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魅力
吃过午饭, 姜昱五人就出发了，他们的休息日只有两天, 今天去明天回, 真正可以让他们玩的时间，也就是这个下午和晚上了。
即使如此，姜昱他们也很开心, 格温多琳除外, 格温多琳背着一个圆筒包默默跟在他们身后，仿佛她不是去休假, 而是休息之余还要被迫去看孩子。
……
不用皇宫操心, 莱奥那提家把自家的专列拿出来供皇子出行使用, 一列高速悬浮车上只有姜昱几个人, 菲利普等护卫队的成员则坐在车厢后半截, 一共就两个小时的车程, 期间各种服务人员层出不穷，老实说，这待遇比在伊利亚宫强多了。
……
姜昱享受着财阀式的纸醉金迷, 都快乐得找不着北了, 等悬浮车停下, 姜昱立刻拎起琴给他收拾的过夜行李包, 然后兴冲冲地跟着大家一起下车。
外面是冰天雪地，风吹在脸上跟割肉一样，娇生惯养一辈子的沈问风顿时打了个喷嚏, 他赶紧拿出恒温外套穿上, 双胞胎没他这么娇气, 但也快速换上了厚外套, 至于格温多琳, 悬浮车没停下的时候她就已经换上厚实的衣服了。
琴没跟来，家长也不在，菲利普自觉已经到了他表现的时候，他快步走到姜昱身边，要把自己的外套给姜昱：“殿下，穿上就不冷了。”
姜昱正在看周围的风景，闻言，他疑惑地转过头：“嗯？我本来也不冷呀。”
肃杀的寒风中，众人齐齐看向穿着单层外套，两只袖子还撸上去的姜昱。
“……”
提摩西小声问萨缪尔：“现在室外温度是多少？”
萨缪尔：“零下十二度。”
提摩西：“……那对殿下来说确实还没到冷的时候。”
凯珀尔在零下二十度的时候会觉得冷，零下三十开始觉得寒冷难耐，零下四十就有生命危险了，除此之外室内温和室外温他们的耐受程度又不一样。当初海耶斯第一军校模拟的冰川环境有零下三十五度，但在姜昱的感觉中也就零下二十左右，毕竟模拟环境没有凛冽的风，流动且酷寒的冷风才是人体无法承受的东西。
菲利普悻悻地收回了自己的外套，而在嘎吱嘎吱的踩雪声中，他们走向那栋漂亮的度假别墅。
姜昱以为里面没有人，但他刚走进去，一个有点谢顶的男人就嗖地从站了起来。
姜昱愣了愣，而对方快走两步，然后又矜持地站在离他只有一米远的地方。
谢顶男说道：“日安，殿下，我的名字是派瑞·莱奥那提，我想辛妮德在你面前提过我。”
姜昱眨眨眼：“没有。”
谢顶男：“……”
后面的小伙伴们：“……”
谢顶男目瞪口呆地看着姜昱：“没、没有？可我是她哥哥，亲哥哥，我还是内政部部长，每回她有处理不了的事就来找我，这么多年我给她擦了多少回——”
激动地说到这里，派瑞部长看向姜昱那双圆滚滚的绿眼睛，默了默，他又笑起来：“是我失礼了，没事，没提过就没提过吧，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习惯了。”
姜昱：“……”
派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本想就这么窝囊地走了，但一想到辛妮德这么长时间都没在姜昱面前介绍自己，他就气得想要支棱一下。
往姜昱面前走了一步，派瑞豁出去般强调道：“今天殿下的行程都是我安排的，辛妮德在边境还有工作，她基本什么都帮不上忙，是我给你们安排了专列和接待的人员。”
姜昱反应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派瑞的意思，他连忙说道：“谢谢舅舅。”
毫无提示，他就这么脆生生地叫了一声舅舅，派瑞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担起这个称呼，毕竟陛下只指定了辛妮德一个人，他可没说过还允许整个莱奥那提家族都变成姜昱的亲戚。
但不得不说，私底下派瑞已经想象过类似的场景好多遍了。
抿着唇，派瑞的表情开始变化，他看着像是想笑，但又不敢笑，这笑也不是普通的笑，而是那种略猥琐、像是偷着什么好东西一样的笑。
派瑞忍了又忍，但还是泄露出一声：“噗——”
姜昱：“……”
其余人：“……”
大家全都诡异地看着他，派瑞的脸微微一红，他招呼姜昱他们：“坐坐，你们随便玩，我去给你们弄些茶点。”
说完，他带着一张无意识的笑脸走了，沈问风双手放在自己的双肩包带子上，他挪到姜昱身边，小声感慨道：“你舅舅好怪。”
姜昱：“……”
“每个家里都有这么一个怪人。”
沈问风深以为然。
