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谢老爷
麦收这阵子, 陆杨一直待在铺子里。
天实在热,白天太长, 他让银杏和石榴轮换着歇个午觉。
哪怕只睡一刻钟, 精神头都不一样。
他也在前面打盹儿,困得不行。
天热了,菜蔫吧得快。
收来就不贵, 现在要更加薄利的去卖。
越是好时节, 还越挣不到钱了。
铺子里有灶台,闷热得很, 只拿了些菜做样品, 更多的菜都在后院里, 间隔一阵洒洒水, 就算这样, 还有些菜在卖出去之前就蔫了。
陆杨算了一笔账, 生意就是生意,做生意可以有个让利的时候,但需要有个限制。现在百姓过日子, 根本不计较菜是不是蔫了, 跌价就会让更多人来买。他不能说是蔫了降价卖, 否则价钱涨不回去了。
他算算日子, 月中时有野味日,月初时弄个菜蛋日好了。
这天过来买菜,加一文钱多一斤。蛋的话, 可以十文钱十一个鸡蛋。
夏季的鸡蛋便宜, 一文钱一个。他让人收鸡蛋, 要挣钱的, 不照市价来, 会低一些,也就是五文钱六个的价。十文钱的鸡蛋,他就挣出一个蛋钱。真是不划算。
太热了,鸡蛋和肉不耐放。
每天中午开始,他这儿会有十二文一斤的肉卖。
也就是早上炒完馅料,多余的肉赶紧拿出来卖了。
肉挺俏,半斤半斤的被人割走。不用管。
酱料的保存时间也短了,月末弄个酱料日。
月初月末不能连着来,月初就延迟几天,初五卖菜蛋,十五卖野味,二十五卖酱料。
想好就定下,陆杨等天色稍晚一点,让石榴和银杏分作两头,去外头喊喊。
第一次的菜蛋日就不管日子了,今天定下今天弄,把他的存货变成客人的存货。客人买多了,在家里放放,菜叶子都蔫了,算价格,就是买的蔫菜。以新鲜菜的优惠价卖出去,和直接卖蔫菜,差别可大了。
陆杨不能为蔫菜折价,就想了这个法子。
这个季节能吃的菜实在太多,饭馆酒楼拉一些走,罗家兄弟拉一些到东城区去卖,他这儿还有很多。
多的怎么办?陆杨当人情送。
给乌家送一些,给丁老板送一些,给谢岩的恩师们送一些,再给他干爹鲁老爷子送一些。干爹这头,可以让罗家兄弟帮着孝敬,他们会拉菜到东城区,把数量减掉就行。
刘屠户那里,还有米行那边都送一些。
另外,他新认得一个龚屠户,这头也送送。
再有剩的,他就拿回家,问问邻居们。
如此忙活两天,一个菜蛋日、一个人情走动,铺子里都清爽不少。
已经到七月了,陈老爹那边久没动静,陆杨一直等着他上山,被黎峰关到安全屋教训教训,陈老爹不动,黎峰没法教训。
陆杨想了想,叫石榴去买两块豆腐,看看陈家豆腐坊的生意。
他是不会去那条街转悠的,隔着几条街,大太阳晒得很,懒得费心思跟人纠缠。
石榴也不知看什么情况,买豆腐之前,在街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
陈老爹没去招惹陆杨,但对陆杨铺子里的情况很清楚。
陆杨请了人,大气得很。先请了两口子,再又请了两个小哥儿。巴掌大点铺面,有四个人干活。陆杨再到铺子里看店,能有五个人。
他这豆腐坊都还没有请过帮工,每天起早贪黑的劳累。他眼酸得很。
他叫住石榴:“你在这儿转什么?”
石榴没想到他会跟自己搭话,被唬了一跳。
他受惊的样子实在真实,陈老爹都犯迷糊了。不是来找他的?
石榴左右看看,指指自己:“你问我?”
陈老爹点头:“你转什么?”
