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兄姊（二）
第二百七十八章兄姊（二）
曾老太太心中叹了一口气，更加用力的握住了陆锦染纤细的手，转头又看向大爷陆锦华。
“你们都是好孩子，大哥儿，你也是当了爹的人了，往后，就得时刻警醒着，以身作则，给弟弟妹妹们，给孩子们做个好榜样，知道吗？”
大爷陆锦华面容一肃，郑重的点头。
二爷陆锦栾忽然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终于明白了曾老太太这几句话的意思，也知道，老祖宗虽然老了，陆家虽然是这么散沙似的一大家子，可是老祖还在，陆家，就永远是陆家。
他把目光不自觉的又转向了在他对面站着的柔柔弱弱的五妹妹。
她的身量张开了不少，可还是如他记忆中，她小时候那般瘦小，但她却又不像大伯母死的时候那么怯弱，她的目光那样坦然，坦然到，他就算知道若不是她，母亲也不至于被逐出陆家，可是看着她，却也没法恨她。
他能恨什么呢？这一切，不过是母亲咎由自取罢了。
他从小就恨祖母，但是偏偏又爱她，她管自己管的那样严格，严格到，连每个月，他要在他妻子的屋里呆几回都要管。
他叛逆，他吊儿郎当，他混日子，他就愿意看着祖母为他头疼却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可是以后呢？祖母死了，那个什么都要和祖母暗地里较劲的母亲也走了，往后，他该怎么办？他忽然有点心灰，又忽然有些同情起这个话不多的五妹妹来。
他好歹已经成人，没了母亲，他还有他的家，五妹妹呢？那时候她那么小，纵然没有表现出来，可是应该也慌张无措吧？所以，她才能忘了从前的事……
屋子里已经散了，平日里见面也不多的哥哥嫂子妹妹们三三两两的结伴往外走，可是他用眼睛一扫，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等着别人先走出去，同样肩膀瘦弱的妻子，那样子，比起五妹妹来，还要弱。
他记得她刚嫁过来的时候，腰背挺得直直的，脸上明明没有笑，可是眼睛里却透出欢乐来，可是现在呢？面上、眼中、嘴角上，只看得见愁云惨淡，整个人蔫蔫的没有生气，是因为他吗？
他忽然笑了，觉得自己又像傻瓜，又像混蛋，他上前一步，拉住了五妹妹的袖子，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五妹妹，我往后就没有母亲了，和你差不多，我也没有母亲了。”
锦棠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反常的二哥陆锦栾收回手，张了张口，却只喊了他一句：“二哥……”
陆锦栾却似没看她只是皱着眉头，看向虚空的目光中仍然带着防备，又仿佛看着锦棠，“我恨你吗？”
“应该是恨的。”他重重的点头，忽然又咧开嘴角笑了，“没事，我挺好，走了……”
锦棠皱起眉头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莫名感到一丝难受，前世，她可没有经历过这些。
前世的二哥，也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不知愁滋味的纨绔。相较于三哥整日走马章台玩弄丫鬟的混蛋，二哥的纨绔，顶多算是顽劣而已，所以她虽然有些不解和生气二伯母想要栽赃自己，可是对二房的这几个哥哥姐姐，她却觉得他们不是坏人。
更何况，二夫人如此，也不是他和大哥或者大姐愿意见到的。
正出神，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五妹妹可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
三小姐陆锦柠阴阳怪气，翻了个白眼撇撇嘴走了。
锦棠看着陆锦柠骄傲的如同一个扬着头的孔雀一般的背影，心中只觉得好笑。
三姐这样，只会让她觉得幼稚，为何从前，她竟然一直看不清楚，甚至还以为三姐十分喜爱自己呢？
“五妹妹的丫头倒是个个标致的厉害。”三爷陆锦权拦住了去路。
锦棠对这个三哥一向没什么好印象，此番见他正对着自己身后的绿竹和绿袖肆无忌惮的打量，心中不由一紧，面上却仍是带着客气的笑，不着痕迹的挡住了他放肆的目光，“三哥有什么事吗？”
“呵呵，没什么事，”三爷陆锦权收回了目光，“咱们兄妹许久不见，哥哥还挺想你的。”
想她？锦棠只觉得后背发冷，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陆锦权却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尴尬，继续跟着锦棠小步走，“小时候，咱们还一块儿念书，整天跟在我身后叫我给你抓禅，你都不记得了，那时候荷塘里还种着千叶莲，你——”
“小姐，咱们去夫人院儿里请安的时辰只怕要耽误了……”
锦棠一回头，便对上了那一双狡黠的眸子，好笑的叹了口气，歉然又颇有些为难的看着陆锦权。
陆锦权仿佛这才意识到是自己挡了人家的道儿，一步退开，眼睛却溜了一眼四周，低声叹了口气，“诶，说起来，大伯母也走了好些年了——时候也不早了，你还得去请安呢，去吧！”
锦棠心中一动，点点头，惋惜道：“三哥，我年纪小，可记不得从前的事了。”
陆锦权眼中闪过失望，却忽然又听锦棠道：“不过——无论如何，三哥总是我三哥嘛！就算长大了，情谊总还在的。”陆锦权狂喜，刚要开口，又听锦棠道：“三哥，今日真的来不及了，改日，改日你再给我讲讲荷花池里的千叶莲好不好？我都只在书上见过。”
陆锦权心头一松，如释重负般笑着回应，“当然可以。”
等到走远了，绿袖才低声问道：“小姐，三爷和咱们几乎是不往来的，今日他和您说的话可是够突兀的，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
绿竹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眼观六路，仔细留意着附近有没有人经过，不过，她的心里也跟绿袖想的一样。
锦棠拇指与食指在袖中磋磨了一下，方道：“无非是有什么事罢了，回去后，你叫绿饶出去打听打听，三哥最近有什么事，内院你暂且不要问，毕竟是四房，三叔可防着咱们大房呢。”
绿袖点了点头，“只是，奴婢没有想到，三爷竟然敢大喇喇就那么跟您提起夫人来——”绿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绿竹拽了一下，绿袖一愣，也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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