这里日照短，没多久外面的天色就暗了，派瑞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小木屋，屋里能烧壁炉，天花板有一半还是纯透明的材质，表面也做好了烘干功能，这样就算雪落下来也能迅速蒸发，不会遮挡屋里人的视线。
其实姜昱更想出去玩一玩，可是他的小伙伴们受不了这里的低温，最多待半个小时，他们就想回到屋子里了。
好在就算坐着聊天玩游戏也挺有意思的，一般人都是刚认识的时候有很多话可以说，认识一段时间就无话可说了，但姜昱他们是反过来的，刚认识时候他们心态不一，姜昱被强迫着交朋友，而沈问风等人又凭着各种目的想要留在姜昱身边，所以他们的初相识都很生硬。
而认识一段时间以后，目的淡化了，日常的相处开始占上风，说穿了他们都是同龄小孩，就算有人更成熟一点，也到不了大人那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地步，一旦相处出感情，许多东西就容易混淆，比如提摩西，他一开始可是抱着完全功利性的心情守在姜昱身边，但现在他好像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加入随行团了。
五个人坐在地毯上，玩着沈问风提议的桌游，沈问风喜欢炫耀，自然都会选那种考验智商、难度较高的游戏，但他的死对头萨缪尔不会让他得逞，于是在玩游戏的过程中萨缪尔频频针对沈问风，把这孩子气得脸红脖子粗，贵族的修养就快坚持不住了。
姜昱抱着一碗坚果，一边咔咔吃一边乐着围观这两人，他吃了几粒，突然想起什么，然后用双手把碗捧到了格温多琳面前。
格温多琳也是玩游戏的一员，不管别人做什么，她都会参与，虽说每一次的参与感都很低。
……
她看看姜昱，又看看姜昱手里的碗，默了默，她伸出手指，捏起一粒。
姜昱歪了歪头，看见她这秀气的动作就觉得心里抓心挠肝，不知道为什么，每回看见格温多琳这种非常客气、非常小心翼翼的姿态，他都会感觉看不过眼。
干脆，他把碗放地上，然后抓起格温多琳的一只手，哗啦，他将另一只手伸进碗里，一下子抓起一大把，转手放到格温多琳的手心，然后姜昱又重新端起碗，歪到另一边去咔咔吃了。
格温多琳：“…………”
她默默捧着那一堆坚果，过了几秒才从中拿出一个。
咔的一声，格温多琳心想，咸的。
……
提摩西则像个监督员，他要监督自己弟弟和沈问风不能打得太过火，还要监督姜昱不能吃太多的坚果，另外他还要时时注意格温多琳，没事就用眼神提醒一下她，让她别太沉默了，身为他们的一员却总是游离在外，这不仅对她自己不好，对其他人也不好，大家都不想高高兴兴的时候突然注意到身边还有个扫兴的人。
好在提摩西的担忧没成真，格温多琳只是不爱说话而已，她对大家没有流露过抗拒的神情。
不知不觉中，天黑了，沈问风的精力也被萨缪尔折磨得差不多了，他像个死狗一样趴在地毯上，看一眼智脑的时间，他一个鲤鱼打挺、接着一个咸鱼翻身，然后仰躺在了地上。
沈问风眨巴眨巴眼睛，然后短促地哈了一声。
确实是极光，但没有他在星网上看得那么美。
随着他的声音，其他人也仰起头来，他们跟沈问风的感受差不多，星网上的照片基本都是极光大爆发时候拍摄的，然而他们来的这天不在极光大爆发期间，夜空中的极光颜色浅淡，而且只有左半边微微扭曲的三条，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绚烂。
没人说话了，就算是这么一点点的极光，大家也想要细细欣赏一会儿，然而安静的时间总是非常短暂。
沈问风又猛地翻了一下身，他还是非常纳闷那个问题。
“奥拉维尔，你以前真的看到过极光？”
姜昱现在心情好，于是也耐心回答了他：“不算是真正的极光，只是星光扭曲之后产生的小型极光，很小很小，大的时候看起来有一根指节这么长，小的时候就只有指甲盖那么长。”
沈问风：“……”
确实，星光扭曲就会出现极光现象，星尘燃烧也会出现大片的彩色光芒，议会人眼中的霍薇兰就是后者，所以他们给霍薇兰起名永恒玫瑰。
但这种东西看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还能经常看到？沈问风总觉得姜昱是看错了，把不知道什么东西看成了极光。
被提摩西警告了一回，沈问风也不再那么直来直去了，他选择迂回地问：“那你在帝都星上有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东西？”
要是姜昱回答看到过，那沈问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他你看错了。
……
