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除夕(捉虫)
年前别无它事, 陆杨和谢岩择日请乌平之吃饭,好好谢他。
他俩去乌家大院下帖子, 带了些肉包子, 又拿一盒糕点。
乌平之还没娶亲,单独住个小院子,看他俩来了, 就在小院摆酒, 省得往外跑了。
商户家的院子,各处低调质朴, 瞧着大, 却没有高门大户的样子, 门房都矮一头。谢岩进门要略略躬身。
屋里烧了炕和炭盆, 掀开靛青绣花棉门帘, 就到了里间堂屋。
中堂挂着字画, 下方有香案,点着香炉,没请神佛。
稍侧一点的位置, 放着一张小圆桌, 配了圆凳, 能坐四个人。
院里伺候的人只有三个, 一个门童,一个传话的小厮,一个看门洒扫的。
一声吩咐下去, 传话小厮就往外去, 不一会儿, 酒菜就上桌了。
“你们来得巧, 我正准备去找你们, 上回匆忙,没有备礼,你们来都来了,待会儿别空手,一起捎带回去。”乌平之笑呵呵说。
陆杨听着,知道这位乌少爷也是伶俐人,与他推辞数句,两人说辞差不多。
“都是自家东西,不值几个钱。”
乌平之的自家东西,是给他们各拿了两身棉衣、靴帽。
家里开着布庄、养着裁缝,这对他来说真不值几个钱。
谢岩以夫郎为主,陆杨不松口,他就不要。
陆杨也不知该不该要,他觉着乌平之好过头了。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们家这个样子,没什么值得惦记的。还真是好朋友、好兄弟啊?
他说:“这多不好意思?说是我们请你吃饭,上门一趟,连吃带拿的,我都脸红。”
乌平之给他俩倒酒,还配了茶水,两种水都满上,随他们喝哪种。
“你不知道,我跟谢岩是老交情了,认识得有十年了,他一直这德行,我都是热脸贴冷屁股。你还别说,人嘛,就好这一口,上赶着的不要。这叫缘分。”
陆杨来了兴趣:“那你俩怎么聊到一块儿的?”
谢岩抢答:“他喜欢读书。”
乌平之都笑了:“弟夫,我们聊我们的。”
谢岩不高兴:“你跟我夫郎聊什么?”
乌平之拿捏他:“你不是说下次见面就要跟你夫郎聊吗?是这回吧?”
谢岩认了。
陆杨举杯喝茶,虚敬乌平之:“我们聊。”
他俩是聪明人,前情往事不提。
什么这样好的关系,以前却不帮谢岩脱离苦海,都是虚的。这话陆杨不可能说。
以他的经历来讲,罗家兄弟待他再好,也没法子把他从陈老爹手里捞出来。还得陈老爹自己放人。
陆杨嫁出来,才海阔天空了。
谢岩也一样,旁人千帮万帮,也要他自己肯立起来。
乌平之说:“进县学之前,我们都是在私塾读书,那会儿谢岩他爹还是教书先生,打我的板子比我爹骂我的话都多。我爹急得上火,跑私塾都跑了不知多少遍,见了人,又屁话不敢说,只骂我。
“我一天天的,不是挨骂就是挨打,就看谢岩不顺眼。他学问好,爱看书,还有个爹当夫子,私塾的小书生都不跟他玩,我去找他,说是捉弄他一下,但你瞧他这样,没劲。
“后来我发现他什么文章都看,那么些个稀烂玩意儿都捡回去当个宝,他还装订起来了。我那时小,没别的想法,就觉着我可以多写点烂文章,膈应他,把他带歪。没想到他是个傻的,他看我写文章好勤快,但写得好烂,心疼我读书辛苦,常常来找我,教我怎么写。”
这些东西陆杨爱听,谢岩自己说起来没劲,听别人说才有趣。
陆杨给他满上:“再说说。”
再往后也没什么有趣的东西了,乌平之说:“你家夫君这性子,一辈子能有几件趣事?这还是在我身上找的乐子。”
乌平之把酒喝了,又道:“那讲个丢人的吧。他刚开始来教我,我别扭,不听。我想装一装,我凭什么听他的?我不听,我写得烂,那就是我不想学。等我想学的时候,努力了一把,谢岩说我那文章跟从前写得一样烂。我是想着装傻的,结果是真傻。”
陆杨笑坏了。
谢岩给他拍背顺气,说乌平之不好。
“你不要逗他笑,他笑厉害了肚子疼。”
乌平之:“……我给你当笑话也错了?”
