弃的行政楼中发生的事情。
他嘴角微勾，一瞬间，如同高山冰雪微融，但眼中的坚冰却毫无消融之意。
“真是可怕的行动力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希瑞安他们反应这么激烈呢。虽然我们经常发生矛盾，但产生这样的冲突，还是第一回——女王，您怎么看？”
眼下，他和裴依兰正待在距离行政楼并不是很远的一处只有雅伦知道的秘密基地之中，墙壁乃至房顶都用能够最大限度隔绝精神力的晶体打造，甚至连地基都按比例混进了一些。
然而，这种材料比较罕见，雅伦在不希望其他虫族同僚知道，走自己私账的情况下也难以获得大量材料。
因此为了隐蔽性，这里不得不牺牲了面积，这也导致在这个小房间里，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可避免地比较近，哪怕分别待在房间的两头，相隔也不超过五米远。
然而，再近的距离，也改变不了他们现在看上去简直就像两个世界的存在。
被掳走之后就毫不怜惜地抛在一边的少女听了他的问话，只是微微抬头，没有吱声。
她大概知道雅伦并不是真的在询问她的意见，而是在暗讽她妖言惑众，蛊惑虫心，让虫族现在有了分裂之势。
如果是不知真相的过去，她听了这话只会觉得对方不可理喻，然而现在知道了女王的血脉对于虫族的可怕影响，她嘴唇微动，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漠然不言。
见裴依兰不说话，雅伦倒也不在意，仿佛只是想单方面的发表看法。
“艾维诺私下里找黑组合作进行实验，就是希望能够得到足以对抗虫族中的基因缺陷的方法。我虽然知道他的手段过于激进，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也不曾想他的立场竟转变如此之快，如同儿戏。”
裴依兰眉眼微动，终于没法保持沉默了。
对于自己无意之间给虫族造成的精神压迫和掌控，她感到非常抱歉，但她并不认为当初阻止艾维诺继续进行那样违背生命基本权利的实验是错误的。
“慎言，艾维诺当初的做法和你们厌恶的女王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说罢，裴依兰不想再听他继续扯些没意义的东西了，主动靠近了雅伦几步，声音很冷，仿佛离开了自己的家人之后就被带走了所有的温度。
“你所说的能够让虫族的基因枷锁彻底解决的方法到底是什么？只要不是违背原则的事情，我都能够答应。”
——当然，保持自己的生命在裴依兰看来，也是一种原则。
她愿意为了虫族的自由而做出自我的一些牺牲，毕竟，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她都是虫王基因的受益者——尽管她本人并不希望获得这种受益。
但愿意牺牲，并不代表着她愿意放弃自己的性命。
尽管记忆已经模糊，但她大概记得自己曾经看到过一句话：对自己的生命负责的人，才能对其他人的生命负责。
雅伦也朝着裴依兰的方向走了几步，高大挺拔的身影几乎能将身材还比较娇小的女王整个都笼罩在阴影之中。
“女王知道，我的精神力属性是什么吗？”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裴依兰微微皱眉，大概知道可能跟她所谓的解决方法有关，仔细思考了一番。
“你能够制造定向传送的虫洞……所以精神类属性难道是空间吗？”
雅伦嘴角又隐约勾起了意味不明的笑意，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在透过它看着自己所掌握的力量。
“不，确切点说，我的精神力属性是‘切割’这种概念。”
概念型的精神力属性是什么东西呢？
没有人能够给出一个确切的定义，甚至绝大多数拥有精神力的智慧生命体，都会以为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是在胡扯。
毕竟精神类属性虽然十分多样化，功能强与功能弱的精神力属性之间差异巨大，能够做到很多人类不可及之事，但无论如何，能够掌控概念，也未免太bug了一点。
哪怕雅伦自己就拥有这种力量，并且研究了几十年，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将自己的力量给研究透彻了。
唯一确定的是，当他使用精神力的时候，几乎可以从各种意义上切割世界上的任何东西——
当然，前提是那种东西没有长腿，不会反抗，否则成功率会降低，需要他用极其强大的精神掌控能力去进行调整，才能做到一击必中。
最开始的时候他多用这种能力去帮助前任女王处理一些肮脏的事情，做一把出鞘即见血的刀。
而后来，他经过了自己私底下的研究，渐渐发现，他能够用这股力量切割更多难以想象的东西，甚至是“空间”这种在科技水平较低的时候，一度只能作为一种概念的事物。
尽管现在的科技水平对空间的研究已然登峰造极，甚至能够将空间压缩起来，作为用于储物的空间纽，但是雅伦所掌握的力量依旧十分惊人。
在经过了长时间的训练之后，只要是他的精神力能够到达的地方，他都能够在标记之后撕裂空间，形成由他本人掌控的虫洞，进行定向传送。
事实上，当年他们能够对前任女王发起十分突然的总攻，让对方猝不及防之下立刻丧命，这种切割空间的隐蔽技术也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而现在，他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闭关研究之后，认为也许他可以尝试使用精神力“切割”女王的基因。
“如果我能将你的基因之中，可以自由掌控虫族的那一部分给‘切割’下来，也许能够将这个问题彻底解决。”
雅伦确实是给出了一个听起来有一定可行性的方案，这令裴依兰的心中也有些安定下来了。
至少她不需要考虑为了自己的性命而跟雅伦翻脸。
“不过……”雅伦假装漫不经心，实则一直在小心观察裴依兰的脸色，想要在最后确认女王是否真的愿意舍弃这份与生俱来的权力。
“这种切割手术干系巨大，我也是第一次做，不敢保证最后的效果。”
“我曾经拿一些智慧种族做过实验……”
注意到裴依兰陡然犀利起来的眼神，雅伦淡声安抚：“都是一些战俘。女王应该不会为他们申冤吧？”
见裴依兰无话可说，他才继续道：“我确实能够使用精神力对他们的基因进行裁剪——别误会了，我和黑组那种恐怖组织不一样，对研究怎么制造怪物不感兴趣，只是单纯为了将这门技术用在女王身上的时候能够娴熟一些，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总之，最后实验的结果不算太乐观。我虽然可以主观裁剪生命体的基因，但精神力越强的生命体，排异反应就越强烈，我操作起来也就越困难。”