石榴挠挠头,他虽然不知道看什么情况,但看情况这件事,肯定不能随便说出来。
他说:“铺子里不忙,我出来转转、玩玩。”
陈老爹“呵”一声。
花钱请的帮工,还有空出来玩。
石榴看他不说话了,又沿街走两圈,还躲到荫凉地里,跟扎堆乘凉的小摊贩聊天。
穷人家没有什么妇人夫郎不能抛头露面的说法,在外卖东西的妇人夫郎很多。他过来不显眼。
正好陈老爹找他搭话了,他就指着豆腐坊的方向,问他们:“哥哥姐姐们,那个豆腐坊的老头子你们认得吗?我出来玩,多转两圈,他找我盘问,把我唬一跳。”
这伙人没见过石榴,答话前先问他是干什么的。
石榴如实说:“我是‘卖吃的’的伙计,我家陆老板说这阵子客人少,让我出来转转、透透气。”
说起卖吃的,附近响当当的名号。离得稍远一些的百姓都去那里买过菜。
铺面开着,比集市方便。想要什么菜,随时都能去。不用碰运气似的等菜农。
尤其前一阵的野味日,鹿跟狼都有,满县闻名。
而铺面的陆老板,跟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说他为人和善又大方,热情又能干。
这会儿,他们还问石榴:“没见过你?”
石榴说:“我是新来的,我们掌柜的回家收麦子,铺子里忙不过来,让我跟银杏哥哥来帮帮忙。”
银杏他们认得,这小哥儿常在门前转悠,比石榴外向些。
这几句话说完,他们才肯跟石榴聊豆腐坊。
“那是陈家豆腐坊,不是好人。搬过来的时候,豆腐是两文钱一块,后来涨价,要三文钱一块,五文钱两块。涨价以后,生意不好,他又卖回两文钱一块,但豆腐里水多,显得大,他都没压完就拿出来卖。被人说了,又把豆腐做小了卖,说压完水就是小豆腐。不是厚道人。”
“他家小儿子出门收豆子,好好的豆子送到他们家,我们在家称,是一个斤两,到他们家称,又是一个斤两,总要少个一斤多。交粮税的时候都没这样的!也不知他们怎么找的,在豆子里挑出好些干瘪发霉的豆子,说豆子不好,少了斤两还不够,每斤还要少一文钱。这谁受得了?”
“他家老大要说媳妇,媒人看了好几家。长得俊俏的,他看不上,说人太风流。你听听,这是好话?人家也有老汉兄弟的,到他门前骂一顿,他就老实了。后面跟媒人说要踏实能干的,找来以后,他家老大不喜欢,就要俊俏的。父子俩吵吵个没完,亲事没法说了。结果他家老幺,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相好的,肚子都大了,就这样领回家了。老幺比老大先成亲,他们家乱得很!”
陈家乱,但陈家也热闹。
他们闲着也是闲着,平常有事没事唠两句,说着说着,就聊起来。
石榴听到这里,也不知要不要买豆腐。
他问:“那豆腐还能买吗?”
这些摊贩说:“买啊,他人是不怎么厚道,豆腐还是挺好吃的。”
石榴:“……”
他爹爹说得对,有手艺的人咋样都不会饿死。
他去买豆腐,陈老爹又拿眼睛把他盯视着。
石榴不怕他,他现在是客人。陆哥哥说了,天大地大,客人最大!
“你卖不卖?快点,我要两块豆腐。”石榴催他。
陈老爹收他五文钱。
石榴刚都听说了,豆腐降价了,现在是两文钱一块。
陈老爹就要卖五文钱两块。
石榴瞪着他,从兜里摸出四文钱。
两人对望着。
过了会儿,陈老爹为四文钱屈服了。
石榴拿了两块豆腐回铺子里,好大的气,见着陆杨,叭叭叭说着,眼睛都红了。
陆杨闻闻豆腐,跟他说:“酸了。”
石榴呆住,低头看看,不敢置信地闻一闻,只感觉天都塌了。
陆杨看着直乐:“没事,这是鲜豆腐,现在料理了,还是一盘菜。”
他往前十几年,都是跟豆腐打交道,对豆腐的味道很熟悉。
没谁家会轻易把豆腐扔了,这两块都是今天新做的豆腐,才显出酸味,可以吃。
陆杨让银杏看店,带石榴去灶屋,把豆腐收拾了,让石榴再说说陈家的情况。
听完之后,他有所恍然,难怪陈老爹最近没来他这里攀交情,也没去山寨找陆柳,原来是家中不和,忙得抽不开身。
陈老幺是个惹是生非的懒馋性子,带个大肚媳妇回家,两口子都要做祖宗。