这些都是垫话,乌平之说:“我们商户家,钱是小事,生意上,我照顾你们。来年一起上学读书,谢岩照顾我。”
他考出功名,对他们家来说,是千金不换的大喜事。
话说得敞亮,陆杨再没疑虑,拿起旁边的酒,敬他:“我家阿岩就拜托你了。”
这事聊完,说说编写书册的事。
谢岩有想法,他跟乌平之讲完,乌平之皱眉想了好久。
他是生意人,又是秀才,懂生意,也懂科举的门路。
走上科举这条路的读书人,大多功利、心急。他们要个速成之法。那就给他们。他把谢岩的主意进一步完善。
“你不要一次写完,一次写完,你们要穷很久。好东西慢慢来,你第一本书,做个提纲。以前先生们教过的,科举总体有哪些类型的题?把这个列出来。列完后,你以某一题型摘录例题,随便是谁的文章,写上夹批,再做总体分析。最后留几个题目,让买书的人照着例题写作文去。作文最好有参考。你下本书就拿这几个题目的文章写夹批、做分析。接着才讲一个题型。重复第一本的过程。读书人年年有,你的银子年年挣。”
他笑起来很不像书生,奸商本质毕露:“你这样弄,没几个人能抢你生意。别人加印挣钱,不妨碍你出下一本书。满县城的书斋都要求着跟你合作。你可不能再上当了。”
他看陆杨一眼,笑道:“把你夫郎带上,谈价讲条件,不能含糊。”
陆杨表示学到了。
大商人跟市井小民果然不同,他以后也要当大商人。
谢岩看陆杨点头,也点头说好。
这样慢慢写,一次只写一个题型,他年前就能完工,正月里就能送去刻印,二月正好售卖。
乌平之又跟陆杨提了一次空手套白狼的事。
陆杨听得懂,笑道:“这不是没有门路吗?”
他能懂,乌平之又不细说了。
“行,你们先做小册子,一件件来。”
谢岩今天被陆杨教过,临走前,问乌平之:“伯父在家吗?我来几次了,去拜访一下。”
乌平之挑眉,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他稍作思考,先问他:“我爹要是问你家中事务、学业,你怎么说?”
谢岩会如实说。
乌平之就问他们家中事务解决了没有。
没有解决。
还在休学。
乌平之说:“那正月里再来拜年吧。”
他知道谢岩性子,话说得直,到陆杨这里,就有一句解释:“我爹这两年身子不大好,他才从府城回来,不宜忧心。他也记挂着谢岩,早前打点过衙门,他撤了状纸,我爹气得不轻。这会儿不方便见。”
陆杨明白,不强求,和谢岩再跟他道谢,乌平之只说他客气,送他们到大门外,准备的衣帽靴子都拿上了。
谢岩还问乌平之:“你不说亲吗?成亲挺好的。”
乌平之野心大:“好饭不怕晚。考上举人再说。”
谢岩自有道理:“晚了就被别人吃了。”
乌平之懒得理他,对陆杨却有嘱托:“他这性子,家里劳你操心,苦了你。正月里,等他写完稿子,刻印的银子我出,你俩把日子过顺,我也放下一件心事。”
这哪能要?陆杨说什么都不答应。
“多的不说,你们这样好的交情,我说多了不要,显得我没有道理。但这日子嘛,我们都走到这份上了,你帮扶一把,把我们扶上了道,这就够了。路总要自己走一遭,谢岩愿意尝试,我们都松松手。”
乌平之沉默半晌,突地笑道:“上次见你,你很稚嫩怕生,谢岩说你厉害,我不当回事。今次不同,能娶你当夫郎,难怪他催着我早日成亲。”
门前寒暄数句,陆杨跟谢岩就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铺子里。
他们今天没赶马车,县里路窄,马车实在大,他们改天配个小的板车,才好在路上行走。
拜访结束,年尾这几天,就是普通的忙碌。
越到年节,包子越不好卖。各家都买了肉和面粉,可以做顿好吃的,犯不着出来花这个银子。
但这个时节的馒头和花卷好卖,没有肉和各种调料在里头抬价,馒头花卷和自家做的价钱大差不离。有人是拿这些当主食,过年会多储备一些。
这两天,傻柱都在后面帮忙揉面,张铁都到县里帮忙,陆林可劲儿蒸馒头和花卷。陆杨则在前门后院来回走动。
谢岩忙着写写画画,书好写,那些东西都在他脑子里,写完仔细梳理一番,就有了定式。
文章要细想,他一时没有主意,趁着商铺还没关门,他跑了一趟俗话书斋,找王掌柜借书看,看的都是程文闱墨。找了几篇切题的文章,多看几遍,心中有数,就急忙忙告辞,回来默写,再拿朱笔写夹批。
第一本书写完用了五天,他还想画门神,给他急的,叫他吃饭他还舍不得放下笔。
隔壁丁老板过来串门,跟陆杨说:“好几天没见你家秀才相公了,他不跟你一起看店了?”
陆杨得意着呢!
