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浮浪子
她转到前面来伸手准备帮他系带子，他却握着衣带退了一步，淡淡地说道：“多谢，我自己系。”
叶裁衣提起灯笼给他照着，看着他一双玉一般莹白修长的手潇洒利落地在颈前结好了一个双耳结。
他的脖颈很白，离得近些，喉结看得会更分明些，更可以看到些青色的血管薄薄地隐在透白的皮肤下。
似乎只需她的牙齿在上面轻轻嗑一口，就能让他的血迸溅开来，在那白皙的脖颈与清俊的脸上绽开破碎而妖冶的花。
令他失血无力，双目失神地落到她怀中，再也挣不开……
她看着他的脖颈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又猛地反应了过来，震惊于自己怎么会对他生出这种莫名其妙的凌虐欲与占有欲，慌忙收回目光，强自稳定心神，转身为他照着前路。
手上的灯笼打得低低的，方便看清地上的杂石，她一时又犯了尴尬癌，为了不冷场，边走边与他闲聊，“卫师兄，你平日都是这么晚吗？”
“嗯。”
他身上暖和了，心也似乎回暖了一些，似乎几日前的恼怒如今已经平复了许多。
或者说是对她这种故意亲近的行为已经有些习惯了，再恼再怒，她只会装可怜，在嘴上服一服软，过后还是一样会凑过来，对于这种屡教不改的人，索性也不必耗费多余的情绪。
反正……总有一天她也是会后悔的。
卫疏风抚了抚衣裳，从斗篷里伸出一只手去拿灯柄，叶裁衣便顺手递给他。
“以后还是要注意休息，这会儿都很晚了。南华仙尊说你总为了修炼不管不顾的，他说不住你，让我劝劝你，可他又不知道我得罪过你，你同谁都是言笑晏晏的，独独不愿与我多说话。”
卫疏风垂眸看着她头上从规整的发髻中挣出来，像蒲公英一般在风中轻轻飘动的碎发，他想揉一下这软软的头发，却忍住了，“你以后还是少见他。”
她自然而然地提问：“为何？”
卫疏风看着路，轻描淡写地说道：“他是掌门，不要去麻烦他，你若要找我，更不要问到他面前去。”
叶裁衣低头看着路况，顺口应道：“好，我自然听你的。可是今日是南华仙尊派人找的我，说你衣衫单薄地去长渊了，劝也不听，我自然担心你了，其实我下午就已经到了，吹了许久的冷风，可我心里还是欢喜的，谁叫我喜欢你……”
“叶师妹，”卫疏风握紧了手中的灯柄，他还是不能适应她的直白，太过直白，在他看来就是不看重，不在意，他直言道：“以后不要这么说话。”
她仰头看他，目光坦诚，莹莹暗光下，她的眼里只有他，“那我该如何说？”
他停下脚步，目光像轻羽一般落在她脸上，见她原本白皙细腻的脸上映上了他的昏暗的影子，他在这白与黑的光影间愣怔了片刻后，反而轻声问道：“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她点了点头。
他潋滟的眸子里也全是她，带着笑意，蛊惑道：“那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叶裁衣着实被蛊惑到了，看着他那张过份好看的脸，心跳得捂也捂不住，晕晕乎乎地说道：“好……”
叶裁衣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这会儿有点被气到要犯脑溢血的征兆，一不小心遇到挡路的椅子恨不得一脚踹飞。
她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子微微颤动，努力抑制着心中的恼怒，恨恨地说道：“他肯定是在故意气我，可我确实被他气到了，不但被气到，而且还怂了，淦！”
两下踢飞了脚上的绣鞋，跳到床上把自己包进被子里，在床上打着滚儿，捂着脑袋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他明明一脸的清澈疏淡，却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知道我师父为何要找你吗？只因他觉得我可能会早逝，你又表现得对我颇有情意，便想让你给我留个后……
既然你真的喜欢我，这里林叶深处有一片舒缓的平地，我们现在到那里去，你帮我生个孩子吧。”
她当场傻了，甚至还傻了吧唧地问道：“你说什么？”
他抬手指了指黑沉沉的林子，目光又落到她起伏得十分明显的襟前，眸色微暗，又迅速移开，落到她的脸上，颇有耐心地说道：“我说我们不如现在就在这里……”
不如个狗屁！
他提着灯向她走了一步，叶裁衣心头一颤，将斗篷捂紧，倒退了几步，他轻笑着又跟着她过来。
叶裁衣退无可退，靠着一棵树，像一只被逼到墙角的兔子，“卫师兄，你……你想什么呢？你千万别乱来……我跟你说，我是喜欢你，可还不至于……不至于……”
卫疏风唇边噙着深深的笑意，在这夜色下，极其像个巷子里专藏在阴影中等着早就看中的女子路过时，突然走出来挡路的狂徒，明知故问道：“不至于什么？”
他比她高出许多，这般逼近，压迫感很强。
她心底里觉得他这样有些可怕，无缘由地觉得他比昨天拿剑指着着她说要杀她时还要可怕许多，心里一害怕气势就弱些，她毫无气势地骂了一声：“无耻！”
