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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千万贯


明远听见1127的通知,  很有些纳闷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结算发展“火器”的蝴蝶值,而且据1127说,只是一部分。

        试验方只计算出了“火器”对这个时空的“一部分”影响力吗?

        他带着疑惑询问“有多少?”

        1127回答“恭喜宿主,您获得了200点蝴蝶值。”

        “哇哦!”

        在体验了各种“二百五”之后,  明远竟然觉得200点还不错——毕竟1127也说了,  这只是试验方给他结算的第一部分,  意味着以后还会有。

        这次结算后大约13天,明远收到了种建中的来信。

        明远将信读得眉飞色舞,  差点儿就要拍案起身了——

        种建中在信上为他描述了熙河路的一场大胜

        当时种建中领兵挫败了投靠党项人的蒙罗角部,领了约两千人驻扎蒙罗角城,  以便修筑堡寨。

        西夏保泰监军司统军禹藏花麻联络青唐藩部首领木征,  总共征调一万一千人,包括党项铁骑、吐蕃与别羌战士,合成联军同时突袭蒙罗角城和渭源堡,并切断两处的交通线。

        种建中驻守蒙罗角城,手下兵将人数不及对方的一半,且只有六七天的粮秣。面对对方的大量兵力,  种建中故意示弱,诱使党项吐蕃合兵大举攻城,  最终用火器诱杀了禹藏花麻的儿子,本次出击的主将禹藏平真。

        种建中随即出城,以一个指挥的骑兵,将一千铁鹞子诛杀了六百多。而四千羌兵受到惊吓,  再也无心恋战,在蒙罗角城外留下一千多具尸首之后,  一哄而散。

        种建中知道对方主将殒命,  便大胆携胜追击,  冲入大来谷,面对大来谷中的两千党项人,再次用上了火器。

        王韶在渭源堡中得到消息,也打开城门,令两个骑兵指挥从渭源堡中杀出,待大来谷中硝烟散去,便对西夏铁鹞子展开两面夹击。

        此役一毕,清点战功,种建中一一个马军指挥,两个步军指挥的兵力,再加上王韶最后派出的两个马军指挥,总共两千两百人,剿灭了西夏精锐骑兵两千七百骑,吐蕃藩部近两千人,获得战马九百余匹。

        堪称熙河路设路以来,最为酣畅淋漓的一场大胜。

        而种建中在信中反复感谢明远,感谢他一力坚持,开发出了威力如此巨大的火器;也感谢沈括指点的方法,将火器的原材料安全运到了蒙罗角城——否则他与他手下将士,恐怕就只有坐等救援的份儿。

        “霹雳砲车所投出的‘炮弹’,对于西夏战马惊扰极大,一旦开战,对方纵是精锐,往往也不战自溃。”种建中如是写道。

        明远心想那倒是——只不过这多半是因为党项人第一次见识到火器在战阵上的应用,全无准备,且马匹从未经过训练罢了。

        他相信,随着火器越来越广泛的使用,党项骑兵必然很快会开发出相应的骑兵战术——他那个时空里欧洲大陆战场上的运动战正是经历了这样一个渐进的适应过程。

        但还是那句话——如今大宋拥有了“先发”优势,便无论如何也要把握住这个“先发优势”,为本国争取到最大利益才行。

        想到这里,他放下信笺,撑住下巴,望着玻璃窗格之外幽深的冬日景象,心里却在油然想象种师兄在战场上的勃发英姿。

        突然,他猛地站起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于是他大声召唤1127上线。

        “1127,难道……我之前获得的200点蝴蝶值,是因为师兄在战场上用它打了一场胜仗?”

        1127的声音也似乎含着笑“亲爱的宿主,谁说不是呢?!”

        “毕竟这是一场战略意义重大的胜利哦!”

        听1127的意思,火器带来的影响,试验方似乎觉得很难计算,因此采用了“影响一点结算一点”的方式。每当宋军使用火器获得一场有意义的胜利,就会直接给明远带来蝴蝶值。

        “啊——”

        明远轻呼一声,伸手扶着自己的额头,几乎有点不敢相信。

        至此,他和远在熙河的种师兄之间就真的建立起了一道隐形的纽带。只要他能够主导发明更好的火器,促进大量生产,那么西军的胜利,就能够直接为他带来好处!

        “来人,备马,我要去北高峰下山坳。”

        这下子,明远就更有动力,推动宋代的火器研究迅猛向前迈步了。

        “官家,官家——”

        “官家,您在哪里?”

        这一声声女子轻柔的召唤,却并非在大宋汴京城的皇宫中。

        “官家,原来您在这里。”

        兴庆府的西夏宫室中,一名小宫女轻轻掩着笑,向眼前的那个身形瘦弱,脸色颇为苍白的十五岁少年缓缓行礼。

        她面前,正是七岁即位,到现在已经当了七八年西夏国主的李秉常。

        “嘘——”

        李秉常冲对面的少女吁了一声“千万莫要让母后听见了,会罚你!”