他领着丁老板去看谢岩的大作。
门神画像有两幅,谢岩都以起草结束,上色麻烦,要等,要晾。
他不跟乌平之客气,要了些颜料来。今年画彩色门神。
丁老板一看,立即喜欢上了。
“陆老板,嗯,陆夫郎,我们这交情,你给个价,这门神我一看就喜欢,你割爱,让给我?”
陆杨笑呵呵,不让!
“丁老板,来年赶早,你要门神,我一准给您备好,今年实在没辙,我俩今年成亲的,家外小鬼多,就指着门神驱邪镇鬼,来年得个好兆头!”
这也是谢岩提笔作画的动机,陆杨可不能为着银子,把谢岩的一片心意给卖了。
丁老板连道可惜:“会写字的书生多,会画画的少,画得好的,更是少。来年一定,说好了,可别忘了!”
他不提要买门神画像了,可怎么着都舍不得走,围着桌子看好久,越看越觉得眼熟,仔细一瞧,惊呼道:“陆老板,这门神是比着你的模样画的啊?”
陆杨:?
“啊?”
他过来看,打眼一瞧,其实不像。
门神的身材体型都更加魁梧壮实,脸型方阔,浓眉大眼,跟陆杨没一点像。
可眉眼间那股劲儿,熟悉的人,一看就认出来了。
谢岩还怪得意的。
他又认得什么门神,不知威武为何物,照着夫郎的样子来,准没错。
陆杨不大高兴:“我在你心里很凶吗?”
谢岩说:“很威武!”
陆杨就笑了。
他俩说笑起来,把丁老板晾一边忘了问。
丁老板看他俩年轻恩爱,摇摇头走了。
过了小年,罗大勇跟罗二武两兄弟来了一趟铺子里。也看了这门神。
他俩现在对谢岩看顺眼了,“我们听说有钱人家的老爷,请画师画一副像,都是几两银子的开价。你俩以后饿不着了。”
只可惜,没那么多有钱老爷天天画画像。
他们过来有事说,人已经找好了,事也谈定了,只等陆杨说个日子,就能把人叫到上溪村,把谢四财家砸了。
陆杨挑了个好日子:“除夕夜。”
流氓混混没钱不过年,拿了钱,才叫好年。
他只要田契,余下财物,全看他们本事。
罗家兄弟记下,互相道个早年,今天一别,来年再见。
除夕这天,他们铺子没开门。
一清早的,家中就烧水洗澡洗头发。
陆杨现在喜欢小房间了,小房间暖和,炕烧着,再放个炭盆,那热气直冲脑门,他能热出汗!
他跟谢岩前阵子没空,祭拜用的元宝纸钱都是赵佩兰一个人叠的,晾着头发,夫夫俩也叠元宝,多多少少的算个心意。
晾干头发,日头已过中午。
中午他们随便应付一顿,下午收拾年夜饭。
谢岩打下手,陆杨收拾荤菜,料理好了一只鸡,交给赵佩兰拿到炉子上炖着。
年夜饭丰盛,鱼肉都有,四荤一素一汤,总共六个菜。来年六六大顺。
备了酒,高价买的状元红。四十五文钱一斤,丁老板给他们两斤,算八十文钱。
这头准备利落,饭菜都在锅里蒸着保温。
他们洗洗手,把裹在外头穿了好久的棉衣换下,穿上乌平之给的新棉衣。
棉衣料子不张扬,靛青的素布,用料厚实,上身就感到暖和。
靴子也是布面,塞了棉花。都是新棉,刚把脚踩进去,会感觉紧实、挤脚。新鞋都要多穿两天才好。
陆杨好久没穿过新衣新鞋了,落地踩两脚,跟谢岩说:“也是沾了你的光,我新年穿上新衣了。”
谢岩迟钝地感到心疼。他之前竟然会笑,怎么笑得出来?这并不是值得得意的事。
他说:“以后我给你买衣裳鞋子穿,不要他送。”
陆杨信他。
他家状元郎是个宝贝,有一身本事,只等着施展。
一家三口换好新衣新鞋,出来一起摆香案。
这年头的祭品很简单,照着人吃的东西来,先让亲人的魂儿吃饱,他们再吃。
赵佩兰熬好了浆糊,问他们:“什么时候贴门神和对联?”
陆杨说:“拿了田契再贴。”
赵佩兰听见这话,心潮彭拜起来,还是怕,却有更多的激动与兴奋上涌,她现在就感到痛快,眼睛一眨,就有大颗的泪珠滴落。
她擦擦眼睛,自顾给谢岩爹上香,嘀嘀咕咕说着什么,陆杨跟谢岩都听不清,也没空听了。拿田契的人来了。
外头来了八个人,这些人高矮胖瘦都有,甚至有男有女有夫郎。
共同点是,他们都吊儿郎当,站没站相,神色里就透着凶狠与流气。
陆杨带谢岩出来,关上了大门。
“来啦?罗大哥跟你们说好了吗?”