作坊里杂活一堆,天热的时候,一点没注意好,就会招来苍蝇蚂蚁,陆三凤要料理家里,还要洗衣做饭,也没空闲了。
陈老大媳妇没说上,反而让老幺先成亲,定会闹脾气。这样一来,就是老两口哄着两个小祖宗。
而这个豆腐的价位……
陈老爹应该知道他是陆杨了,可能没想明白什么时候换亲的,又怎么让谢、黎两家人的同意,但他们就是换亲了。
他这儿常有官差来照顾生意,不是秘密。陆柳是不认得官差的。
陆杨决定再等一阵,等陈家的日子没法过了,他找陈老爹谈谈。
他盛出焯水过后的小豆腐块,起锅烧油,准备做麻婆豆腐吃。
他跟石榴说:“这道菜不在碎,不是说越碎越好,你没去过饭馆,可能不知道,这道菜碎的是肉末、蒜、辣子之类的配菜,豆腐还是整的。豆腐嫩,没有煎烤过的豆腐耐不住翻炒,在豆腐下锅以后,翻炒的次数要少、轻,你可以理解为炖菜。”
豆腐焯水备用,再烧油下肉末和蒜末辣子,加调料,一起爆香,淋一碗水,把豆腐放进去炖煮。一般还要勾芡,淀粉贵,一般酒楼才用,一盘菜的价格足够他们买淀粉了。居家过日子,就不用了。
陆杨以前试过面糊糊和蛋液,蛋液效果好一些,不淋也行。
两块豆腐做出来的菜能装两大盘,陆杨盛一碗给隔壁的丁老板。
丁老板看见他就笑呵呵的,拿了豆腐,二话没说,先夹一筷子尝尝味儿。
他是会夸人的,他说:“陆夫郎,你以后也能去开大酒楼了!”
陆杨笑嘻嘻的,说:“好厨子当不了好老板。”
丁老板笑道:“好老板能当好厨子。”
陆杨好一阵笑,“老哥哥快别夸我了,来一次夸一次,我出门都飘了!”
这顿豆腐菜做得好吃,隔天,陆杨特地起早,让石榴去买了三块豆腐,他跑一趟杂货铺,买了淀粉。
他们这里常用的淀粉是红薯淀粉和小麦淀粉,他买了红薯淀粉。早上那阵的生意忙过,他不等中午,抓紧把豆腐料理了,给石榴和银杏留一碗下饭,他再拎着食盒,回家给娘留一碗,中午就吃这个。
余下的,他都送到私塾里,让谢岩跟乌平之一块儿吃。
他家状元郎听话,中午不到铺子里找他了。
陆杨忙过几天,心里还有些想念,借着麻婆豆腐,过来瞧瞧。
谢岩高兴坏了!
门童传个话,他直直往外跑,拿了食盒,还想叫陆杨去屋里一起吃饭。
陆杨当然不去。
私塾里一帮书生,都是讲礼的人,他跑来看夫君,也不能往学舍里去。
谢岩记得私塾有个小花园,里面有凉亭,可以去那里吃。
他缠着陆杨,一定要他去。
“你来呀,没事的,这是私塾又不是县学,没那么严格,我在这儿人缘挺好的,没谁会说的。”
陆杨说:“我就拿了两副碗筷,你跟财神爷吃。”
谢岩帮乌平之做决定:“他有饭吃,我们吃。我明早给他带别的吃。”
他这个交友风格真是太灾难了。
陆杨扶额,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我拿了三副碗筷。”
谢岩不高兴。
这样子乌平之非来不可了,他跟夫郎吃饭,乌平之来做什么?
哎!
他牵着陆杨进去,去花园找凉亭,让门童再帮忙递个话,请乌平之到花园凉亭来吃饭。
他相信,乌平之那么机灵,一定不会来的。
而乌平之来了。
谢岩两眼瞪着,好一阵无言。
陆杨把菜端出来,米饭盛好。
勾芡的麻婆豆腐,每一块都沾着酱汁,卖相就很诱人。
豆腐多,配菜就多,肉末和辣子完美炖到汤汁里,每一勺都能吃到。
中午就这一道菜,半碗米饭一勺豆腐,拌饭吃,很下饭。
陆杨还泡一壶毛尖过来,给他俩喝。
谢岩看乌平之吃得很香,不说什么了,也抓紧吃饭。
他还想跟陆杨聊天,不管乌平之在不在,他都要说话。
他问陆杨:“中午这么热,你怎么想起来给我送饭吃?”
陆杨知道他想听什么,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甜话。
“因为我知道你惦记我,想着我,我特意过来瞧瞧你,你高兴不?”
谢岩喜滋滋的,“高兴,不过你说得对,天太热了,下次别来了,我晚上就回去了!”
乌平之听得牙酸,都咬不动豆腐了。
他看向陆杨:“真没别的事?”