沈问风眼巴巴等着姜昱的回答，但姜昱微微一愣。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自从他来到帝国，他就没再抬头看过星星了。
姜昱开始走神，而其他人欣赏完了极光，觉得也就那样，于是他们又开始说别的。
这话题就这么岔过去了，沈问风虽然感到不快，可他没精力了，于是他就这么趴着听别人说话。
……
学生的话题无非就那几个，有什么好玩的游戏，学校里有什么新鲜事，学校里有什么好看的人。
姜昱不开窍，沈问风看不起别人，格温多琳不愿意和活人打交道，双胞胎可能对这个话题有点兴趣，但他们还有更感兴趣的事情。
萨缪尔：“我听说帝国军事学院已经开始选拔人员了，往年联赛都是他们赢，今年他们对冠军也是势在必得。”
沈问风轻嗤一声：“就他们？”
提摩西：“好歹那也是帝国最高学府，你不会真以为那边的人都是绣花枕头吧？”
沈问风耸肩：“我没觉得他们差，我只是觉得他们都比不过我。”
说完了，看看围着他的另外四人，他敷衍地加了一个字：“们。”
提摩西：“……”
格温多琳：“今年的种子队伍不止帝国军事学院，第六军校和斐柔帕利耶军校都招到了很厉害的学生，斐柔帕利耶军校的队长，就是艾德琳上将的儿子。”
帝国一共就五个上将，说皇帝大家可能都没觉得那么稀有，毕竟天天都提，但一说上将，大家就忍不住直起腰来。
艾德琳上将是五个上将当中唯一一个出身斐柔帕利耶的，也是近六百年唯一一个成为上将的斐柔帕利耶人，斐柔尔维和斐柔帕利耶关系不怎么样，两边教育、生活、习俗全都是分开的，两边人民也有种互相看不起的意思，所以艾德琳这个上将的含金量不是一般的高。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提摩西问格温多琳：“真那么厉害？不会是他们内部的厉害吧。”
格温多琳：“爆发型双s精神力，没上大学之前他参加过全帝国的少年联赛，他排名第二，仅次于耿家的皇太子。”
格温多琳随口说了这个称呼，这是帝国军事学院给那位起的外号，但她忘了真·太子就坐在这呢，格温多琳脖子一僵，她扭过头看向姜昱，后者正默默看着他们。
格温多琳张嘴想要解释，但姜昱先发制人。
“联赛？？”
“斐柔帕利耶？？”
“艾德琳上将？？”
“如果还有一个皇太子的话，那是不是还有一个皇帝？？”
另外四人：“…………”
他们一一解答姜昱的问题。
军校联赛是帝国的传统，每年都有，通常是学年最后两个月举行；斐柔帕利耶是斐柔民族的分支，他们也在帝国的统治范围内，但比起斐柔尔维人，他们对皇室的认可度很低很低；艾德琳上将就是五上将之一，不过即使她都当了上将，她也不怎么参与帝国的政治，她主要管理的还是斐柔帕利耶这一块，有些人还说艾略特之所以让她当上将，就是为了给帕利耶人一个面子，给他们推举一个实际意义上的领袖；至于皇太子，这只是玩笑啦，耿家也是贵族之一，他们的地盘不在帝都星，而是在荆棘星上，耿家势力根深蒂固且错综复杂，在军部的能量很大，而且耿家人都很拽，所以他们这一代的继承人背地里多了这么一个称号，主要是嘲讽他，不是真的把他当成了皇太子，真的不是，殿下你一定要相信我，在我心里，你是唯一的皇太子。
姜昱：“……”
听完以后，姜昱根本没在意最后那个问题，他的注意力都在第一个上面：“我也要参加联赛吗？”
听到姜昱的问题，连沈问风都愣了一下：“你当然要参加，你可是未来皇储，皇储带队参加联赛，击败所有竞争者拿到第一，这也是帝国的传统啊。”
姜昱：“…………”
只有沈问风会大大咧咧这么说，没看连萨缪尔都闭嘴了，所有人都觉得姜昱带队是强人所难，只是带队就这样了，更遑论是拿第一呢。
说真的，和另外几个学校的种子选手比起来，姜昱几乎就是没有优势。
双胞胎认为陛下会处理这件事，格温多琳则没什么胜负欲，对她来说输赢都一样，也就沈问风还做着赢得第一享受众人羡慕嫉妒恨眼神的春秋大梦，他是真觉得姜昱能带着大家赢，拜托，姜昱是未来皇储、是凯珀尔，历代皇储就没有输过的好吧？
……
接下来的气氛总是怪怪的，萨缪尔感觉聊天已经拯救不了大家了，干脆他站起来，开始摆弄屋子里的那台全息设备。
他打算选个电影看，而姜昱坐了一会儿，借口要去卫生间，他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了。
到了晚上，外面的气温更冷了，姜昱穿着一个薄外套还好，悄无声息地追出来的提摩西却差点被冻死。
他哆哆嗦嗦把外衣披上，在姜昱回头的时候，他还不受控地打了一个剧烈的喷嚏。
提摩西：“……对不起。”
姜昱看看落在自己袖子上的小冰晶，嘴角一抽，他说道：“没关系。”
