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家


  陆柳一行人坐骡子车出集市,到了外边,绕过两条街,他目送黎峰去找娘亲和弟弟,因为好奇黎峰的家人是什么样子的人,他多望了两眼。

  陈老爹把他的样子看在眼里,原想提醒他,不要迷上男人就胳膊肘往外拐。转而想到陆杨无依无靠的,只能听他摆布,否则以后受委屈了,连个娘家都没有。又笑呵呵不语。

  他脚实在疼,笑着笑着忍不住骂了黎峰两句。

  “白长那么大的个头,眼睛是瞎的,给我脚都踩肿了!”

  陆柳心虚得很,问陈老爹要不要买点跌打药膏擦擦。

  陈老爹不买:“白费银子。”

  从县城出去,上官道回村,两家顺路。

  陈老爹说着不买跌打药膏,但跟黎母打招呼时,却说要买药,让他们先走,没有同行。

  陈老爹跟陆柳说:“黎峰的娘很精,你在她面前不要耍小聪明。爹都不敢跟她多说,怕她把咱们家的老底揭了。”

  陆柳“嗯嗯”应话。

  车上只剩他跟陈老爹,他那些因兴奋劲儿压下去的不安开始冒头,在车上很不自在,缩头缩脑,话也少。让他说两句,他声气儿都弱。

  这听着不正常。

  陈老爹哪能想到,他面前的孩子已经换了个人?他只当陆杨是不舒服。

  问明白陆杨是肚子疼,他松了口气。陆杨有胃疼的毛病,可能是饿的。

  陈老爹自己都是吃野菜窝窝头出来的,没舍得给他买吃的,让陆杨忍忍,“到家喝口热水就好了。”

  陆柳还是点头。

  他在车板上坐着,眼睛呆呆看着陈老爹赶车的背影,想着他从前肚子疼时,父亲跟爹爹会怎样。

  家里虽穷苦,但他哪里不舒服时,爹爹都会给他冲蛋花喝。

  在大碗里打个鸡蛋,搅散了直接加烧开的水冲进去。家里年节时舍不得吃的糖,等他难受的时候,总会往蛋花里加半汤匙。

  爹爹喜欢加多多的开水,甜分被稀释得很淡薄,可他很爱喝。有一段时间,他总是装病,来骗糖水蛋花喝。

  父亲跟爹爹肯定知道,却没戳穿。

  没想到哥哥肚子疼的时候只能喝热水。

  陆柳想了想,试探着问陈老爹:“我想喝糖水……”

  陈老爹头也没回:“你别以为我们家摆阔几天,就真的阔气了。现在跟从前不一样,豆腐坊都被老幺嚯嚯没了,家里剩几两银子,为着你这亲事去了大半。聘礼是收了二十两,那送你出嫁要不要办个送嫁酒?要不要把我这钱袋子补补?家里还要再开作坊,哪里都要用钱,你说喝糖水就喝糖水?糖多贵啊?你张口就要?”

