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五个故事
岁月催人老, 在府城安生不过一年,阮柔渐觉身子骨不大利索,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去, 肉眼可见得萎靡衰老起来。
心有所感,阮柔再次嘱托了一遍儿女, 见过曾经的友人,一切完毕,果真已到了日薄西山之际。
躺在床上, 阮柔看着床前挺立的三个儿女以及各自的家人。
作为长姐, 五丫当仁不让站在最前面,五丫不过家人叫的小名,当年离开田家, 阮柔说是给五丫改姓柳,实则不然,而是改跟了自己姓阮,名为阮明萱, 意为豁达大度、英俊潇洒、明白事理之意,如今外人多称呼一声萱老板。
经年来, 她与丈夫还算和谐,两人育有一子一女, 俱都姓阮,不留一丝余地。
阮柔坦诚的说, 有一个传承了自己姓氏的孩子, 那种感情便格外不一般, 原本对五丫九成的疼爱,此后也到了十二分,更被提下面两个小的, 更是百般疼爱都不够。
当然,她也没有苛待其他两个,小六还算争气,酿酒酿出了几分新的,如今自己开了一间酒坊,在府城置产娶媳妇,也是个成熟的大人。
不过两人的关系始终略带几分生疏,仿佛中间隔了什么,就这么不远不近相处。
最没有长进的当数柳宇这小子,依旧沉迷读书,好在被一个好姑娘相看上,如今姑娘经营着城中几间铺子,才没有叫他饿死。
再后排的子孙,阮柔已经没有心思去照看,小六与阿宇的伤心尚可控制,五丫却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啜泣不止,一个劲的哭喊着“娘”。
她其实什么都懂,即使当年有过不明白的,这么多年下来,也有了几分明悟。
当年娘想办法离开田家来到府城,一点点打拼,及至后来手把手教导,期间谆谆教诲,于她而言,娘亲就是天一般伟岸的存在。
往常娘虽不在,可每个月一封书信,她心中总是踏实的,如今人真的要去了,她浑似没了所有依靠,惶惶然不知所以,生意场上的雷厉风行风轻云淡全都破功,这一刻,她不是什么萱掌柜,只是一个即将要没了娘的小女儿。
“傻孩子,哭什么,人老了总有这一天。”阮柔笑着替她擦去眼泪,“你也不要太伤心,以后照顾好自己,万事以自己为先,生意场上的事,可以不要那么拼,在娘的心里,没有什么比你自己更重要。”
五丫哭着慌忙点头,实则耳中嗡嗡,压根听不进一点儿。
如此又捱过几日,阮柔于一日夜间悄然没了气息,也省却了亲人相顾伤怀。
五丫操办完丧事,大病了一场,其后果然对生意淡了不少,天底下的生意总是做不完。
不再一心挂念调料厂后,她闲暇之余,陪伴家人,读书练字,教导一双儿女,便又得了生活的几分滋味,慢慢从失去亲人的伤痛中走出来。
柳湛青见此,艰难维持的老迈身躯同样撑不住,一日夜里倒下,再也不起。
而后,没了爹娘的看顾,三姐弟互相照拂,一生都未怎么红过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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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晃神,阮柔再次出现在一片熟悉的空间,眼前是第一世的闺房模样,她足有大半辈子的时间都在此度过,原本无比的熟悉,可经历过更多,也不过尔尔。
“嘀,恭喜宿主完成任务:阮贞娘的怨恨。”
“主线任务完成奖励10000积分,请查收。”
“开启下一个任务。”
“嘀,任务世界即将传输,请宿主做好准备。”
歇息片刻,听着系统例行结算完任务奖励,阮柔再次进入新的任务世界。
“小师妹,小师妹,你还好吧。”阮柔迅速反应过来,看着眼前人复杂的眼神,一时不该作何反应。
“没事,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阮柔不知情况,只能装作身体不适的模样,很快离开,寻了个无人地方接收这具身体的记忆。
随着记忆回笼,阮柔的眼睛越来越亮,满满都是激动。
却原来,这是一处修仙世界,原主名为阮念雪,是天衍宗宗主名下的小徒弟,如今年方二十,在寿命悠长的修仙宗门而言,是实打实的小师妹。
阮念雪原本不过天衍宗下辖城池中一户王侯之女,自幼丧母,在王爷亲爹的呵护下长至八岁,十年前,天衍宗开山门收徒之时,检测出火木双灵根,就此进入宗门修行,如今不过方才十年。
十年间,作为掌教秦恒真君的真传弟子,原主在天衍宗可谓备受宠爱,堪称整个宗门的团宠。
然而,这一切,在几十天前戛然而止。
所谓团宠,所谓师尊与师兄们宠爱的对象,不过假象,实则她只是天衍宗大师姐的替身,正主不在时,所有人都将她作为所有感情的寄托,甜言蜜语、珍惜宝物,送到跟前,原主都不一定有时间看。
而如今,正主回来,原主瞬间被打落深渊。
记忆回到一个月前,原主如往常无数次一般,来找师尊和师兄们聊天玩乐,忽然,一纸飞鹤飘来,也不知是谁的通讯,师尊见过后立马神色大变,无比欣喜地对着下面一众徒弟道,“听雪回来了!”
