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煎熬
叶裁衣扔了枕头，坐到床沿上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心中默默念道：“他是个反派，是个小混账，不要跟这小混账计较，不要跟这小混账计较……”
“还不走？”
清清冷冷的一声。
叶裁衣抬头去看他，见他仍旧是被打时的姿势，脸上带着些不正常的潮红，眸中春水像是逐渐结上了薄薄的冰层一般，带着几分冷漠。
她知道他这种短暂的清冷在这个夜晚持续不了多久。
“卫师兄……”
她坐在榻沿上，揩干了眼泪，一手轻轻握住他垂在榻边的手，另一手抚在他刚才承受主要火力攻击的额头上，“打疼了没？”
温软细腻的手温柔地抚在脸上，他呼吸的温度似乎都与那手上的温度交织起来，以至于他逐渐分不清那灼热的热意是他身上的，还是她的。
他的眼神又渐渐失去了冷静自持，双眼满是渴求地看着她，无力地拉着她的手，想要让她再靠近她几分。
他这种令人无力又满是欲的药原本是为着她师父那样的人准备的，此时却在他自己身发作了，他当时敢喝药，就说明有其他的法子解了这药。
他现在这样，只要她不愿意，他也没力气做什么，可是她倒是想让他知道这种药会让人多痛苦。
叶裁衣顺着他那轻微的力道，轻轻趴在他肩上，吻了吻他的侧脸，有些茫然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不要祸及无辜，活得久一点，好不好？”
她轻轻摩挲了几下他的侧脸，低头在他额头浅啄了一下。
卫疏风双目如同盛着春水一般，那眸中水光微荡，逐渐笼起浅浅的水烟，雾潺潺的。
“叶师妹……”
叶裁衣垂眸，看着他烟雨一般的眸子，还有微微张着的薄唇，也听到了听到他压抑着的喘息声。
她伏到他身上，卫疏风双手掐着她的腰，想要将她推开，压抑的神色夹杂着对自己如今所产生的反应的不可置信，眼睑的轻粉亦重了几分。
叶裁衣低头一下一下轻轻吻着他的唇，他双手微微颤抖着，最终又将她放回身上，一手紧紧搂住她的腰，另一手攀到她脑后，让她的吻更加深切。
许久，两人皆是气喘吁吁，他双眼迷离，又本能般地拉扯她的裙带，叶裁衣任由他的动作，侧首埋在他鬓边，与他耳鬓厮磨。
叶裁衣觉得可以打住了。
她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拂开他试图触碰她的手，用灵力暂时给了他一刻清明，“卫师兄，你这药的解药在哪里？”
“只要不管我，我就可以熬过”
这最后一个字格外地缭绕。
叶裁衣眸中清醒一片，“我知道了。”
她猛地起身下榻，卫疏风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她腰间装饰的缎带被他抓在手中。
“叶师妹！”
他从床上坐起来，黑发有些凌乱，眸中还蓄着春水，语气难免带上些沙哑与急躁。
叶裁衣却是看也不看，抬步往外走去，腰间的缎带便散开落在地上。
卫疏风压抑着悸动不已的心跳，紧紧攥着缎带的一头，羞愤与耻辱迅速涨满他的心。
“你真的要走？”
这语气怨念极其深重。
叶裁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就怕一个回头会忍不住再把他打一顿，便只好说道：“卫师兄，我虽然喜欢你，但也不会趁人之危，既然你可以熬过去，那就先熬着。快正午了，我还要回去给师姐喂药。”
卫疏风此时简直就要呕出一口血来，他一字不发，被如此撩拨轻弃，耻辱与不甘瞬间席卷心头。
他又重新躺回床上，眸中的愤怒挣扎不了几下，又被迷离侵食。他垂在床边的手长指紧扣，紧紧攥着手中的缎带。
在她来之前不觉得自己会熬不住，可如今确是煎熬至极。
他盈满水雾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床帐，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忆起过往的事来。
他原以为自己是想要杀了她的。
可是，在彭州的街道上，她一个人东张西望，等他出现时，她瞬间满眼都是喜悦，还要那日黄昏时，她被他挂在树上时，委屈又倔强的眼神，还有那夜她义无反顾护着他时的样子
许多被他可以忽视的事情全像海水一般涌来，绞缠得他浑身都是细密的热汗。
他无法再遭受这种折磨，只好用从未准备拿出来的听天简。
轻轻张开手，一枚莹白的玉简从他掌心飘出来，散发着柔白的微光，瞬间涤荡过他的神魂，冷意从骨血里渗出来，霎时间清醒无比。
叶裁衣出了虚无地，遮掩了自己脖颈上被卫疏风掐出的淤青，便先回了简絮云的住处，景昭与白轻沉都在，只方灵一人不在这里。
叶裁衣先为简絮云喂了药，这才退出来去方灵先前居住的地方找她。
方灵关着门，叶裁衣敲了一回，她不愿意开，叶裁衣便不再敲门，只说道：“小师姐，你如果不开门，那我就在这儿说，要是一不小心被谁听到了”
门被打开了。
叶裁衣抚着袖中的水晶石头走进去，方灵房间里一片混乱，显然是被她砸过一遍的。