骂完后侧过身子，跑得比兔子还快，他提灯御剑跟在她身后，令她不得不御空飞奔，一路的提心吊胆与冷风狂灌，弄得人气喘吁吁，发鬓散乱，钗环绞缠，狼狈不堪。
最后直到她回了渺云峰后他才悄然离去。
等跑回来才忽然反应过来，卫疏风说的那些狂浪无边的话似乎就是为了打消她对他的幻想的，一个能说出那种话的浪荡子，谁会喜欢？
若他真的想做些什么，凭她的修为，能这么顺利地就跑了？
叶裁衣在被子里把自己捂得热腾腾的，憋闷得不行，又钻出来无力地坐在床上，回想着他的话。
照卫疏风的意思来看，南华仙尊似乎是太过关心弟子了，卫疏风如今尚不及弱冠之龄，他怎么就担心卫疏风会早逝呢？
况且即便会早逝，他一个做师父的，如何也不至于教卫疏风随便找个女子生孩子吧？正儿八经为晚辈着想的长辈，怎么也得名正言顺地为晚辈聘一房妻室的吧？
南华仙尊这教弟子的价值观怎么看着好像不太健康呢？
还是说卫疏风自我逻辑大胆，理解错他师父的意思了呢？也是，毕竟他是能毫无负担地对着荒天野地说出那种话的人。
一想到他方才的样子，叶裁衣不由得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脸上有些热，她得承认自己其实并不讨厌他，但因着今夜的事，着实也有些不太敢再上去撩他了……
想到她落荒而逃时他嘲弄般的笑声，握拳在床上捶了几下，恨恨地骂道：“小混账！”
这般又过了几日，叶裁衣始终没有冲洗完识海，课毕之后骆长廷专门将她留了下来。
“师父，我这种是什么情况？”
骆长廷收回探查她识海的灵力，略思索了一下，说道：“还是我之前说过的，丢了一点魂魄，只不过是很少的一点点，我以为用最温和疗愈精神的方法就不太会有影响，现在看来虽然可行，但也有些耽误时间。”
他伸出手来，空空的手心上凭空出现了一颗串在红绳上的小水晶石头，“这是一方虚无地，是从太元山灵脉中心采来的，里面灵气更加充裕，在里面修行会大有裨益。”
叶裁衣双手接过，跪拜在地，真诚地说道：“多谢师父。”
骆长廷倾身将她扶起来，指着那红绳说道：“这绳子更好用一些，看着虽短，注入灵气便可随意变幻长短使用，以后若是要制服恶人，用这个绑着，即便是神人也挣脱不开。”
叶裁衣哪敢想自己能制服什么恶人，恶人不把她命要了就行，只不过也知晓这必然也是好东西，心里对骆长廷更加敬重了。
等回到渺然阁，方灵就坐在一楼小花厅的软椅上等着她，一见她进来，便问道：“师父留你做什么？”
叶裁衣也没想掩饰，说道：“我还未清洗完识海，师父帮我看看是什么原因。”
方灵一双乌亮水灵的眼睛含着几分不信任，“还有什么？”
叶裁衣反而疑惑又无知地回看着她，“小师姐，你觉得还能有什么？”
方灵一滞，猛地站起来，说道：“别以为师父注意你你就沾沾自喜，每日不想着修炼，反而把时间耗费在想不可能的事上，你别嫌我提醒你，若非如此，你怎会连识海都冲洗不成。”
叶裁衣用更加疑惑的眼光看着她，“小师姐，你在说什么？我何时沾沾自喜了？今日是师父要留下我的，又不是我往师父跟前粘呢……若说起来，谁能有你那么喜欢粘师父？小师姐，你不会……”
方灵“呀”了一声，脸色有些红，“你胡说什么呢！”
说完便三步并做一步上楼去了。
叶裁衣悠闲地往楼上走，边走边说：“小师姐，既然冲洗识海这般简单，那我明日准备问一问相关不同情况的修炼方式以及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你记得提前准备一下，省得在课上支支吾吾哦。”
“啪”地一声，方灵将门摔合住了。
叶裁衣回到房间里，坐在桌边，挽起袖子看着用红绳拴在腕间的水晶石，闭起眼睛去捕捉它的灵识。
再睁开眼时，已经置身于一处陌生的，小小的房间内这里什么也没有，灵气却厚重至极，她盘腿坐下，引导这源源不断的纯粹的灵气冲洗着自己的识海……
简絮云刚解衣躺下，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她起身问了一声，“谁？”
门外传来常思卿的声音，在风中有些郁郁不明的意味，“是我。”
她说道：“常道友有时的话明日再说，我已经歇下了。”
门外沉默了一会儿，“简道友，你还记得瑶山吗？”
简絮云回忆了一会儿，没什么太大的印象，说道：“听说过，怎么了？”
门外的常思卿从门缝里塞进来一个东西，闪过一段光，轻轻地掉在地上，“我得了一个东西，你看看这是什么。”
简絮云走过去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等她看到手掌心里是什么东西时，忽然尖叫了一声，将它抛了出去。
那东西闪着莹莹润泽的光，柔和如月光一般，那是一片青蓝色龙鳞。
她蹲下身子抱着头，瞪大双眼看着那龙鳞，脑海中划过一段场景，一条青蓝色的龙身死死地缠着她，坚硬锋利的龙鳞在她身上割出了许多血痕，她的血丝丝缕缕流进它鳞片之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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