“听雪?”大师兄先是不可置信,随即狂喜,“大师姐回来了,她在哪?”说着急不可耐地起身就要往外冲。
瞧着他们这模样,原主满心的疑惑,“大师姐是谁,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是的,在天衍宗十年,原主从没有听说过师尊名下还有什么大师姐。
结果,她这句话一问出口,几人神色通通变了。
师尊从所未有地冷下眉眼,“你大师姐前些年跟魔门大战时,受伤失踪,她是正道门派的楷模,更是咱们天衍宗的骄傲,你日后态度恭敬些。”
不过略问一句,就招来一通冷语,原主忍不住露出委屈来,看看几个师兄,却发现,没有一个人来为自己解惑,更别提期待的安慰。
唯独小师兄见她茫然,匆忙之下提点了一句,“大师姐回来是幸事,你待会跟着我们一起出去迎接。”
就这么稀里糊涂,阮念雪跟着师尊及诸多师兄来到天衍宗大门前,眼睁睁看着一位他们与身着大红色衣裙,眉眼凌厉的女子含情脉脉,一眼千年。
“听雪,”一向得体稳重的师尊似是有几分近乡情怯,语音都略有几分颤抖,“你还好吗?”
女子面上带着舒朗的笑容,“师尊,弟子一切都好,师尊与诸位师兄可还好?”
“我们都好,都好。”
落于后方,阮念雪甚至隐约瞧见,师尊眼角有泪珠一闪而过。
几位师兄的表现也不遑多让,不拘是古板严肃、宗门鞠躬精粹的大师兄,一心修炼、心无旁骛的二师兄,还是性子跳脱、爱玩爱笑的三师兄,亦或是性子温柔的小师兄,此刻都成了一个模样。
那一瞬间,阮念雪很难用言语去形容,事后,只想到了一个比喻,那模样,好像她面对师兄们。
是了,她是师兄们的小师妹,可师兄们也是大师姐的师弟,好像没什么差别。
“师傅,这位是?”
秦恒真人露出从所未有的局促,难得结巴说不出什么来。
还是大师兄站出来,恭敬道,“大师姐,这是师傅新收的土地,名阮念雪,”说着朝她招手,“念雪,还不过来见过大师姐。”
阮念雪懵懂上前面行礼,笑容明媚的女子听见后,嘴角笑容越发大了,“念雪么,好名字,如今修为如何?”