  陆柳听着他的喋喋不休,情绪从怕到惊。

  他真的很惊讶。他只是说了他想喝糖水而已。

  陆柳很擅长面对这种念叨,他发发呆,就当听不见了。

  陈家湾近,快到村子时,陆柳坐正了,把路况都记清楚。

  跟陆家屯一样,在官道侧面有个踩踏平整的小路,拐个弯儿,往前再走一里多路,就进了村子。

  陈老爹回来不久,与人交情好,现在是农闲时节,谁都能到陈家去唠嗑,抓两把瓜子花生吃,他又客气和善,都对他家印象好着。

  从进村开始,直到进家门,还有人跟陈老爹打招呼。

  都说他们父子走得太早,搭车的没搭着,买豆腐的也没买着。

  陈老爹只说下次一定。

  陆柳都听得出来这是客套话,下次也不会捎带谁坐车,但会多留点豆腐在家里卖。

  到家已是中午,陈老爹看他还蔫蔫没精神,就自己停了骡子车,让他去倒个热水喝喝。

  陆柳点头,没急着进屋,站院子里把陈家外头看了一遍。

  这房子十几年没人气滋养,各处都老旧破败。

  院子里已经收拾妥当,院墙重修了,部分拆了重搭,部分只重新上泥,里外糊了一遍。

  现在空旷着,临时搭了个棚子给骡子住,里头稻草铺得厚,四面木桩高高的挡风,正面用着几张席子遮挡,下边吊着石头压着,以防被风吹起来。

  院子里有棵老树枯死了,枝干被砍了,余下个木桩当菜板,上头有血残留,看样子是杀鱼剁鸡了。

  竹竿搭着,没晾衣服。

  正对着院门的是堂屋,怕灌风进去,门关了大半。

  屋里人看见他们回来了,相继说着要回家弄饭,笑呵呵告辞,每一个出来的人都跟陆柳打了个照面,说他勤快、能干。

  有个夫郎拉着他手,跟他推心置腹道:“你爹娘真是疼你,为着给你找个好人家,一天天流水似的花钱,就怕哪里消息不灵通,把你嫁了个混子家,见天儿的跟我们打听消息。阿叔跟你说,那黎峰好得很,有田有本事有银子,年纪比你大了些,那能大几岁?你听阿叔的话,安心嫁了,别总想着当家做主,嫁了男人,谁不以男人为主?要么说男人是天呢?”

  陆柳能说什么?

  他只能点头。

  这夫郎看他听进去话了,没跟前几天一样,总不阴不阳的拿话刺人,顿时眉开眼笑,话锋一转,问他:“你能给阿叔装些豆渣吗?我听说你家今天才做了豆腐。”

  陆柳:“……”

  他连豆渣在哪里都不知道。

  但他听哥哥说了,这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陈家人对外头都是老好人形象,这种拒绝人的恶事,都是哥哥做。

  外头说哥哥不好,那也没关系,陈家人会说哥哥年纪小,不懂事。才不管他名声好坏。

  陆柳没哥哥那般圆滑的口舌,他拒绝得干巴:“不能给你装豆渣,因为我都吃完了。”

  这夫郎表情凝固,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吃完了?”

  陈老爹停好骡子车,放好豆子,顺便喂老伙计吃中饭,一过来就听见这话,看陆柳还睁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只感觉这孩子真是娇气。

  不就是肚子痛吗?痛得脑子也不好了?话都不会说了?

  陈老爹过来打圆场:“他今天累着了,人不舒服。那豆渣哪能是他吃的?这不,我刚喂了骡子。今天也没做多少豆腐,下次,下次我给你留着。”

  他伸手往畜棚指。

  回村前,他们把鸡都卖了,院里没搭鸡窝,只有骡子吃豆渣。

  这夫郎把陈老爹的话记着了。

  “下次一定啊,我闻着味儿就来了!”

  豆渣也能做吃的,捏成型在稻草上发酵,可以做豆渣粑,炖菜一绝,炒青菜也好吃。

  这东西在陈家的豆腐坊是拿铜板来买的。他们家喂牲畜之外,余下都是拿来做豆渣粑。哪能随便给人?

  等客人全走了,陈老爹叫陆柳进屋,把他教训了两句。

  陆柳只听不还嘴,身上一丁点儿刺刺的模样都没有。

  陈老爹知道他肚子疼,也不好多说。这时,陆三凤插嘴,让陆柳抓紧做午饭去。

  “等会儿再把堂屋都收拾收拾,再把你兄弟换下来的衣裳洗了,今天天晴,不穿的鞋子都要刷刷。”

  陆柳怕说漏嘴,谁说话都是“嗯嗯好好”。

  陈老爹看他可怜,摆摆手,让他回屋歇会儿,让陆三凤去做饭。

  陆三凤难以置信,拿指头指着自己:“我?我做饭?”