“而且即使我再努力，也很难分辨每一段基因到底是什么用途，有时候会存在误裁现象。”
“也许在经过我手之后，女王的基因会发生一些变异，甚至直接脱离虫族的种族范围也说不定。”
“即使是这样，您也愿意吗？”
裴依兰默然不语，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
雅伦没有出言催促她，而是在耐心的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他已经等待了很长很长时间了。从当年从产生弑王的想法一直到最终付诸行动，他等了将近十年，现在又何妨多等一会。
至于最后的结果会不会如他所愿……他特意选择将裴依兰带到这个能够很大程度上抑制精神力的地方是有原因的。
单凭体术，他相信自己能够轻松压制女王，足以做到将她打昏过去，然后带到这个秘密基地中唯一没有安装压制精神力的晶体的房间，强行单方面完成“手术”。
过了好一会儿，裴依兰才谨慎地开口。
“如果你将我的虫族基因彻底切割，会对我的精神力产生影响吗？”
雅伦没有想到裴依兰犹豫这么久，最后会问这个问题，微微一愣。
不过又转念一想，强大的精神力是任何一个智慧种族安身立命的保障，她会如此关心，也无可厚非。
他回答得很干脆：“不会。精神力依托于脑域这一虚幻结构之中的精神源。从精神源凝结出来的那一刻起，它与肉体的关系就非常浅薄了。实验数据表明，如果不是因为没有一个较好的容器来承载精神力，一些强者甚至能在肉体衰亡之后，依靠精神类获得永生……”
他似乎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多了，止住发散的话题，摇了摇头。
“总之，你的基因发生的任何变化，都不会影响到你现有的精神力。”
裴依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就当着他的面点开光脑，开始搜查这个问题的答案。
雅伦：“……”
女王还真是将对他的不信任摆在了明面上。
不过女王的不信任也是理所当然的，他确实没怀什么好心思，隐瞒了非常关键的一点——
虽然精神力本身的存在并不依靠肉体，但是肉体的状态会影响生命体对于精神力的运用，这就跟人在身体难受、精力不济的情况下做一件事情的难度更大是一个道理。
裴依兰尽管对于雅伦这样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已经够戒备了，但到底还是缺乏了一些经验，不知道他能坏成这样。
她搜了一些科学论文，虽然看得一知半解，但也大概确定了雅伦说得多半为真，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
她对权力没有执念，对自己拥有的力量也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还记得自己最初想要做的事情——除了得到家人的认可，就是希望用自己的精神力治愈那些精神力狂躁症患者。
而且，未来对抗黑骸也许也需要自己的精神力帮忙，这种战略型资源自然得好好保护。
为了防止雅伦不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裴依兰最终还是简略地和他说明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力的重要性，虽然没有将贾思敏和虫巢的事情全部说一遍，但也大概让雅伦了解了虫族乃至所有智慧种族面对的黑骸危机。
在得知裴依兰第一反应想要保全自己的精神力，居然不是为了保留自己强大的力量作为立身之本，而是想要继续帮助虫族乃至其他智慧种族解决黑骸这种具有极大威胁性的东西，雅伦看着她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不得不承认，他的心里受到了一点说不出的触动，甚至是震撼。
如果裴依兰不是虫族女王，如果……他没有经历过去的那些事情的话，那么毫无疑问，他一定会为眼前这名少女样貌的王者而感到心悦诚服。
事实上，现在他必须得不断地给自己施加精神暗示，才能够避免立刻折服于女王的温厚大气。
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才会到了这一步，还依旧关心曾经苛待她的虫族的安危呢？
毕竟此事干系重大，即使是雅伦，也不希望在解决了虫族女王的问题之后，虫族又陷入精神力狂躁症的危机，因此最终还是慎重了几分，向裴依兰承诺此次“手术”绝不会损害她的健康。
裴依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这个乍听之下有些荒谬的方案。
于是他们来到了隔壁不抑制精神力的房间，裴依兰才刚一踏进房门，立刻就感觉自己原本运行有些滞涩的精神力瞬间通畅起来。
不过雅伦却早有准备地拿出了一对用抑制晶体制作的手环，表明女王需要将其戴上。
“当我的精神力侵入您的身体之中，开始进行手术的时候，您的精神力会不受控制地进行反抗——如此一来我失误的可能性就大大提升了。所以希望您能够使用这些外物来压制精神力，这样对我们都好。”
裴依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居然令雅伦这样老奸巨猾的家伙都无法判断女王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她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反对。
咔嚓一声，手环自动扣上了。
裴依兰立刻感觉自己好不容易轻松起来的精神力又被堵塞了，而且由于堵塞的源头就戴在她的手上，排异感格外强烈。
她还从来没有过这么难受的时刻，甚至比精神力被消耗过度的时候还要难受，尤其是现在她还必须要在精神力运行受到阻塞的情况下，继续源源不断地为虫巢那边提供精神力防护罩！
不过如果能够彻底解决这件事，这一点苦也算值了。
裴依兰在心里默默估算着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她会在自己的精神力运行已经阻塞到一定程度，距离无法护住虫巢还剩一点的时候就立刻将手环取下来。
就在她分神的这一瞬间，她突然脸色一变。
有不属于她的异物正在试探性地侵入。
是雅伦的精神力正在不紧不慢地进行“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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