秦恒真人总算镇定下来,“她性子顽劣,不过练气五层,远不如你。”
“都是师尊当时对我们太严厉,”女子瘪嘴,似不满,“不过,也多亏了师尊的严格,我才能回来,念雪,以后修行可要多努力啊。”
虽然说着自己,可阮念雪压根没有说话的余地。
其实她想说,师尊以前不是说修行不着急,慢慢来就行,大师兄更是放纵,见她修行累了还总是劝解,三师兄和四师兄更是拉着她玩乐,久而久之,她免不了懈怠,虽是二灵根的中上资质,修为在宗门只能勉强称一句不上不下,怎么如今,就变成了她不努力。
满心的委屈无人诉说,阮听雪跟着师尊师兄们与大师姐闲话家常,说着过往的趣事,欢声笑语不断,自己却一点融入不进去。
这日后,阮念雪发现一切都变了。
无比关心她的师尊,一连半个月都没有再传召自己,几位师兄们更是无心理会她,即使偶遇,也不过点头招呼一声,随即匆匆离去。
很快,她知道,师尊与师兄们整日都在陪伴大师姐。
听说大师姐当初与魔门大战,身染魔气,伤了根骨,如今修为从金丹六层落到筑基七层,还有继续往下落的趋势,师尊与师兄们便是劳心此事。
她还听说,大师姐全名桑听雪,乃二流修仙宗门桑家的大小姐,天生单火灵根资质,五岁检测出灵根就被送到师尊处,成为真传大弟子。
听说,几个师兄从小都是由大师姐照看着长大、修行,故而对其感情深厚。
很多很多听说,阮念雪闻听后,心中酸楚,却也知晓事理,并不如何嫉恨。
直到她听说,自己与桑听雪年幼时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过师尊与师兄们寻来用以慰藉的替身,就连名字,念雪,念雪,都是思念桑听雪的意思。
可明明,她的名字是爹爹为思念娘亲而取的,跟什么大师姐毫无关系。
众口铄金,说的多了,原主这才终于支撑不住,寻着来问一个答案,却被师尊训斥,师兄们更是满脸失望。
“念雪,你往常性子惫懒,你几个师兄们也纵你荒废,可你多少要知晓些道理,不要再胡闹了。”
阮念雪委屈,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想要简单的一句话,“你不是什么替身”,就够了。
可师尊与师兄们连这一句话都不愿说,反而横加指责。
若只是如此,原主也不过与师尊师兄们疏远,在天衍宗还有一处立足之地,可时隔半个月后,秦恒真热人再次传召,开口就是要原主自打出声就贴身佩戴的清心佩。
清心佩有静心凝神之效,自然能排除魔气的侵袭,对大师姐的伤势有几分作用,可于原主,清心佩同样重要。
原主娘亲怀胎十月时身中离火之毒,她不过一介凡人,生下原主不久就与世长辞,而原主,却自胎中将离火毒带出来,自小在离火毒的摧残下身体虚弱,还是原主的亲爹,大魏国的齐王央身为兄长的帝君汇聚举国之力,花大代价寻来此方清心佩,镇压离火毒的侵扰,这才得了几分安生。
离火毒来源神秘,即使原主进入天衍宗正式修行后,也不得祛除,甚至,只要一修炼,毒气在体内流动,带来的痛苦不堪忍受,如此,原主入门十年,才不过练气五层的修为,非是原主不愿意修炼,而是其中痛苦难以承受。
秦恒真人明知一切,却依旧开口索要,让阮念雪心寒不已。
连日来的被忽视,以及当下的委屈,原主想都没想,直接开口拒绝,“师尊,这是我爹费尽千辛万苦替我寻的,且有压制离火毒之用,请恕我不能给。”
秦恒真人闻言满脸的失望,“念雪,你太让我失望了。”
体贴的大师兄言语锋利如钢针,直扎人心,“念雪,不过借大师姐暂用,大师姐为正派而战,方才身染魔气,没想到你如此不知大局。”
“就是,念雪,你也太小气了。”
即使最温和的小师弟,也是温言劝说,“念雪,宗门这些年对你不薄,如今到了你出力的时候,不过一方清心佩,等大师姐伤势好了,自会还你。”
一字字一句句,不是指责胜似指责。
原主却是个倔性子,不拘如何说,就是不肯答应。
秦恒真人怒极,拉不下面子抢夺,索性一挥袖子,元婴真人随手一下,就将方才练气五层的原主甩到院外,吐出一口血来。
一切到此结束,阮柔方才明白,为何那人的表情如此复杂,掺杂着嫌弃、看好戏,鄙夷、同情等等诸多复杂心绪。
那么你的心愿是什么呢?