提摩西拉上拉链、戴上帽子、把衣服温度调到最高、最后再把双手狠狠插进口袋里，直到只有一双眼睛露外面了，他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全副武装地站在姜昱身边，他终于问出了第一句话：“殿下在这里做什么？”
姜昱看看他这副尊荣，默了默说道：“看星星。”
提摩西抬眼，只看到了一片布料。
“……”
他连忙说：“进去也能看。”
姜昱慢吞吞地点头：“我知道，不过还是出来以后，一个人看的时候感觉更习惯。”
提摩西有点没听懂姜昱的意思，而姜昱突然扭头：“我以前真的看到过很多次小的极光，有白色的、绿色的、红色的、紫色的，虽然不是每一次都能看见，但总是很巧，在我觉得周围很冷清的时候，我就能看见它。”
提摩西：“听起来它像个人。”
姜昱望着他，两秒以后，他把脑袋撇到一边去：“不和你说了，你也和沈问风一样觉得我在说谎。”
提摩西哭笑不得：“我没有，人小时候就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奇遇，就像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我总觉得房间里有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东西在我的房间里一样，我吓得睡不着觉，但是突然有一天，我梦见有一只胖胖的熊抱着我，帮我赶走房间里的东西，从那以后我就能好好睡觉了，而我一直觉得那只熊是真实的，但我又不知道怎么解释，过了好几年我才知道，是萨萨半夜三更跑到我的房间里，抱着我舔我的头发，难怪我总觉得这么真实。”
姜昱：“……他为什么要舔你。”
提摩西也一脸复杂：“不知道，可能他看了别的族群的科教片，总之现在我不会再提这件事了，要是萨缪尔在我面前提起来，我宁愿立刻跳楼自/杀。”
姜昱：“……为什么？”
提摩西耸肩，还是一样的回答：“不知道，我对别人都很好，可是在萨缪尔面前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我想对他好一点，但不想让他对我好一点。”
姜昱：“…………”
他更迷茫了：“他对你好还是坏事？”
提摩西默了默，他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更别提给姜昱解释了，干脆他敷衍过去：“你没有兄弟姐妹，你不懂。”
姜昱：“……”
确实不懂。
提摩西又把话题扯了回去：“总之，我说这个的意思是，小时候那些看起来很奇妙的东西，其实都有他们的解释，说不定哪一天你就能找到答案了。”
姜昱学着提摩西的样子揣兜，沉默半晌，他说道：“可我这不是小时候的事，我从小到大都能看到，最近没有了，因为最近我不怎么抬头看星星了。”
提摩西好像听懂姜昱的意思了：“你是在感到冷清的时候才会看星星，现在你身边不冷清了，你自然也就不看了。”
姜昱点点头：“我的生活变了嘛，我现在有爸爸、有妈妈，有走不出来的姑父、还有举止诡异的舅舅，还有你们。现在我的生活可充实了，从睁眼到闭眼，我就没有孤单的时候。”
这是真的，毕竟就算他要睡觉了，屋子里也有可能待着一个自称是他祖先的鬼。
……
提摩西开玩笑道：“我以为殿下很喜欢我们的陪伴呢，怎么听这语气，好像我们陪在殿下身边，反而让殿下感到失落了。”
他是开玩笑的，但姜昱看了看他，认真地回答道：“我没有失落。”
“我喜欢你，提提。”
提摩西一愣。
姜昱抿了抿唇，转头看向灯光映照下的雪原：“不止是因为你总在照顾我，还因为我在你身边感到很轻松，自从沈问风出现，你就不跟萨萨吵架了，而只要你不吵架，你就会变得随和、稳重。”
说到这，他吸了吸鼻子，然后不好意思地朝提摩西笑了笑：“有点像我从来都没有过的哥哥。”
提摩西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涨涨的、酸酸的，有点感动，也有点愧疚。
姜昱一直都是个单纯的人，他没变过，是自己变了。所以姜昱开始喜欢他，开始对他说心里话，提摩西忍不住想，如果一开始他不是抱着目的接近姜昱，是不是姜昱会更快地接受自己。
沉默片刻，提摩西也笑了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种话，我自己都不觉得我是一个好哥哥，算了，不说这个。”