陆杨真的没事。
他就是来看看谢岩,顺道帮他维系一下摇摇欲坠的友情。
乌平之吃不下去饭了。
“早知你没事,我就不来了。”
陆杨笑道:“有什么不来的?我们搬家后,离私塾这么近,还说让你常到家里吃饭,你一直也没来。你不好意思,只好我来了。”
乌平之笑道:“不是不去,真是没空。”
他指指眼底两只青黑的眼袋:“我恨不能在这袋子里也装满学问。”
他给陆杨敬茶,让他多担待。
“府城之行,我是没法子陪同了,到时找个书童跟谢岩一起去。书生上学带书童很常见,府学也一样,这个没事。”
陆杨早没读书,谢岩又是这样的性格,他们没办法找书童。乌平之愿意帮忙,最好不过。
突然提到府城、府学,谢岩情绪有些低落。
陆杨又给他剩饭夹菜,让他再添一碗。
陆杨还哄他:“你要是愿意,我能陪你一起去。”
谢岩心里愿意,理智上拒绝了。
路远颠簸,实在太累了。
把家里娘亲安顿好,他也不好让陆杨跟他一起折腾。
这顿饭吃完,乌平之就回学舍,看看书,再歇个午觉。
谢岩跟陆杨在凉亭多坐了会儿,聊些有的没的。
似乎是为了让陆杨安心,他今天说了很多以前不会说的话。
“男儿志在四方,总不能成天腻在家里。就算我们事业相同,目标一样,也有个里外之分,你会应酬,我也有朋友,总不能时时相聚团圆。我都想明白了,你心里有我,我会记挂着你,这就是天天在一起了。”
陆杨单手支着下巴,两眼看着他,说:“我找机会,要好好治治你身上的酸气。你最近读书多,操心少,又呆呆的了。哪用想这么多?都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都是正常的。到什么时辰办什么事,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好腻味,你想考状元还是熬鸡汤,或者想说说话,玩一会儿,我都陪着你。不在一起的时候,你就收收心。阿岩,你这个钻研劲儿,放到读书上,我会更高兴。和我说话,可以直白一些,不用那些感悟、理解、什么书上说、古人云,你就说想我,我就满足了。”
谢岩很警惕“呆”。
他能区分语境里的词义了,这不是打趣,他要小心了。他不能再跟从前一样,只沉在书中世界,不知真实。
谢岩表情严肃许多,认真应下。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陆杨不与他多说,让他回学舍歇个午觉,这样下午的课才有精神上。
陆杨说:“我回家也睡觉,你放心吧,下午这阵铺子里不忙,我到晚饭之前回去支应支应就够了。”
谢岩送他到私塾外面,目送他走远,返身回学舍。
乌平之收拾好床榻,已经入眠。
谢岩轻手轻脚,坐到床上,从腰带上解下一只香囊,把里面卷起的、带着血手印的田契拿出来看。
时隔七个月,这个血手印带给他冲击感丝毫不减。
科试之后,他开始教乌平之乡试文体。
其中最主要的是一些套路里的微小试探。
这些试探很轻微,从考生对某件事的看法,某道题的论述,以及他的处事倾向,就能决定去留。
在乡试这里,文体有别,对考生的得分要求却没那么高。不犯大错就行。
所以进士又是万中取一。这是所有题目的综合考验,要有才情,要有文思,要适合当官,也要思想端正。
乌平之最大的问题,源自他的“商人思想”。
因商人地位低,他生长环境使然,加上成长的路一直与之有关,是压迫里变得成熟,对权力有了渴望。
这种思想,注定他在为民请命、为君分忧之上,会有一些偏见。他的立场很有问题。谢岩教他,改不了,也要装。
可以装。
谢岩想,乌平之可以装,他可不可以装呢?
谢岩认为是可以的。
没下场之前,他不知道乡试题目难不难,但跟这些书生相比,这个题目,他很轻易就能拆解。
他的问题,在于实践不够。想装,也不知道装什么。
谢岩将问题记在心里,把田契收了。
晚上他回家,等到洗漱回房后,他跟陆杨说起这个,问陆杨有没有什么建议。
陆杨一时想不出来。
谢岩说:“有句古话,叫君子论迹不论心。我装得像,就不管我怎么想的。”
陆杨有些迷糊:“你思想没问题啊?”