阮柔认真感受这具身体,得到了答案,——她再不要做替身,她要让天衍宗上下看看,她就是阮念雪,而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既然天衍宗没有真正喜欢珍惜她的人,那她也不要在乎他们,她有世界上最好的爹爹,才不担心没有人疼爱。
自小被众心捧月、在疼爱中长大的原主并不会低头,反而满是骄矜。
“我会做到的,你放心吧。”随即,她昂起头,如果原主过去很多次一般,缓缓踱步回到原主所在的如意院,虽然俗气,却与原主在王府所住院落同名,寄托着亲人最真切的祝福。
进屋,启动院落的防护阵,阮柔这才露出几分虚弱。
“咳咳咳。”她试探按了按胸口,尖锐的刺痛传来,再一看,早已青紫一片,看来秦恒真人一点没留手,甚至可能带着几分目的未达成的恼怒。
这样的伤势得抹药,阮柔皱眉,想了想,从储物袋取出伤药,涂抹一番,疲惫上头,她直接躺在床上睡去,也因此错过外面前来送药的大师兄。
穆鸿往院落的传音符上再次输入讯息,依旧未得回应,忍不住喃喃,“莫不是生气了,也不知伤得如何。”本欲再等一等,说说好话,师尊那边又传信过来,他犹豫一息,起身往正殿而去。
天衍宗正殿,秦恒真人皱眉,思索还有何物能解听雪身上的魔气。
一般的魔气,以他的修为就能强行抹去,奈何听雪身上的魔气,乃魔门元婴老贼双煞真人亲手所留,以他的修为根本无法祛除,且普通宝物压根起不了作用,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小徒弟身上的清心佩颇有几分神异,奈何人委实小家子气,连借都不愿意,他又不好行抢夺之事,只得作罢。
只是以后,对待这小徒弟,他也得斟酌几分,毕竟谁也不想养个白眼狼出来。
“鸿儿,如何了?”
穆鸿摇头,“小师妹未曾开门。”
最后一丝希望落去,秦恒思索一番,道,“听闻药宗珍藏有一株清心雪莲,想必有些作用,你持我名帖去问问。”
穆鸿一惊,“那可是药宗的传承宝物,哪里是轻易给出的。”
“无碍,愿意出价就可。”秦恒挥挥手,为了听雪,付出什么宝物都是值得的。
“是,师尊。”穆鸿应下,持了信物,当即往药宗而去。
之后几天,几个徒弟陆续被派出去,搜寻各种能清除魔气的宝物,而秦恒真人则亲自留在宗门照看大徒弟。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受伤的阮柔忘在了脑后,至于阮柔,则一直安心在院子里养伤,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也并不关心。
三日过去,外伤已好,阮柔兴致勃勃尝试开始修炼。
学着原主记忆里的模样,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眼静心凝神,进入修炼状态。
灵气循着路径刚运转一周田,忽然,丹田处一股灵气突然暴动,横冲直撞,搅得五脏六腑都传来阵阵疼痛。
“咳咳咳,咳咳咳”
阮柔无奈睁眼,她可算明白,原主为何十年才是练气五层了。
但再艰难也得修炼,在这等力量的世界,金钱、财富在修为面前,什么也不是。
不提原主的心愿,就是秦恒那一击带来的威慑,都让阮柔无比渴慕起来。
想要修炼,就得解决原主身体的问题,阮柔沉思,过去十年,秦恒等人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奈何离火毒虽是凡毒,却格外难缠,每次驱逐后都能获得短暂的宁静,可偏驱逐不尽,只要留下一点点,就会在身体里死灰复燃,再次在体内兴风作浪。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毒来自原主的娘亲,说不得原主的亲爹知晓些什么。
索性,近期的天衍宗非宁静之地,借归家的名义躲开,也省却好些麻烦。
说干就干,阮柔当即收拾好东西,原主共有两件储物法器,一个储物袋在外,不过装些日常用品,另手腕上有一个不起眼的碧绿色手镯,实则是储物镯,原主身上值钱的物品都藏在其中。
收拾好,看着几乎没留下什么东西的洞府,阮柔来到任务堂。
天衍宗内,练气初期,亦即三层以下的小修士不被允许外出,因为外面实在太危险,练气初期不过会些清洁术之类的小法术,并无自保之力。
等到了练气中期,就可以从任务堂领取任务,外出宗门历练。
任务堂人来人往,以原主的身份,往来熟识的不少,她一一打过招呼,一番搜索,终于寻到与原主家乡所在方向相距不远的一个任务。
那是斩杀一头一阶妖狼的任务,按照任务所言,这头妖狼不过初开灵智,不懂修行,其实不过一介凡狼,只是仗着体型变大一倍,吞吃了不少凡人。
天衍宗接受下辖城池的供奉,便有守护百姓之责,一般凡人的争斗并不插手,但一旦涉及修士、妖兽、乃至魔门,天衍宗修士就必须出手,斩妖除魔,维护一方平安。
今日看守任务堂的乃外门孙师兄,近些日子闹得风风雨雨,他自然知晓眼前师妹身上的争端,一时间左右为难,不敢放行,更不敢阻拦。
“师妹,此番外出,你可与秦真人请示过?”