他正视姜昱，也用认真的语气告诉姜昱：“我也很喜欢你，虽然伊利亚宫的环境比我家复杂多了，但我还是很期待每天都能见到你的时候，和你待在一起时间长了，我感觉心里压力都少了很多，而且我也想和萨萨关系更好一点，这样咱们几个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这都是你给我带来的变化，谢谢你，姜姜。”
姜昱听着，脸上的肌肉突然颤动了几下，紧跟着，他就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噗哈哈哈——”
“你、你居然叫我……不许这么叫，太肉麻了！”
他一笑，提摩西忍不住也跟着笑，他还抱怨道：“因为你的名字太难起昵称了啊！你有两个名字，六个字，结果我都想不出来一个好听的昵称，我不管了，就这个了，实不相瞒，半个月前我就已经想好这么叫你了。”
又过一会儿，姜昱终于笑够了，他直起腰，揉了揉僵硬的脸，刚才还笑得厉害的人，这时候看着又低落了下去。
提摩西等着，终于姜昱开口了：“我拿不了第一，对不对。”
提摩西语塞，片刻后他才说：“因为你还没有发育过，让没发育的凯珀尔和已经接近成年的其他人比赛，这本来就不公平。”
姜昱：“那让同样接近成年的凯珀尔和其他人比赛，好像也不怎么公平。”
提摩西：“……”
这让他怎么说，历年来不都是这样的么。
姜昱望着前方：“我对第一没什么执念，我一直的想法就是不要拖后腿就好了，目前我也应该是这样的，在皇家军事学院我不算最好的，但也不算最差的。”
安静两秒，姜昱又道：“只是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我不是跟皇家军事学院的学生比，而是在跟以前的那些皇储比。”
姜昱拧眉，低头看着自己的鞋：“我肯定是所有皇储里面最差的那个，没有人比我更弱了，你们是我的随行团，也被我带的变成了最弱的随行团。”
提摩西：“……这真不是你的责任，我和格温多琳的天赋不高，萨萨和沈问风又针尖对麦芒，大家毫无默契，评价自然也高不起来。”
姜昱听着，却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自己最差，混了一辈子的中庸，到现在他成最差了，他接受不了。
最差等于最丢人，最丢人等于要被别人单独拎出来大书特书，一想到自己死后都还会有许多人哈哈嘲笑自己，姜昱就有种血液上脑的感觉。
揣在兜里的手攥成了拳头，当情绪到达临界值的时候，姜昱突然凶狠地看向前方，大叫一声：“我不要当最差的皇储！！！”
提摩西震惊地望着姜昱，而姜昱突然扭头，对着他宣布道：“我也要拿第一！明天一早我就回去，传统不能断，往年结果什么样，今年结果就还是什么样！”
提摩西：“……往年都是帝国军事学院拿第一，他们已经连续拿了三十年了。”
姜昱：“…………”
他憋闷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说完，姜昱从另一条路回去了，提摩西心情复杂地站在原地，过了两分钟，他也要转身回去，结果又一个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萨缪尔站在暖风能吹到的地方，他狐疑地问提摩西：“你说了什么让殿下这么斗志昂扬？”
提摩西默了默：“不是我的功劳。”
是凯珀尔那该死的好胜心在作祟啊。
……
当天很晚的时候艾略特才到了这里，他以为姜昱应该睡下了，结果姜昱精神抖擞地查看跟联赛有关的资料，这一看他才发现有点眼熟，因为当初他在议会参加的模拟战场也差不多是这个形式。
但模拟战场是大规模混战，还不涉及真正的肢体接触，而联赛是有伤亡的，每年都有几个倒霉蛋死在里面。
死人算是非常严重的了，姜昱觉得自己再差劲也不至于直接死在里面，至于受伤……这好像是人人都避免不了的事情。
姜昱全神贯注地观看历年联赛回放，都没察觉到艾略特进来了。
艾略特看着他异常专注的模样，他不禁问了一句：“奥拉维尔，你在干什么？”
姜昱听到艾略特的声音，立刻就把脑袋抬了起来，但看到艾略特的脸以后，他张了张嘴，又猛地把嘴闭上。
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艾略特更加不解，在心里思考着究竟是什么让姜昱情绪出现变化，艾略特心里有一万种猜测，但这一万种里没有一个罪魁祸首是他自己的。
……
艾略特走到姜昱身边，他抬起胳膊对着姜昱的虚拟屏挥了一下，然后姜昱的虚拟屏就被关闭了。
这是家长权限，鉴于姜昱未成年，艾略特可以随时随地限制他上星网。
姜昱：“……”
他的脸色更加憋屈，看着艾略特的眼神也凶了起来。