        小宫女顿时吐了吐舌头,马上改口“是,大王。”

        随即又灿烂一笑,小声道“我知道大王喜欢被称作‘官家’。”

        李秉常看看自己身上色彩艳丽、花里胡哨的党项人衣饰,顿时叹了一口气。

        他也喜欢“官家”这个称呼,也喜欢穿戴汉家衣冠,像他的父亲一样……

        他有一个在西夏国中人人都景仰,但是人人都害怕的祖父——李元昊;又有一个人人都恨,但是人人又都有点害怕的父亲——李谅祚。

        父亲李谅祚一力主张用汉礼,群臣虽然反对,但因为李谅祚凶残,所以党项大族们敢怒而不敢言。

        父亲李谅祚过世,小秉常即位,秉常的母亲梁氏即位,便在宫中废止了一切汉礼,恢复藩礼。

        但那时秉常已经六岁了,已经习惯了见人行礼,习惯了整齐典雅的汉人衣冠,也习惯了小宫女们软软地唤他“官家”。

        秉常总也想不明白明明母亲自己也是汉人啊!

        “官……大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小宫女好奇地望望帘外来回走动的人群。显然,宫中刚刚举行了一场朝议——只有事发突然,才会在这个时候举行朝议。

        秉常面对好奇的小宫女,低声道“是禹藏家遣人进京,说他们在熙州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败。”

        小宫女睁着圆圆的眼睛,根本不知道秉常口中的“大败”,意味着什么。

        “他们还说……他们还说……”

        回想起刚才禹藏家的臣子在殿上说的话,秉常脸露忧色,眼中甚至透出一丝忧色。

        “他们还说这次失利是因为宋人引动了天雷,以天雷杀人!”

        “而太后不信……”

        那小宫女听说有“天雷”,也吓了一大跳,不过很快便冷静下来,冲秉常露出笑容,小声安慰道“官家……大王……天雷,不总是打坏人的吗?大王又不是坏人!”

        秉常一听这不正是这个道理?

        年轻人在这笑靥与软语的抚慰下,心情竟神奇地快速平复了,也回给小宫女一个笑容,然后道“去替我把那些汉人的书都收起来,免得母后看见。”

        小宫女欢欢喜喜地应了,转身离去,将秉承留在原地。

        “大王又不是坏人——”

        小丫头说的那句话却还在秉常耳中回荡。

        这年轻人忍不住苦笑——他真的,不是坏人吗?

        他身体里流淌的,是两个野心家的血脉。

        他的父亲李谅祚杀掉了自己的权臣舅舅没藏讹庞,而他的母亲梁氏,正是没藏讹庞的儿媳,与李谅祚私通,于是将没藏氏的一切计划都事先通知了李谅祚。

        这道德吗?——秉常暗想。

        但如果没有这些,就不会有他出世,更不会由他在李谅祚过世之后即位,成为西夏的王。

        如今他软弱而又无助,太后梁氏擅权,任用诸梁,秉常的舅舅梁乙埋正把持这夏国的大权,为所欲为。

        这次说动禹藏家与青唐藩部联手进攻熙河,也是梁氏与梁乙埋一力促成的,说是宋人在熙河开垦田地,设立榷场,互市贸易,这明摆着是在蚕食夏国的土地,侵犯夏国的利益。

        而秉常却总是觉得——只要母后这么说,梁氏与夏国国内各大贵族的内斗,似乎就会稍稍缓和些。毕竟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在那里,能令夏国国内暂时抹下纷争,一致对外。

        只是如今秉常年纪渐长,支持他亲政的夏国臣子越来越多。然而母后显然已经尝到了权力的甜美滋味,不会轻易放权。到那时候,还不知会怎样……

        李秉常如此想着,信步在宫室中向前走去,眼神没有什么焦点。

        也不知在宫中闲逛了多久,他忽然一凛,悚然上前,恭恭敬敬地向面前的人行礼。

        “母后——”

        一身华服的西夏太后梁氏对秉常的恭敬十分满意,笑着颔首,眼中似乎满是母子亲情“大王今日朝议上累了,不妨早些歇下。”

        “对了,那个为你收拾汉书,整理汉服,用汉家称呼对待的大王的贱婢已经被母后叫人拖下去杖杀了。”

        梁氏的眼神依旧温情脉脉,似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秉常一时间如坠冰窟,呆在原地,喉头哽住,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梁氏身后有一两名侍女与宦官似乎在以同情的目光注视这位大夏国的国王,但在梁氏的积威之下,他们都立即收回了视线,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地侍立在这一对母子身后。

        半晌,秉常终于勉力动了动喉结,艰难地开口,道“多……多谢母后关怀……”

        梁氏见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嫣然一笑,转身便走。

        过了很久,秉常才终于感受到知觉渐渐回到他身体里。

        此刻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侍从或是婢女。

        但秉常依旧能感受到宫室中始终有暗中投向他的视线……

        秉常就这么艰难地前行,拼了命控制着自己,前行……一直到回到他的卧室里,放下卧榻四周的所有帐幔,将脸埋进柔软的毛皮衾被里,他才能放任自己,无声无息地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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