“师尊事务繁忙,些许小事,何必劳烦他。”
孙师兄面露纠结,任务牌紧紧捏在手中。
阮柔丝毫不客气,径自抽过任务牌,拱手,“多谢师兄。”
孙师兄一怔,看着空空如也的手,竟是松了一口气,也是,就是做个任务,他何必操那么多心。
凭着任务牌,出得宗门外,外面阳光明媚,风光正好。
练气五层尚且不能飞行,阮柔下山,在山脚处买下一匹骏马,仔细辨认了一番方向,一路往南,朝着大魏国的方向而去,接取任务的妖狼,正在大魏国境内作乱。
到底是第一次面对争斗,阮柔内心预设了无数次,路上无人处,将仅有几个有攻击力的法术练习得滚瓜烂熟,方才有了几分自信。
一路经过多座修仙城池,想着尽早除去妖狼,阮柔也未敢停留,足足走了十日,终于到达要妖狼所在。
这是一处城池外围内的小村庄,前后左右不过数百户,虽是青天白日,却家家户户紧闭门扉。
不用多想,阮柔径自落在村中房屋最齐整的一座前,上前,敲门。
“笃笃笃。”
“谁啊。”好半晌,里面传来一声颤巍巍的老者声音。
“我是天衍宗修士,接取任务前来除妖,请开门一见。”阮柔高声回。
又等了片刻,终于有一个身躯瘦小、眉眼皆白的老妪前来开门。
“拜见仙人。”老妪低头叩拜,“感谢仙人前来,不知有何要问的,老妪必然知无不言。”
归家心切,阮柔也没有闲聊的心思,直接问,“可知那妖狼在何处,如今体型如何?”
似是想起妖狼的恐怖身影,老妪身体猛烈颤抖一阵,哀哀切切道,“妖狼在东边山上盘踞,平时并不怎么动弹,不分黑天白日,饿了就要下山吃人,我们村子已经有七八人落难,还请仙人救我们一命啊。”
“至于体型,如今已有一人高,跟座小山一样,村里的汉子一起上都不是它的对手咧。”
知晓了想要知道的,阮柔挥手,“多谢,我马上去东边,你先躲起来吧。”
在院子里她感受到几道不同的气息,却只有老妪一人出来,其他人则都藏在地下,正是为了躲避那妖狼。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老妪连连作揖,躬身道谢,感激不已。
阮柔没再理会,将马栓在村中一处空旷地的树上,之所以不再骑马,是因为动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这不过凡马,遇上妖狼恐怕还会误事。
从村脚上山,她从储物袋取出一把宗门制式的配剑,又掏出一叠火球符,心中稍安。
一入山,阮柔不用多做探寻,几乎立刻知晓了妖狼的藏身所在,那股子腥臭味着实太过明显。
放低动静,她隐藏自身气息,一路小心警戒,到了半山腰,立即瞧见了那匹妖狼。
如今正值春暖花开,天气干燥,妖狼躺在一处丛林上,露天休息,并不住在山洞中。
故而,也是立时,在阮柔发现对方的同时,妖狼也发现了来人。
警惕起身,妖狼尾巴上下甩动,暴露了心中的不安。
几个月前,它得了奇遇,吞吃了不知什么好东西,生出几分灵智,体型也猛然增长。前者自然幸运,后者却不是好事,无他,身型大了,要吃的东西也就多,山中猎物不够,它只得下山吞吃活人裹腹。
