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老相识
老薛头从堂屋里出来,他站在门槛上,看着这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儿,甚感陌生地道:“你是何人?”
程太医的笑脸霎时裂开,面子掉在地上,碎成了一地残渣。
“老爹,这位就是鼎鼎有名的程太医,”周叙言又一次狗腿地站了出来,“他是皇上请来的贵客,专程为贤妃娘娘看诊的。”
“我可不认识什么程太医。”
老薛头很有自知之明,他哪有那个身份,认识什么宫里的太医,他躲着秦氏,走进堂屋里坐着。
岂有此理,哪有人敢这样撂他的脸面!
程太医冲进屋里,朝着老薛头骂道:“你个不识抬举的老倔驴,老夫识得你,那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老薛头一下从竹椅上弹跳而起,他撸起袖子就要朝程太医的脸上挥过去,谢琅立马冲过来抱住了他,死死地勒住他不放,“薛叔,他可是皇上的贵客!”
周叙言拢着程太医的手,将他死命地往外拽,“老爹一拳头揍过来,你半边脸都得垮掉,千万别过去!”
奈何俩个人斗起了狠,身子被人拦住,嘴上仍在不停地谩骂着,你来我往地没个完了。
“管他是哪路来的神仙,这是我的宅子,我轰他出去,他就得给我滚。”
“你个死倔驴,难怪混了几十年都混不出个名堂来,连自己的婆娘都养不起,活该你没出息!”
……
谢兰若站在门外,等到里面那俩人骂不动了,她才信步闲散地走了进去。
老薛头和程太医对坐在竹椅上,拿起茶壶往嘴里灌水,彼此对视的眼神,还在那里斗着狠。
被牵连受罪的谢琅和周叙言坐到了地上,一个束住程太医的胳膊,一个抱住老薛头的大腿,累得一个劲地喘粗气。
“师父,程太医一上来就认出了你,说明你俩是旧相识,不过是你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他罢了。”
谢兰若坐在俩人中间,和事佬地道:“程太医,你是怎么认识我师父的?”
程太医怒瞪着一双铜铃眼,气焰难消地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愣头青,像条甩不掉的细犬一样跟在谢老将军的后面,摇尾乞怜。”
老薛头重重地放下了茶盏,“在哪里,什么时候的事,你个死老头把话给我说清楚。”
“谢老将军去南蛮剿匪,那时候的你,还是个新兵卒子。”
程太医见他脸色大变,捻着长长的胡须,很是得意地道:“怎么,你想起老夫来了?”
老薛头定定地看着那张老脸,辨出了几分轮廓来,“你是不是被刀匪劫上山,关在笼子里的那个腌臜汉子?”
“我路过南蛮,被那帮匪徒劫上山,迫害了整整三月,才变成了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程太医挽尊道。
“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就你当初的那个鬼样子,我能认出你才怪。”
老薛头生疑道:“你真的是太医?”
“以前和你说我是太医,你不信,如今皇上都请我进宫把脉了,你还是不信!”
程太医何曾受过如此折辱,他暴躁地站了起来,周叙言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胳膊,硬是将他给拽回了座上。
“当年你被折磨得就剩了一副骨架,伤员没见你救活一个,自个儿倒是躺床上让医女伺候了一个月,你说自己是太医,这话说出去谁信。”
“你个有眼无珠的老倔驴,我病倒之时你不信,那我病好之后,你凭什么不信?”
老薛头拢着袖子,闷着头,自有他的一副歪理,“你养好了病,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太医,说什么都要跟着谢老将军,谁知道你是不是看上了北师军的伙食,死赖着不走?”
程太医手指哆嗦地指着他,“那你就可以把我打晕了丢在山谷里?”
“那我能怎么做?”
老薛头怒而骂道:“都说了前方有山贼,让你往回跑,你还死命地跟着,要不是当年我打晕了你,将山贼引出去,你这死老头早就没命了。”
老薛头是从军营里混出来的流痞子,一身毛病,程太医是被人哄惯了的老小孩,脾气大得很,
这俩人冲撞在一起,一时间又吵得不可开交。
直到最后俩人都说乏了,这才停下来喝口茶,润润嗓子。
谢兰若心道,原来这就是程太医与谢家的渊源。
“把话说开了就好,师父,程太医来者是客,你待人客气些。”
她拿出一锭碎银子,摆在了案桌上,“周叙言,你去买一锅羊肉汤回来,师父要请程太医喝酒吃肉。”
程太医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到底是没再说些什么。
谢兰若出门去找了秦氏,“师娘,回头我让人送五十两银子过来,谢琅吃住在这里,有劳师娘费心了。”
秦氏听了这话,就知道她误会了他们是为了银子在吵架,“屋里头不缺银子,我是气不过你师父说我是败家娘们,才和他置的气。”
“你师父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就他每月领的那几个铜板,塞牙缝都不够,他整日回到家,还等着我去伺候他,真当自己是个大爷。”
秦氏拉过谢兰若的手,往西次间走进去,“给你看看,师娘给你攒了一屋子什么好东西。”
谢兰若进门看见墙角堆满了红木箱子,喜烛红帐,鸳鸯绣鞋,大红的铺盖码放得整整齐齐,她隐约猜到了秦氏的用意,羞赧地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秦氏在她身后掩上了房门,落下插梢,笑盈盈地凑到她耳边说着,“都是给李元绪备下的聘礼,等他回到京师,我就领他到谢府上求亲。”
“师娘——”
谢兰若转身看着她,羞怯得急跺脚,“他都没跟你说提亲的事,你就替他把聘礼都备好了,回头让他知道这事是从我口中说出来的,他以为我盼嫁,我还怎么做人。”
“师娘在这里,还能让他笑话了你不成。”
秦氏还没见过她这般情潮涌动,红晕浮脸的娇俏模样,打趣道:“他敢拿这事说你,我扇烂他的嘴。”
谢兰若一脸忸怩地看着她。
“非常之事,当用非常之道。”
秦氏哄着她道:“你师父都和我说了,李元绪不会在京师逗留太久,很快就要返回漠北,谁知道他下一次来京,会是猴年马月的事。”
“我家阿若可是黄花大闺女,真这么等下去,黄花菜都得凉了。”
她一鼓作气地道:“这亲事就得年后办,红红火火地大办特办,让他风风光光地将你迎娶进门。”
谢兰若在她妙语如珠的巧舌里,压根插不上话,只能听着她越说越离谱。
“这日子我都替你们选好了,正月十六,花好月圆,和你俩的八字正正相合,夫妻和睦,白首到头,最是和美不过的好日子。”
“年前纳彩定亲三天,筹备三天,最后一天迎亲,给师娘七天时间,保证风风光光地将你嫁出去。”
“师娘——”
谢兰若急得又一次狠狠地跺了脚,“我都没说要嫁给他,你怎么把什么事都给他安排好了?”
秦氏拿腔拿调地说了她,“阿若,你耍什么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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