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君王侧
陆福海值守在宣政殿外，远远地看见宫女簇拥着贤妃娘娘走了过来，他急忙奔过去，亲手搀扶了贤妃道：“雪天路滑，娘娘怎么过来了？”
贤妃挺着五个月的孕肚，慢慢地往前走，“皇上近来干咳不止，本宫让掌膳娘子熬了冰糖雪梨汤，趁热给皇上送过来。”
“娘娘，如今您怀了龙嗣，身子最为要紧，这做好的冰糖雪梨汤，差人送过来便是，何必劳您走一趟？”陆福海笑着劝道。
贤妃在他的搀扶下，稳步地走上石阶，“太医嘱咐本宫饭后要多走一走，以后顺产会容易些，趁着雪后放晴，本宫就央着崔嬷嬷走到这里来了。”
陆福海将贤妃安置在暖阁里，进了内殿通禀，“皇上，贤妃娘娘听闻您近来咳疾复发，特地带了冰糖雪梨汤过来。”
宣景帝放下手中的笔，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宣进来。”
贤妃缓步走进内殿，还没来得及朝他行礼，就被他搀扶到边上的紫檀玫瑰椅上坐着。
“爱妃身子不便，怎么过来了？”
“皇上久咳未愈，臣妾给您做了冰糖雪梨汤，特地拿过来给您尝尝。”
贤妃打开食盒，拿出一个密闭的陶瓷罐，揭开盖子，里面是一整只削了皮的黄梨。
她舀下一勺梨肉，喂进了宣景帝的嘴里，“皇上尝尝这味道如何？”
“这不是贡梨，果肉更紧实一些，还掺了陈皮进去。”
宣景帝见她笑得颇有几分自得，立时想到了什么，“这又是谢老将军教你的古法熬梨汤？”
贤妃又将一勺果肉喂进了他嘴里，“皇上这回猜错了，这是祖母教会臣妾的法子，皇上连着吃上三日，这咳嗽一准能好。”
“爱妃这是想连着三日来宣政殿看朕，” 宣景帝瞧了眼她的肚子，不依道，“这可不行。”
“那皇上可以去春熙宫看一下臣妾，顺道吃上一碗梨羹。”
宣景帝一口口地吃着她喂进嘴里的黄梨，“等忙完手头上的这些政务，朕就天天过去陪你。”
“皇上为国事操劳过度，旧疾复发，更应休息才是。”
贤妃为他的身体深深地忧虑着，“臣妾费尽心思地想要骗皇上过去，就是为了能让皇上歇一会儿。”
宣景帝朗声阵阵地笑了起来，她自从有了身孕后，每次撒娇都讨巧得很，让他没法说她半句不好。
他指着龙案上那一摞厚厚的奏折道，“爱妃瞧见那边的奏折没，全都是冲着一个人来的。”
贤妃有了前车之鉴，下意识地问出口，“皇上，这参的不会是闽西大都督？”
她那小心试探的模样，让他看了大为开怀，“正是你家的七弟，闽西的谢大都督。”
宣景帝眼见着她的脸色垮了下来，笑言道，“不过这次上奏褒奖她的折子，远比上奏弹劾她的折子要多。”
贤妃这边眉头一松，才展颜露出了笑靥，宣景帝就命了陆福海将龙案上的两本折子拿过来，亲手递给她过目，声威地道：
“沈御史参她的折子，都没她自己给朕写的折子气人。”
“你家七弟越发地像个泼皮猴了，在朕面前上蹿下跳，不但赖掉了从国库借出去的一万两白银，还要朕免了闽西的两年赋税，朕上位这么多年，她是头一个这么得寸进尺的人。”
贤妃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这个奏折，见宣景帝微微愠怒，她心里乱糟糟的，面上却故作淡然地道：“皇上息怒。”
“仗着军功在身，她也不能这么恣意妄为。”
宣景帝将另一本折子一并递给了她，“这是李元绪的奏折，同样都是平定叛乱有功，看看人家的折子，是怎么详实有序地处理问题的。”
贤妃细细地看过李元绪的奏折，末了合上本子，浅浅盈笑道：“皇上，谢都督和李将军的折子写的意思大抵相同，只是侧重点不一样罢了。”
“谢都督侧重于减免赋税，毕竟闽西刚刚结束一场战乱，老百姓都需要休养生息；而李将军则侧重于将谢都督的提议付诸实行，就如何将闽西建成西南最大的商埠集散中心，献言献策。”
她兀自叹息着：“奈何谢将军的奏折写得太差了，词不达意，每每皇上阅卷，总能惹得皇上生气。”
宣景帝听她拐着弯地替谢兰若辩解，拿她没办法，“谢将军年轻气盛，出仕在外，行事较之以往更为张狂，朕有意将她调回京师，好让她收敛一下性子。”
贤妃生得一副玲珑的心思，他既是这般说了，那便是这般定了。
战乱平定后，皇上忙于政务，就连咳疾复发都不肯歇上一会儿。
她思来想去，他如此奔忙，必然是为了布控全局，将川渝与闽西的权势牢牢地掌握在手里。
首要的就是释兵权。
李元绪独掌北师军的帅印，又接管了乌山军，功高震主，皇上必然会卸了他在西南沿海的权势。
而阿若和李将军渊源颇深，俩人又交往甚密，谢李两家的联姻未断，皇上定然不会将闽西交到她手里。
贤妃琢磨透这层深意后，说出口的话句句妥帖，“皇上，谢家就她这一个嫡长孙，祖母日日盼夜夜盼，就想让她早日归来，如此正好合了老人家的意。”
“阿若这性子，就得在三叔的棍棒伺候下才会收敛，没得在外日久，性子野惯了，再闯出什么大祸来，到时候再想改就来不及了。”
“还是爱妃顾虑得周全。”
宣景帝无意间提起一事，“郑国公前些日子来找朕，想让朕给他家的嫡长女和镇北大将军赐婚，朕不好做主，就让陆福海出宫打听了一番。”
他目光直直地看了过来，“爱妃，镇北大将军和谢家六小姐是不是定有婚约？”
贤妃斟酌地道：“臣妾听祖母提了一嘴，李将军当初有意求娶六妹妹，不过那是他去闽西之前的事，抗倭之后，他给祖母去了一封信，又说这门亲事不作数，具体缘由，皇上还得当面问过李将军。”
宣景帝思量道：“既是这样，那么朕先回绝了郑国公，这李将军的亲事，朕一时半会儿还真的做不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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