眼前这虽然也是人,妖狼却不敢大意,它感觉得出来,来人很强大,绝不是山下那些孱弱凡人所能比拟,但同时,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比它吃过的十几个人加在一起还要香,馋得妖狼嘴角口水直流,一时间没有躲避。
先下手为强,阮柔利索甩出几十张火球符,连带火球术一起,一时间火光冲天。
妖狼还只是凡狼,不会法术,对火光有一种天然的害怕,当即收敛了馋意,缩着尾巴欲要转身逃跑。
阮柔跟在其后,紧追不舍,手中法剑不断刺出,然而却始终几次才能刺中一次,眼见妖狼就要跑到山脚,担心伤及凡人,无奈,她一手持剑,另一手从储物袋取出一张紫色符纸,其内封印的乃是一道天雷术。
瞄准扔出,只见一阵雷光闪烁,妖狼浑身被电击得一片焦黑,浑身皮毛都已不见,光秃秃的丑陋不堪。
见状,阮柔上前,几剑下去,妖狼瞬间归西。
一切结束,她才露出几分心疼之色来。
火球术不过练气初阶符纸,价格便宜,一块零石就能买上一张,前面看似挥霍扔下几十张,其实不过才几十灵石,而天雷符则是练气中阶符纸,论起攻击力比阮柔自己还要强,一张就要一百灵石。
心疼之下,阮柔将地上妖狼尸体捡起,收入储物袋,也不知这等尸体还能不能卖上几个灵石。
将一路法术造成的痕迹清理一遍,阮柔收拾妥当,再次回到刚才的人家,并未进门,而是在外高喊一声,“妖狼已除,你们可以出来了。”
闻言,有胆大的当即就打开门扉,从门缝里往外看来,胆小的依旧毫无动静,相同的是,没一个人敢出来。
阮柔想了想,将1储物袋中妖狼尸体取出,给他们看过,再次收起。
众人见此,终于没了害怕,纷纷走出家门,一群人站在一起,以老妪为首,齐齐下跪。
乌泱泱一片人头,诚心诚意的叩拜道谢,阮柔心内一震,第一次感觉,修仙者的沉重
“起来吧。”阮柔只道了一句,跨上马,转身离开。
栗子村,老妪见那道身影离开,直至远远的看不见身影,方才起身,安排村中事宜,“妖狼既已除去,大家日子也可以恢复了,有伤亡的几家,一起把丧事办了吧。”
当下,人群中传来一阵哭泣声,好不悲切。
老妪叹气一声,好在仙人来得及时,遇上妖狼,村中只死几个人,已是幸运。
不论如何,大家互相帮扶,以后的日子总还得继续过。
只是那等仙人之姿,委实叫人羡慕,若是他们村中也能出一个仙人,该有多好。
————-
栗子村诸人心思,阮柔不知,也不在意,任务完成,接下来就是回家。
继续往南,进入下一座城池,眼见着距离齐王府越来越近,她的脚步却是越来越慢。
大魏国疆域辽阔,统辖几十座凡人城池,原主的亲爹齐王,就坐镇此方天地。
速度再慢,终究还是到了,十年过去,齐王府除去旧了些,与记忆里并无不同。
阮柔上前,看门的小厮不知换了几茬,早已不认人。
见是一位年轻姑娘,他拦住开口问,“敢问姑娘可有拜帖,上门何事?”