谢岩点头:“对,但我不适合当官。”
陆杨立即懂了。
在科举一事上,乌平之是立场问题,改不了,需要装。
谢岩是能力问题,他一时难以适应,很难改变,他可以装。纸上谈兵,比实际去做容易多了。
陆杨垂眸想很久,跟他说:“不合适,我们就不去了。”
谢岩摸摸他脸,脸上的笑有几分张扬劲儿。
这是在某个领域里,极其自信的劲头。
他说:“你忘啦?我说过,朝廷也是需要读书人的。我只要过这一关。”
陆杨张口,还想劝他,被谢岩堵住了嘴巴。
他的亲吻来得有急又快,唇动舌动,忙得很。
陆杨不懂乐曲,这一刻,竟也跟奏乐一样,感受到谢岩的松快情绪,略略皱眉,就回抱住他,与他拥吻。
解决一个难题,获得的快乐难以想象。
生意上如此,学习上亦如此。
他俩交融相拥,如火如水,像风似雾,他们是一体的,风壮火势,水生雾气,猛烈袭来,温柔退去。黎明方休。
七月中旬,谢岩要出发去府城了。
陆杨帮他收拾好了东西,把订餐的收据交给他,说了饭馆的位置,让他一定要记得好好吃饭。
他前几天临时去挑了一把雨伞,水墨丹青在伞面上,很是雅致。让他雨天拿出来用。
“你这个聪明脑袋不能让雨淋了,我会心疼的。”陆杨说。
谢岩不舍浓郁,从现在就开始想念,但思绪豁达。
他知道他去府城,应该看什么类型的书了。府学属于官学,官学为朝廷培养人才,时事时政相关的文书会有一些摘录,以作教学。他要多看看,以后装得像一点。
他走了,家中就剩下陆杨跟娘亲。
他知道陆杨会把家里照顾好,对娘不怎么担心,他就怕陆杨过分操心,累着身子。
过了麦收时节,陆林跟张铁两口子回来县里看店。谢岩想让陆杨带着娘亲,去山寨住一阵。
山寨里在收山菌,说忙也忙。只是那里远离县城,没什么人事惊扰,适合休息养病。
谢岩说:“我娘还没去过山寨,听说山里凉爽,适合避暑。你抽空带娘去小住一阵子吧?你之前不是跟柳哥儿说好了,等你得空,就去山寨陪陪他?现在就正好去。”
陆杨脸上都是笑:“行啦,我以后不叫你状元郎了,叫你谢老爷,你来了,我家就有青天了,我这个威武夫郎也要听你的!”
谢岩表情绷不住,人在院子里,娘在,新来的小书童也在,他不好做什么,就用眼神把陆杨狠狠亲了一遍。
两人说着话,只等黎峰他们上门来。
谢岩想在中秋之前回家,和家人一起过节。
陆杨却说随缘,不用强求。
谢岩说:“我知道的,我们这样的条件,什么日子都不特殊,随便哪个月的十五,都能看月亮。我应该在府城,跟同窗们参加诗酒会,在书生圈里扬名。”
陆杨真没这个意思:“人怕出名猪怕壮,卖书足够高调了,平常低调点。”
他还说谢岩小气鬼:“你为生辰的事记仇?”
谢岩没有。
“我是想着,要是回不来,我就去参加诗酒会,这样更好卖书。”
陆杨不怕被人看,伸手抱抱他。
“你不用管这个,我们都让利了,怎么卖书是金老板的事,你写完了,这书就跟你没关系了。”
谢岩脸上笑开花,不知因这个怀抱,还是因为陆杨的话。
再等一阵,黎峰带着陆柳来了。
两个男人走了,两个小夫郎执手相望。
陆柳可怜兮兮的,跟陆杨说:“哥哥,今天大强会来送野味,你要是不想我留下小住,我待会儿就坐大强的车回寨子里。”
陆杨把他牵进屋,叫娘一起来看。
“娘,快来,你看看他,嘴巴多厉害,我还没说什么呢,就跟我要赶他走一样!”
陆柳顿时笑了。
“哥哥,我能不能不住客房?我想跟你住一屋。”
陆杨答应了,“怎么都行!”
他还看见了花里胡哨的小狗狗。
这样花哨的皮毛,叫威猛。
陆杨只是顿了下,陆柳就把小狗狗递给他。
小生命很神奇,它们温热的体温似乎能从掌心传到心窝,带走哀愁。
威猛黏人不怕生,挨着陆杨就舔他的手,两只眼睛圆乎乎、黑溜溜。
陆杨摸摸它的耳朵,它耳朵会抖动。
陆杨很喜欢,他记得陆柳说过“认爹饭”,当天就给威猛弄了一顿好的吃。
陆柳住下了,每天和哥哥一起玩狗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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