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加油
航行过程中没遇到半点意外, 于是这艘飞船准时准点降落在了荆棘星的港口上。
和永恒议会那边不同，永恒议会的可居住星球多、拥有特色的星球也很多, 星际旅行开展得如火如荼, 好多外星系的有钱人都会慕名前来旅游。而帝国这边么……也有旅游业，就是大多数都经营得半死不活。
使命星就不提了，那个星球一千多年前才终于脱离‘极其恶劣’这个分类, 即使如此帝国人也不愿意长期居住在上面, 是以前的皇帝下了命令，让军部搬过去, 这才给使命星增加了一点人气。而花园星、月神星这种名字很好听的星球, 实际上居住环境和帝都星差不多, 甚至比帝都星还差一点, 外国人可能想过去看个新鲜, 本国人肯定不会把钱花在这上面。
帝国唯一拿得出手的美丽星球就是瑰钻星, 但瑰钻星的美和这颗星球没有半点关系，是住在瑰钻星上的人们花了好几千年的工夫，才把瑰钻星改造成了一颗纸醉金迷的娱乐星球, 他们的地标翡光大剧院就是一个十足的吸金窟, 单一个翡光大剧院, 就能支撑起瑰钻星的夜夜璀璨。
不过这和帝国主体民族没什么关系……瑰钻星能有今天的成就都要感谢图图科人, 他们是真会玩，而且特别擅长拉着别人一起玩。难怪这些年一直都有风声说图图科想要独立呢，可惜他们有钱却没有战斗力, 瑰钻星的美是图图科人打造的, 而瑰钻星的安全是帝国提供的, 假如图图科人想要离开帝国自立门户, 那他们首先要考虑的事情就是上哪找一个能接收他们的星球, 六大主星全部围绕霍薇兰运行，帝国人疯了才会允许叛徒继续留在自己地盘的心脏当中。
不能依附帝国、那就只能依附永恒议会，自己找个地方占山为王还是不要想了，首先图图科人很少，他们也是有生育危机的，去繁育中心登记的图图科人不比斐柔人少。其次图图科这个民族有些复杂……他们不懒、也不软弱，为了完成自己心中的艺术使命，有的人能狠下心来把自己饿成皮包骨，但他们就是不喜欢打打杀杀，连斐柔帕利耶都有自己的军校，图图科却没有，整个图图科报名参军的年轻人占不到万分之二点三。
这样的他们想独立属实是困难了点，真独立出去了，还不得第二天就被人卖了。
所以星网上有人这么说，但帝国高层是没人这么信的，帝国也不是只有这几年动荡而已，前面的两千多年，有过比现在还严重的时候，也没见过图图科人真的做什么。相比起来，帝国一直不放心的还是哈波塔，这个最晚加入帝国、又一直被他们排斥在外的民族。
惨啊……真惨。本身就最穷也最弱小，结果还始终不被接受，图图科人可以正大光明把瑰钻星说成自己的祖籍、故乡，哈波塔却四散在外，能住到六大主星上的哈波塔人不足两成，而且就算住上来了，也没法聚在一起混居。
这些是姜昱认识纳塞尔以后他自己查的，目前艾略特对姜昱的教育还停留在历史和民俗阶段，与政治有关的事情，他打算明年再教给姜昱，毕竟孩子小、情商低，让情商低的人学习理解政治，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
艾略特知道纳塞尔的存在，但他从没召见过纳塞尔。其实前任皇帝留下的命令，从艾略特奶奶那辈就想要解除了，纳塞尔的爸爸法鲁也是不必来到赫伦森身边的，当时赫伦森的妈妈、也就是艾略特的奶奶——那位奥莉薇陛下私底下就暗示过，如果法鲁有什么想做的事、想要追求的梦想，那她不能阻拦这样的青年。
结果法鲁他爸特痛快地说了一声没有，然后就把法鲁留下了。
……
艾略特也是想不通，这一家人到底什么意思，是想要好处，还是想让奥拉维尔的随行团多一个名额。
对于纳塞尔不请自来这种行为，艾略特感到不高兴，但先辈有言在先，而且纳塞尔的资料没什么问题，再加上奥拉维尔也喜欢他，艾略特才不作声了。
艾略特不知道这家人究竟是真单纯还是假单纯，但目前来看，他们得到的效果非常好，奥拉维尔从不排斥纳塞尔的接近，连道别都会想着纳塞尔，甚至还偷偷去查哈波塔民族的有关信息。要知道奥拉维尔是个没什么好奇心的人，他要是好奇某件事，只能说明他特别在意，他开始对某个人产生感情了。