阮柔随手取出一块铜制令牌,“请传告王爷,不孝女回来拜见。”
小厮一愣,好半晌,才终于将关系对上,当下不敢阻拦,面上的谨慎换上笑意,一边使同伴前去通传,一边带着人往里走。
“原来是公主回来了,小人有眼无珠冒犯,还请公主恕罪。”小厮滔滔不绝,回忆着听到关于这位公主的消息,小心恭维,“王爷近来身体不适,一直在府上休养,见着公主一定心情大好,药到病除。”
阮柔顿时急了,顾不得自己怎么从郡主变成公主,“爹病了,怎么回事。”边说脚下动作越发快,小厮跟在后面小跑。
及至进了内院,只见一道身影匆匆而来,几乎是见面的一刹那,两人同时愣住。
“念雪。”
“爹。”阮柔见着来人,禁不住鼻子一酸,眼中泪光盈盈。
面前的男人比十年前略有几分苍老,原本伟岸的身躯也开始佝偻,唯独眉眼间那抹慈爱从未变过。
“哎,念雪你怎么回来了,可是在宗门受了委屈。”
阮柔用力摇头,“没有,就是想爹你了,回来看看。”
“哎呦,还是闺女孝顺,你爹我一切都好,你好生在宗门修行,不用担心。”虽是这么说,可那股子高兴掩都掩不住。两人并排往里去,互相诉说这些年的过往。
阮柔自然没说近些年的委屈,只提了以前宗门众人的疼爱,听得齐王爷欣慰不已。
忽的,她想起了什么,问道,“爹,我离开前只是郡主,方才小厮却称呼我为公主,这是为何。”
齐王得意,“你进了天衍宗,身份自有不同,一个公主的身份正相配。”
阮柔失笑,其实对修仙者而言,凡间的地位不算什么,但她还是止不住为此高兴,不是为自己,而是想到,大魏王既然会因为她公主的身份而加封,就必然不会亏待了爹爹。
已近傍晚,天色微黑,院中各处点上烛火,齐王高兴地吩咐下人,报了一串原主小时候爱吃的饭菜,阮柔听了,略改几道,亲父女间本也不应该生分。
果然,齐王对此丝毫不介意,哈哈大笑叮嘱厨房备菜。
席间,父女俩又是一番离愁别绪,十年间发生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这一夜,直至月至中天,还是阮柔见时间太晚,再三劝说,齐王才舍得去休息。
凡间灵气稀薄,阮柔没有坚持修行,而是在下人的侍候下,高床软枕,安安心心睡了一觉,梦里,青草依依,鲜花怒放,带来清香与安心。
翌日清晨,阮柔早早醒来,却被告知,齐王早已在外等候。
阮柔慌忙起身,一个清洁术,身上瞬间焕然一新,看得下人们连连惊叹不止。
她却顾不得许多,快速来到隔壁的会客厅。
“爹,你怎么这么早。”少女带着娇嗔,似不满又似得意。
齐王笑言几句,打发了下人,左右环顾一圈后,问道,“念雪,你老实告诉爹,回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他昨天也是被高兴冲昏了头脑,女儿说没事也就没多想,等到晚上躺在床上,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夜没睡好,这才早早过来。
阮柔沉思片刻,问道,“爹,真的没事,我是想回来问问,我身上这毒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身上的毒还没去掉吗?”齐王也有几分震惊。
阮柔摇头,“只能压制几分,并未祛除。”
齐王面露难色,半晌方道,“念雪,你跟我来。”
进入齐王所住的正屋,掀开床铺,下面是一处方块大的小空间,里面一个黑色小木盒。
齐王谨慎取出,沉重道,“这是你娘当初留下的盒子,应当也是仙人手段,我这些年一直没能打开。”
“我娘不是凡人吗?”阮柔惊诧出声,她记得原主记忆里,对方一直是这么说的。
但很快,她就恍然,这不过是保护的手段,否则,一介凡人与修仙者结合,很难不叫人多想什么。
齐王三言两语大概说了下过往,其实两人的结合也是一个巧合,当时身受重伤、失去修为的阮母,辗转来到凡人城池,结识了彼时年轻俊秀的齐王。
两人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加上阮母自知命不久矣,想要留下一个子嗣,就有了这般结合,万没想到的是,她身上的毒,竟然留到了女儿身上,无奈彼时油尽灯枯,再是有心也无奈。
而齐王也是个长情的,妻子死后,守着唯一的女儿过活,直至女儿检测出修仙资质,这才将人送上天衍宗。
阮柔接过盒子,输入一股灵气,不见成效,见中间一处小洞,又滴了一滴血,盒子应声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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