叶裁衣绕过地上的东西，单刀直入，“小师姐，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今天真的听了卫师兄的话，师父会有什么后果吗？”
方灵黑着一张脸，讥讽道：“你们两人合谋框我，你问我师父会有什么后果？我只知道我若是真去了长渊之下，必然会被你们害得再也无颜在太元山上生活。”
叶裁衣说道：“小师姐为何总是只想着自己？你既然你喜欢师父，你为什么不清清楚楚地与他说清楚，反而非要挑这种关键时候去打扰他？”
方灵神色微变，说道：“我自己知道要怎么做，不需要你来教，我告诉你，你与卫师弟一起陷害我，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叶裁衣说道：“其实我之前根本不知道你跟卫师兄的事，只是上次你未曾将书信遮掩清楚，被我看了个清清楚楚，只是当时我不知道给你写信的人是谁，今日见了，便知道是卫师兄，小师姐，你为何不能光明正大做事？”
方灵冷笑道：“好，如你所说，我将此时告知师父，师父将我逐出师门，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叶裁衣看着她，说道：“至少你不能酿成大祸，你今日若给师父喂了那药，做成了那种事，师父必然修为尽毁，护法大阵失效，灵气外溢，到时候会死多少人你想过吗？”
方灵辩驳道：“师父修为那么高，怎么可能因为有了男女之私就修为尽毁，这都是骗人的，我根本不信。”
叶裁衣心口忽然一凉，她冷冷地看着方灵，蹙眉说道：“卫师兄不是说他给你的药只能令人短暂失去记忆吗？”
方灵嘴唇轻轻颤抖着，她张着嘴想要解释什么，却听叶裁衣平静地说道：“你也准备了药，是不是！”
方灵想要反驳，她摆了摆手，慌张的几乎张不开口，“我我没有都是你们骗我的”
叶裁衣忽然笑了起来，先是轻轻的笑，渐渐变成了大笑，笑得她几乎直不起腰了，她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师父怎么得罪你了让存着这么歹毒的心思尝闻农夫以体温养蛇，却不想师父那样的人能养出你这样一条不知感恩的毒蛇来。
你喜欢他并没有错，可你竟为他选了一条必死无疑的路，即便没有今日的卫疏风，你也还是想着这么做，玷污他的修为，毁他的声名，让他永生永世都被世人唾骂，你身为他的弟子，你明知道他有多好，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方灵冲过来掐住她的双臂，眼眸通红，“你懂什么？我有多挣扎，你懂吗？师父对我那么好，他一定对我有情，可是我们之间隔着师徒的名分，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
“胡言乱语，你真是发癔症了！”叶裁衣推开她，说道：“师父对谁都好，而且，我再说一遍，他走的是无情道，他绝对不会喜欢你，你若还残留有一丝为人的清醒，就不要再对他存着玷污的心思。”
方灵忽然说道：“不会了。”
叶裁衣正要质疑，却见她将一个墨玉瓶扔到地上，瓶身与瓶中的药碎了一片。
方灵仰起头看着她，眼神中竟然有几分祈求，“小师妹，不要告诉别人”
叶裁衣一滞，“你”
“要是有人知道我一定就完了，我一定会被逐出太元的”
叶裁衣看着她此时忽然而来的惧怕，心里更加觉得寒凉了起来，“你好像只能想到你自己，你想没想过如果你真得逞了，师父他也会怕”
“我都说了，我不会了！”方灵拽着她的衣袖，“我存药的事只有你知道，只要你不说，我就没有事。”
叶裁衣抽回衣袖，“你如何能保证你再也不会再犯这样的错？”
方灵愣了一下，她压根没有想过。
“不如，从今日起，小师姐也下山历练吧。”
方灵震惊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叶裁衣说道：“小师姐，你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会立刻将此事上报掌门，不要以为你摔了药就没有证据了，你写给卫师兄的信，他还都保留着。”
方灵呆愣住了，“卫师弟说要毁了信原来只是从我这边毁了他的证据。”
叶裁衣继续说道：“小师姐，你愿不愿意？我只问你一次。”
方灵下意识地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说道：“好，不就是下山吗？若是你违背誓言将此事传出去，我无论如何都会杀了你。”
叶裁衣点头，“不仅是我知道的这些，卫师兄知道的东西也必然不会传出去，否则，我自愿受死。”
她走出门时，轻声说道：“小师姐，希望这次历练能让你懂得更多的东西，你若再执迷不改，谁也救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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