比如他之前想查阿德莱德的时候。
这让艾略特更加的不高兴……因为纳塞尔不是他安排的，姜昱对外面的人产生感情，艾略特不免感到有些失控，可他又知道这是正常的，除了默默宽慰自己，他也没别的事可做。
而艾略特安慰自己的时候是这么说的：没事，不老实的话，杀掉就好了，奥拉维尔最多哭两天，之后他再给奥拉维尔找个精神不正常的哈波塔人就行。
…………
姜昱可不知道在他爸爸心里干掉一个人和干掉一只鸡腿一样简单，他趴在窗边，望着和帝都星确实差别不大的荆棘星，久违地感到了一点紧张。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紧张过了。
这时候他就希望艾略特能在他身边，只要艾略特在，他就会感到非常安心。
但这其实是不对的，不管别人再怎么把他当小孩，姜昱自己是知道的，他已经没有那么小了，他应该学会独立，毕竟他是艾略特一世的儿子，他是一个凯珀尔，他不能总是依赖自己的爸爸。
姜昱对自己的身份认同感越来越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以凯珀尔的身份自居了，他还是一个怕被大部队丢下的性子，于是他有意无意地，就开始模仿他认知当中的凯珀尔。
心里依旧紧张，但姜昱会给自己打气，做好一切准备以后，姜昱深吸一口气，打算转身下飞船。
他要去拿自己的外衣，而他一转身，就惊愕地发现后面站了五个人。
从西昂到格温多琳，这五个人都纳闷地看着他。
提摩西还拿着姜昱的外衣，他疑惑地问：“你看什么呢？”
沈问风一把抢过那件外衣，然后丢给姜昱：“哎呦，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光秃秃一片，学院星的旅游攻略我已经做出来了，帝国军事学院旁边就有两个景点，正好明天没事干，咱俩一起去转转。”
萨缪尔皮笑肉不笑：“哦，你们两个去转转，那我们呢？就在酒店看看？”
格温多琳背着自己的包，顺便还抱着姜昱的，她淡淡道：“那两个景点一个需要爬山，另一个需要进入地下洞穴，殿下不喜欢这种景点。”
沈问风不服气：“你怎么知道殿下不喜欢，那殿下不喜欢这种景点，还能喜欢什么景点？”
这下另外三人全都对他翻了个白眼，他们异口同声道：“白痴，当然是飞行乐园啦！”
沈问风：“…………”
沈问风不是不知道姜昱的爱好，只是在他那单纯的脑子里，飞行乐园只能算娱乐设施，不能算景点。
西昂觉得他们聒噪，更可怕的是，他们已经聒噪一路了，他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开始隐隐作痛。
安静地走到姜昱身边，西昂已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他拎了一下被姜昱抱着的外衣，示意姜昱穿上，在他穿一半的时候，他又推着姜昱的背，让他边穿边出去。
再待在这个密闭的房间里，西昂觉得自己就要疯了。
其实西昂的忍受能力相当强，但是吧，在学校里他知道周围明争暗斗，他心里有准备，所以不管环境多闹腾他都受得了，可是在这几个人身边，西昂知道这些人是不会攻击自己的，慢慢的他就放松下来了，结果他放松了、想要休息了，这几个人却不干，一个个精力旺盛得像是室内狗，搞得西昂心里越来越暴躁，他本来打算先休息两天再安排这些人训练，现在他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西昂的想法不无道理，就往外走的这段路，这些人也不消停。
姜昱低头给自己扣扣子，西昂的手一直放在他背后，他们往前走，沈问风几人自然也跟着走，沈问风在和双胞胎争辩，格温多琳则盯着姜昱的手，发现他总是扣不好最后一个，格温多琳便伸出手去，帮了他一把。
姜昱放下胳膊，从格温多琳那里接过自己的背包，他把包背好了，另外一边也不知道在吵什么的沈问风突然靠过来，压着姜昱的肩膀问他：“你来说，飞行乐园到底算娱乐设施、还是旅游设施？”