很可惜，他这辈子可能都吓不到艾略特，于是艾略特坐到他旁边，好整以暇地问他：“怎么了？”
姜昱不想搭理他的，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很快就开口控诉道：“你为什么从来都没跟我提过联赛的事。”
艾略特目光一顿，他不着痕迹地说道：“那是好几个月以后的事了。”
姜昱：“但其他学校已经开始准备了，我的老师也没跟我说过这些，是你不让他们告诉我的吗？”
艾略特沉默着，慢慢嗯了一声。
姜昱见他承认，更加生气：“为什么？你怕我输了给你丢脸吗？”
艾略特看向姜昱，他的眼神让姜昱感到心虚，好像他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
可姜昱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再加上以前艾略特还说过“只会给我丢脸”这种话，虽然在当时那个场景下只是一句玩笑，但姜昱潜意识就把它记了下来。
姜昱低下头，躲避和艾略特的对视，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艾略特才说道：“我怕你总是担心达不到公众的预期，我想尽可能地延长你无忧无虑的时间，一旦站在了战场上，哪怕是那种比赛式的战场，公众对你的目光就变了，他们会挑剔，会给你很多可笑的期待，你又那么在乎外界的看法，我不想太快把你拉到这种境地里。”
艾略特的声音是戛然而止的，他突然就不说了，因为这都是他带给姜昱的，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富豪，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帝国战士，姜昱就不用天生承受这么大的压力了。
姜昱没看到艾略特的神情，他低着头，捏着自己衬衫上的布料，他不自然地说：“我以前是很看重别人的想法，但那是因为我和他们都不一样，我不需要大家都喜欢我，我只想让他们别把我当成怪胎。”
说到这，他鼓起勇气看向艾略特，每当他提起过去那段不被认同的日子时，姜昱的语气总是很轻描淡写，但即使这样，艾略特的心也会感到密密麻麻的刺痛。
姜昱察觉不到艾略特的真实情绪，毕竟后者将其埋得很深，姜昱努力解释道：“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我也想改掉这种坏习惯，如果是外面的人觉得我让他们失望了，我应该不会在乎他们。因为我只在乎你会不会对我失望，你才是我爸爸，他们又不是。”
艾略特沉默地与姜昱对视，冷不丁的，他说了一句：“我有这么大魅力吗？”
姜昱被逗笑了，他歪向后面的沙发，俏皮地看着艾略特：“有啊，不是每个人的爸爸都这么厉害，你不知道生活在家长阴影下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吗？我们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追赶父母，还不一定能追赶成功。”
艾略特：“别人的家长可能是这样，但我和他们不同，你只要一叫我，我肯定会转身把你抱起来，让你跟着我一起走。”
姜昱的嘴角以一个古怪的角度上扬着：“我都这么大了，不用再抱我了，你可以牵着我，或者对我招招手，我不可能永远都是未发育的样子，对吧？等我长大了，我就能自己跑到你身边了。”
艾略特淡淡一笑，他避重就轻道：“每个幼崽都这么说，我也这么说过，但你看我现在在谁的身边。”
姜昱嘟着脸：“那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说到做到，我会和爸爸永远在一起，以霍薇兰之名。”
这是姜昱第一回主动强调他和别人不一样，他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只是举起右手像模像样地发了一个誓，艾略特看着他发完誓放下胳膊，又开始捣鼓自己的智脑。虽然这个誓言短暂且违背自然逻辑，但艾略特还是想给自己一点奖励。
就今天晚上，他想相信一下这个誓言，哪怕明天早上起来就不再信了，至少他还有一个晚上的幸福和充盈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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