  陈老爹挑眉:“去吧,过两天杨哥儿嫁了,家里家外还是你照料。”

  陆三凤大受打击,好像至此才知道陆杨出嫁,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没往灶屋去,急急跟陈老爹说:“那得赶紧给老大说个媳妇啊!家里家外那么多事,我哪能忙得过来?”

  陈老爹脚疼,不跟她多说。

  “熬熬,等豆腐坊开起来,手里有银子了,就给老大说亲。现在说亲,没钱下聘,平白让人看笑话。”

  陆柳肚子不疼,也不敢在陌生的家里闲下来。

  闲下来时间过得慢,他心里慌着容易露馅儿。

  灶屋好找,他跟陈老爹说了声,又看向陆三凤。

  以亲戚关系来说,陆三凤算他姑姑。

  他还是第一次见陆三凤,叫不出娘,愣了下,只点个头就走了。

  陆三凤望着他背影跟陈老爹说:“你看看这养不熟的白眼狼,自说亲起心就野了,这也不听,那也不要,是想飞了跑了,嫌咱们是拖累了!”

  陈老爹把鞋袜脱了,看脚果然被黎峰踩肿了,不由帮着陆柳说话:“他也没说错,黎峰哪是个好的?那么大的个子,一身的蛮力没处使,随便在屋里转两圈儿,都能给杨哥儿撞出个好歹。这种拳头硬的人,以后外头受了气,还爱回家打夫郎。要不然能到二十三岁才说上亲?”

  陆三凤:???

  “老头子,你中邪了?”

  陈老爹不想说话。

  灶屋里,陆柳看着食材料理,煮了柴火饭。围着米饭蒸了红薯,还有一碗鸡蛋羹。

  再从桶里拿个鱼头,少量的油煎炸一下加两片姜去腥,就加水煮鱼汤,一个鱼头,他切两颗白萝卜进去炖。

  早上蒸的腊肉还没吃完,墙边的竹篓里还有村民送的青菜,他混着炒一大盆。再找着酸菜坛子,从里捞了一把酸菜出来洗了。

  酸菜里加了几片肥肉,肥油榨出了油脂,再放酸菜,味儿可香了。

  陈家的伙食比陆家好了不知多少,但上桌吃饭的时候,陆柳只能用红薯当主食,碗里一碗底的饭,不够两口吃的。

  柴火饭起锅巴,拿米汤煮煮,又香又暖胃。

  这个他可以吃,陈老爹让他多喝点米汤。

  陆柳喜滋滋应了,喝完米汤,发了点汗,他脑袋发晕。

  下午收拾家里,他连睡觉的屋子都没进,扫地擦桌子收拾灶屋,又洗衣裳洗鞋子。

  现在还没下雪,没谁家奢侈到用热水,可天气已经冷到要穿棉衣了,一通忙活下来,他身上的汗凉透了又起,加之心里放松不了,总怕露馅儿,紧着十万分的精神念着哥哥的名字,一有人喊“陆杨”,喊“杨哥儿”,他就立马应声,一下午的工夫,给他累病了。

  说来也是这一天大起大落,早上还走了十几里路去赶集,陆杨的棉衣又薄,经不住风吹。他回屋睡会儿,就发热。

  陆三凤还想叫他起来做晚饭,进屋看他睡得沉,骂了两句,再看他脸色红成那样,伸手一摸,吓得连声喊:“老头子!老头子!杨哥儿发高热了!”