姜昱：“……”
不等他说什么，双胞胎一人伸出一只魔爪，又把沈问风抓了回去。
提摩西：“说不过就转移矛盾？休想！”
萨缪尔：“咱们一对一，别把其他人扯进来。”
沈问风指着他们俩：“你俩对我，算一对一？！”
提摩西和萨缪尔对视一眼，然后理直气壮地对沈问风说：“算啊，你不知道二十年前我们两个是同一颗受精卵吗？”
沈问风：“…………”
姜昱听着这些声音，还是没改变心里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他都应该变得独立一些，只是独立并不意味着孤独，看现在的形势，他这辈子大概都没有孤独的机会了。
扯起一边唇角，姜昱往上提了提双肩包的带子，然后他高高兴兴地往格温多琳身边蹭了蹭，格温多琳看他一眼，并没有什么反应。
而只蹭一个人似乎不太够，于是姜昱又往后看了一眼，发现西昂就在他身后，他在不离格温多琳太远的前提下，又往后挪了挪，尽量和西昂挨得近一些。
姜昱总查别人，他不知道的是别人也经常查他，比如他这个高兴了就会往人身边呆的习惯，不止双胞胎他们，连格温多琳都在回到宿舍以后，一头雾水地查了半天。
连格温多琳这个情报头子都需要查两三天才弄明白的东西，西昂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姜昱的意图，望着姜昱的后脑勺，西昂慢慢垂下了眼。
就这样，姜昱这个小队到了地方。虽然来的是皇子，但皇子也只是参赛学生当中的一个，皇室有钱，所以皇子到达的排场大，但帝国军事学院并没有安排人去迎接他们，所有学生待遇都是一样的，甚至那些没背景的学生待遇比有背景的学生更好，因为没背景的学生要在学院工作人员的带领下领东西入住。
有人对这种待遇不满，有人就无所谓，姜昱更是连待遇两字的概念都没有，他已经快快乐乐地去看酒店房间了。
这家酒店是莱奥那提家的，辛妮德理所当然给姜昱留了顶层套房，一层都属于他，连出入口都和别人不在一起。
套房那么大，姜昱不想自己住，其他小伙伴欣然留下，格温多琳一间、双胞胎一间，套房一共四个卧室，还剩两个，却要三个人一起分。
沈问风立刻揽上姜昱的肩膀：“当然是我和殿下一起住，殿下说是不是？”
西昂本来对怎么分配房间没意见，闻言，他也软刺沈问风一句：“我不懂这个当然的道理在哪，你和奥拉维尔住在一起，我怕半夜奥拉维尔就跳楼逃生了。”
沈问风：“……”
对着西昂，沈问风没有像对萨缪尔那样针锋相对，把胳膊从姜昱肩膀上拿下来，他有点迷茫：“难道你想和殿下住在一起？”
西昂还真承认了：“不可以吗？”
最起码他的睡相比沈问风强多了。
而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姜昱突然开口：“我为什么非要和你们俩中的一个住在一起？”
他发出灵魂般的问题：“你俩睡一间不就行了吗？”
其他人：“……”
额，好像是这个道理。
沈问风和西昂同时一愣，然后他俩看向对方，挪开目光的时候，沈问风一副天塌了的表情，西昂则是神情凝重，开始思考半夜把沈问风丢下楼的可能性。
…………
陆陆续续的，其他小队都到了。
艾略特提前打过招呼，让荆棘星上的官员们明白姜昱此行就是一个参赛学生，有点眼力见就别去打扰他；辛妮德则下了命令，让酒店的人严防死守，一只苍蝇都不准放上顶层。
姜昱的身份注定不可能低调，就算他低调了，别人也觉得这是高调，即使姜昱不和外面的人接触，他照样会引起一片风起云涌，而艾略特和辛妮德的意图就在这，他们不在意外人如何揣测，他们只想让姜昱安静地休息几天。
等到开幕式这天，所有小队在帝国军事学院汇集，幸好他们的场地够大，即使三万人也坐得开。
不同的校服、不同的面孔，甚至不同的人种，大家摩拳擦掌，为的就是争夺一个好名次。
帝国军事学院是东道主，他们的学生在最核心的位置，而略次一等的就是皇家军事学院，姜昱坐在前排，可以轻易看到旁边的情况。
