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别同管理局的人混
海滩上一派喜气洋洋，马友正忙着指挥村民们各种摆拍留影。听见季微澜的问题，随口笑道：“怎么会生气啊？大好的日子没人会生气。”
看了看周围又说：“哦，林捞牛已经回去了，那你外婆应该是被林捞牛叫走的。那就是正经事，肯定不是生你的气啦。”
季微澜乍松一口气，又紧张起来。
红花阿婆同村治保主任能有什么正经事？
第一个联想就很不妙。
“不可能！这事一定不是我外婆做的，就算她再不高兴我开民宿……”
“怎么可能是你阿婆做的？”马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红花阿婆可是我们联防支队的名誉队长。是抓坏人的，不是当坏人的，哈哈哈。”
他快活地笑起来，季微澜无言以对。
若是问在这个淳朴的小渔村子里，谁最有动机破坏木船的下水仪式？季微澜想来想去，她应该只得罪过一个人。
黄皮。
黄皮在村里是有名的刺头，虽然没有真正的犯罪记录，但盗渔违建、偷鸡摸狗等小错不断，早就是村治保办公室的常客。
当天下午，林捞牛就找来黄皮问话，却发现事发的那天晚上，他同几个狐朋狗友通宵打牌。几个牌友都作证说，他一整夜打牌没有歇过手，就算上厕所也是速去速回。
黄皮洗刷了嫌疑，大摇大摆从治保办公室走出来，迎面就遇见季微澜和高磊。
看见两人，黄皮斜着嘴笑了两声，走过去叫了一声“季家妹吖！”
“怀疑我，那你可真是看走眼了。有一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妹吖你可得好好记住了！”
笑嘻嘻的目光从季微澜脸上转过，又向高磊剜了一眼。
“哥再劝你一句话，别同管理局的人混，不会有好结果的！”
说完，他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大笑着走了。
高磊皱皱眉：“不用理他。”
季微澜盯着黄皮的背影，若有所思。搞破坏的不是黄皮，还能是谁？听他这话里的意思，难不成那个人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这样想着，目光不由自主就飘向了身旁。
“哎，看来我只能背根甘蔗去鼓角圩了。”高磊做了个夸张的苦笑。
季微澜略一琢磨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蹙眉道：“击鼓鸣冤哪有用甘蔗的？”
“不不不，甘蔗是用来当贿赂的。”高磊推开会议室的门，做个手势，请她先行，“拉车的那头老黄牛，不吃甘蔗就不肯下海。”
季微澜咦了一声：“牛还能下海？”
马友已经抱着一摞资料在会议室里等着他俩了，闻言便道：“别处的牛不下海，我们南极村的牛可以。不上黄牛背，哪闻海鼓声，鼓角圩你还没去过？”
季微澜摇摇头。
马友摊开的南极村地图，在某个角落指了指：“这地方很有意思，你要规划观光路线，可以加进去。”
鼓角圩是一个小海角，海中有礁石形状如鼓，海风吹动，晴天和雨天的声音听起来不同。千百年前，村民就将它尊奉为龙王爷用的“海鼓”，初一十五都会拜祭。
那一带暗礁更多，不能行船，筏子载香烛用容易受潮。也不知最早是哪个村民突然奇想，赶着牛车涉过浅海。从此当地就有了牛车下海这一交通方式。
季微澜听得啧啧称奇，连忙记录下来。
三人对着地图畅谈，她发现周边有许多类似鼓角圩的地方。在地图上甚至没有记录，称不上风景名胜，却如山水图中一叶轻帆，花鸟卷里一只蠓虫，小而美，并且具有别致的传说和风情。
若离了它们，这里的蓝天碧海与别处的又有何不同？
“等到过年小高歇下来，让他开车载你去四处转转。”马友说，“修房子的事就交给我们，你放心，”
季微澜垂着眼，正在地图上将那些零星散落的地名一一标志，没有应声。
散会后，高磊同她走出村委会，叮嘱她先订个规划，把最想逛的地方列出来。季微澜才淡淡回绝道：“总是麻烦高先生，不太好。”
“有什么麻烦的？”高磊不以为然，继续道，“这季节去合水线正合适，灯楼角也值得一看。”
季微澜放缓脚步，刻意与他拉开距离：“公车私用，不太好。”
高磊脚下一顿，转身朝她扫视片刻，突然失笑道：“我这车开了三年，出过省也进过山，村里老老少少都坐了个遍，这还是头一个人同我说公车私用的。”
他脚后跟一踢，扬起些缕沙尘。
季微澜也知道，自己这些天别扭得莫名其妙，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抱歉……”她虚弱地开口，试图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我知道，这里交通不便，与一般地方不同，你开车也是助人为乐。”
“助人为乐不敢当，就是图个我乐意。”高磊耸耸肩，突然问道，“我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乐意载谁就载谁吗？”
季微澜怔了怔，不知如何回答。
高磊掏出车钥匙，晃了晃。
“长安之星，1.4L标准型，当年新车售价五万三，我买的二手，四万六。刚好整一年的工资，还能落下两千元买泡面。”
“哦，要说公车私用也没错，车牌号是公家的，汽油按月实报实销。”
他把车钥匙塞回裤兜，朝季微澜略略欠身。
“抱歉啊，是我没有及早说明。”
他脸上仍然挂着轻快的微笑，只是这微笑令季微澜呼吸紧促，每一缕空气都如刀片刮过。
一句“对不起”堵在嗓子眼里，就是挤不出来。
“我以为，这些天来，我们一直合作得很愉快。最起码，已经有了信任的基础。”高磊看着她，目光渐转幽深。
季微澜双手拧着裙褶，手心中已全是冷汗，低声道：“抱歉，是我自己的问题。”
在村委会门前的丁字路口，两人对视片刻，忽而陷入沉默。
最终打破沉默的还是高磊。
“总而言之，季小姐无论对我，还是对保护区有任何批评建议，欢迎随时指出。”
他随意挥了挥手，朝着路的另一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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