  陈家乱作一团。

  -

  另一边,陆杨回了陆家,他比陆柳大方,互换了身份,还跟没事人一样,满院子走,走的时候还要问。

  陆二保跟王丰年没想太多,他问什么就说什么。

  陆家安静,平时三个人都不爱说话,常常寂静得像个无人居住的空屋子。

  陆杨爱问,他们听着家里热闹,脸上还多了些笑意。

  王丰年检查背篓,看他们买了红枣桂圆和红糖,脸上笑容更盛,眼底却压不住心疼。

  冬季没有小鸡苗,他们把鸡都卖了。

  鸡蛋早清点过,家里还剩十来个,这两天就都给陆杨弄了吃。直到开春,家里都不会有旁的进项了。

  至于他嘱咐的嫁妆,陆杨一件都没挑。

  陆杨里里外外把这个没什么好看的破屋子看完,就把陆二保也叫进了灶屋,父子俩拿着小箩,把钱袋里的铜板都倒出来点数。

  鸡贵,今天有七只鸡,都卖完了。

  家里捉的母鸡多一些,都是捉虫子拿菜叶子喂的,养得很肥,一起卖了六百文。

  鸡蛋总共是六十个。

  陆柳卖十个出去,拿碎铜板买了肉包子和花卷。陆杨卖了五十个,余下还有七十七文钱。

  红糖买了半斤,用了三十文。

  红枣便宜些,买了一斤,用了十二文。

  桂圆贵,半斤用了十八文。

  再有糖糕五文钱,回来路上,陆杨又买了两块糖糕,给父亲和爹爹一人一块。这里统共十五文钱。

  家里积蓄有三两多点儿。

  陆杨听了差点撇嘴。

  真的太穷了。

  这么多年,陆柳都长大了,可以帮着家里养鸡攒钱了,三口之家,才攒下三两银子。

  这三两银子他不要,卖鸡的钱他也不要。

  零零散散的花销去掉,让两个爹给他把嫁妆钱补足五百文就够了。

  五百文够买好多东西了。

  陆杨说:“谢家情况不清楚,那些亲戚如狼似虎的,我添嫁妆不就是白送吗?我拿点银子在手里,过去看情况。或者等开春,我捉点鸡苗养,也是过日子。”

  王丰年看他算账流利,说话也有主意,不由看向陆二保。

  陆二保把今天在集市上碰见了谢家母子的事说了。

  王丰年同陆二保一样无言。

  但到底是在家里,把门都关上了,他话压不住。

  “谢家小子也太不像样了,都要成亲了,在外头碰上,一点脸都不给我们柳哥儿,以后成亲了,里里外外的人不都得欺负他啊!”

  陆二保不应声。

  他怕他应声,陆柳又闹着不要嫁。

  他们家真的找不到更好的人家了。

  两块糖糕还热着,陆二保不吃,让陆杨再吃一块。

  王丰年也不吃,说留着,明天再热热,给陆杨吃。

  陆杨奇了,心里怪异得很。

  这就是亲生爹跟养父母的区别?

  他在陈家可没这待遇。

  他指着炉子上炖着的红枣桂圆汤说:“你们不吃糖糕,我也不吃这个,全是甜的,腻味。”

  王丰年听了笑:“你以前还骗糖水喝,可爱吃甜的了,这就嫌腻味了?”