他终于见到耿元诚本人了，黑发黑眼，长得比沈问风贵气、但没有沈问风娇气，他低着头，肤色瓷白的同时、睫毛还又密又长，仿佛是一个娃娃，但要真把他当成一个娃娃，那就大错特错了，耿元诚抬起脸，让姜昱看到了他的眼睛，他也看见姜昱了，隔着很远，他就对姜昱笑了一下。
这是个挑衅且讽刺的笑，他还对姜昱说了三个字，但姜昱不懂唇语，所以完全看不懂他在说什么。
耿元诚以为自己能看到姜昱暴怒的模样，结果姜昱始终都是茫然地看着他。
耿元诚：“……”
怎么回事。
耿元诚的队友看到这一幕，那个被格温多琳重点强调过的奥古斯坦提醒了耿元诚一句：“还没开战就挑衅，你是想帮他们增加士气吗？”
耿元诚懒洋洋地说：“我是在帮他认清自己的身份，刚到这里就敲打别人，像是生怕大家不知道他是未来皇储，他都这么提醒我了，我难道还不能提醒他吗？”
耿元诚左手边，一个身量较矮、长相也更稚嫩一些的男孩忧心忡忡地开口：“可是你怎么知道就是他做的呢，而且就算是他做的，他提醒的也是你爸爸，不是你呀。”
耿元诚：“……我爸爸和我是一体的，就像他爸爸和他也是一体的。”
解释了这么一句，耿元诚阴森森地转过头，看向这个男孩：“亚辛，再跟我唱反调一次，接下来三天你都别吃饭了。”
亚辛立刻闭嘴，他委委屈屈地低下头，真的没再说过话。
奥古斯坦对这一幕无动于衷，他们小队还有一男一女坐在旁边，女孩面无表情，另外那个男的则是心有戚戚。
他和亚辛的身份差不多，亚辛是耿元诚的跟班，而他是耿元诚为了凑队租来的打手。
……是的，耿元诚就是这么称呼他的，一个打手。本来他想让耿元诚滚，但太子爷给的实在太多了，参加一次比赛，给他两百万信用点，如果他表现好，太子爷还说他可以为耿家工作。那就是无数个两百万信用点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是没那个勇气为亚辛鸣不平，只能用这种同情的眼神，默默地支持他。
…………
耿元诚说的那三个字是实验品。
耿家和皇室关系不好，双方一直都是互相提防，之前艾略特都没通知他们一声，直接就动用了所有的军事力量，这让耿家已经很不满了，后来艾略特回来的时候不止带回了小皇子，居然还把周伏生带回来了。
小皇子影响的是帝国结构，耿家不怎么在乎，但周伏生影响的是军部结构，耿家在乎死了。
……
于是他们暗中往帝都星输送了不少东西，就是想知道艾略特一世到底什么态度，既然已经打听了，那他们也不会只打听一件事，姜昱的来历与过往，或许他们比姜昱本人都清楚。
一个意外成功的实验品，因为见不得人，所以被瞒得死死地，哪怕丢了都不敢往外说，这可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看不起。
耿元诚和姜昱不一样，艾略特在家里几乎不提外面的事，他不想让姜昱太早地接触一些事情，而耿元诚干脆就是在耳濡目染里泡大的，养育他的人不是他爸爸妈妈，而是他的爷爷，他爷爷是耿家历代家主里最强硬的一位，连带着耿元诚的态度也变成了这样。
不过是个没发育、也没长出羽翅的半成品……赢了也没什么意思。
……
西昂就坐在姜昱身边，他自然看到了耿元诚做的口型，他看懂了，但他不明白耿元诚为什么说这三个字。
姜昱知道自己是个实验品，因为他没有母亲。艾略特一世对此一笔带过，说是自己缺一个继承人，所以他繁育了姜昱，姜昱对此也接受得很好，没有就没有了，一开始就没有、肯定比有过再失去更好。
西昂感觉耿元诚用这一点来刺姜昱，不应该仅仅这么简单，他转过头来，低声叫道：“奥拉维尔。”
“嗯？”
姜昱很自然地扭过头来，他早就把耿元诚忘一边去了。
西昂望着他一无所知的神情，嘴里那些话滚了又滚，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他好像没有办法破坏这张脸上的干净与天真。
于是到了最后，他只露出一个笑脸来：“加油。”
姜昱眨眨眼，然后笑着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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