  陆杨不知道弟弟骗糖水喝的事,只感到好笑,也感觉心窝暖暖的。

  他爱听,拿麻绳串铜板的时候,让王丰年再说说。

  王丰年也比同龄人显老,头发见白,人瘦瘦的,很干巴。眉心的孕痣都不显了,暗沉沉的。

  人说夫郎养得约好,孕痣越是红艳。他这些年身子亏空,不用看孕痣,都知道他过得不好。

  可他越瘦,越是显得眼睛大。他也是一双杏眼,兄弟俩都是像他。

  陆杨手里串钱,眼睛总在看王丰年。

  原来他爹爹长这样,说话轻声细语的,弟弟就很像爹爹,两个人都和气。

  陆杨串铜板有一套,他是十个铜板打一个结,两头串起来,再往后穿铜板,足十个,又是一个结。

  十个结为一串,一串一百个铜板。花的时候好点数。

  陆二保看着方便,让他慢点,跟着学。

  陆杨就收心,教父亲怎么打绳结。

  铜板没几个,弄完这里,陆杨就在灶屋跟他们聊天,问他们以后的事。

  他出嫁后,家里就剩两个爹。

  依着他的意思,没必要再种那么多地。

  一来呢,王丰年没法放下家务过去送饭,陆二保自己来回跑就太累了。本身田地就散碎,全耗在路上了。

  二来呢,王丰年要养鸡,家里的鸡好,全靠他们捉虫子勤快。纯粹跟别家一样散养,鸡是养不了这么肥的。别家又爱偷鸡,家里始终得有个人。

  不如把田地都卖了,六亩薄田,换一亩良田。

  这样种得轻松,陆二保可以包圆了,还能有空闲捉虫。

  家里明年先养鸡苗,鸡苗回报要时间,头几个月就跟农田一样,全是投入。

  这没关系,陆杨跟他们说:“有舍才有得。我还有门路,能弄到猪崽养,钱的事不用管。谢家不是给了聘礼吗?你们拿这钱,换两只猪崽回来。”

  一亩地轻轻松松,家里大多数时候都有两个人。

  陆杨会尽力弄到一公一母两只猪,养得好,可以再下猪崽。

  村里谁想养猪,就要巴着他们家。否则,猪崽杀了吃了,都不给他们养。

  当然,这还需要铺垫,也是年后的事情。

  陆杨不会放着两个爹孤苦守家,他会料理清楚了。

  等年节,他来拜年,会把亲戚的门路都摸熟,找棵大树靠一靠。

  这样有鸡有猪,农田就不是紧要事。得了一亩让两个爹有根,安心。

  实在不安,以后挣了钱,再挨着添置,买个三五亩的。

  只是手里这六亩薄田,是一定得置换的。

  守着贫瘠土地,挖不出粮食,平白熬命,哪年哪月才能过上好日子?

  纯养鸡,两个爹不放心。有了猪崽,他们就会考虑。

  他们被陆杨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中间好几次想插话,都被下一句震惊得更厉害,肚子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

  不知道陆柳什么时候这么有主意,也不知道陆柳什么时候有门路能弄到猪崽来养,还有卖田的事,这也太胆大了!哪家农民不种田!?

  陆杨拍桌定下:“我既然定亲了,那就证明我长大成人了,以后家里事,你们听我的。”

  他知道人的软肋,最会戳人心窝子:“爹,你们得立起来啊,不然我在谢家可怎么过啊?”

  立起来,就是腰板硬。

  兜里有钱,腰板才能挺直了。

  可陆二保跟王丰年还是难以决策。

  有田地,旱涝保收的,他们总能混个温饱。万一把鸡养死了……柳哥儿说还要养猪,他们哪养过猪啊?万一也养死了……

  陆杨轻笑:“怕什么?谢家那一堆亲戚不是急着从谢秀才身上扯下肉吗?这块肉给谁吃不是吃?真养不活,我就从他兜里掏钱。”

  陆二保跟王丰年吓坏了。

  这孩子怎么出去赶个集,胆子变得这么肥?

  也不知是谁教他的,还没嫁人,就想着贴补娘家。这话让人听见了,谁敢娶他啊!

  王丰年嘀嘀咕咕念着:“可别说,这话不能说,让人听见了不好。”

  很多人家都这么干,但他们不能这样教孩子。

  有孝心,怎样都会回来看看,手里拎点东西是个心意。但故意这样做,以后在婆家抬不起头,日子怎么过?

  陆杨看他们哆哆嗦嗦的,摇摇头,不说了。

  他是不当回事的。他最近被陈老爹耳提面命的,还没过门,恨不能立即把黎家掏空了。陆家这两个爹倒是好,听都听不得。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会很难受。比陈老爹使唤他捞钱更难受。

  他不懂。

  但算了。

  他以前也没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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