官差给他们找的活,他们没敢造次,见了陆杨,歪歪扭扭的恭敬着。
“罗爷都交代好了,小的们今天听您的,您只管使唤!”
到了除夕下午,各家都不串门了。
尤其是贴上了对联的人家,不能进客,要到大年初一才来拜年。
陆杨牵着谢岩,领着八个流子,在村道上大摇大摆的经过。
村里人不敢多张望,在院子里的人都急忙忙躲回屋里。
他们看了谢家的热闹,这阵子早上晚上的看,看他们能不能把日子过起来,又要怎样对付那几个嘴硬的泼皮无赖。
等到今天,他们看见了。
陆杨没耐心了,来硬的了。
傻柱家的人多,从外头跑回家,消息一说,傻柱吓得往地窖里躲。
三贵同样,怕地窖里不好藏人,还急忙忙躲到了陆林家的地窖里。因他们两家的父辈是兄弟。
陆林都急眼了!
只有孙二喜,胆大过人,家里人拦不住,他悄悄尾随,跟着这帮来势汹汹的人,到了谢四财家。
谢四财村里小民一个,他自己就是撒泼的主,别人怕陆杨,他不怕。
他把家里人都叫出来了,一群人站着,声势很足。
“你们这是怎么着?没有除夕给人拜年的吧?”他直接看陆杨,知道谢岩家是陆杨做主。
陆杨开门见山,不与他啰嗦。
“村里最近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吗?他们都说我家不欠债,既然不欠债,你拿走的东西,是不是该还回来啊?”
谢四财自是不认:“他们说不欠,不关我家的事。我拿的都是我应得的。”
行。
陆杨说:“道上有句话,文的不行,就上武的。通俗来说,是软的不吃吃硬的,也叫敬酒不吃吃罚酒。还说不见棺材不掉泪。您听懂了哪一句?”
跟来的八个人在县里都是叫得上名号的混子,在赌坊、青楼都干私活的主。陆杨话到这里,他们就亮家伙了。
来之前说好了,不要人命。各人手上大棒子粗如手臂,站边上的人,先把院子里的几口水缸砸了。
谢四财看他们这个凶相,心中打鼓,决定服个软,卖个惨。
他刚开口,一个字还没说,陆杨就提声再问:“我问你,听懂了哪一句?”
谢四财不答,嚷一嗓子叫屈,站外头给他撑腰的家人先哭上了。
说他们家不容易,说他们以前对谢岩爹的照拂、对谢家母子的照拂,哭得跟真的一样,嚷嚷着要报官。
陆杨眼神冰冷:“那就是选武的。把他家砸了。”
他带来的人就八个,这八个都是练家子,平时都是打架斗狠的混日子,打上门来,把农家子弟逼急了,也不跟人拼力气,冷刀子没有,冷棒子大把。
村里人怕事,也怕伤痛。伤筋动骨,误工费钱,还可能治不好,留病根。
有个人想冲过来打陆杨,陆杨才不客气,也捡个木棍打人。
他憋了一肚子的气,正愁没处发泄。
惹到他,算这伙人撞上了活阎王。
除夕的喜日子,谢四财家哀嚎一片。
村长张大石不敢出来拉架,附近住着的谢家两兄弟也不敢。
只有一个孙二喜,远远看着,两腿发抖。
家小,不经砸。
寻常百姓家,藏钱财的地方就那么几处。
流子们连房梁都上了,能掏的角落疙瘩都掏了。
他们准备充分,早到牙行立了字据,田契过牙行,不经谢岩的手,谢四财摁手印,田产过户。
手印是用谢四财的血印的,手上划一道口子,把他吓出屎尿。
字据,也就是田契送到陆杨手里的时候,上头还热乎着,有未干的血迹往下淌,看着很可怖。
他说:“再印一份干净点的。”
那流子又从怀里掏出一份田契,让谢四财摁手印。
这一份干净点,血没那么多。
陆杨交给谢岩。
谢岩头一次见这阵仗,比家里婚闹时还大的阵仗。
他看得脑壳嗡嗡的,一时没别的反应。看见田契,才缓缓找回情绪,眼里瞬时蓄满热泪,喊一声“杨哥儿”,就泣不成声。
陆杨给他擦擦泪珠:“憋着,不许哭。还有别家要去呢。”
谢岩自己又擦擦眼泪,擦不干净。
有了泪水,他眼底像一星在水,闪着细碎的光。又亮又招人疼。
陆杨不与他计较了,带他走下一家。
谢四财家的惨状在前,另两个叔伯没有不怕的。
田产还了,银子还了。
倒赔钱给流子当酬金。
陆杨不能一文不出,事情办完,他舍了银子。
“大过年的,辛苦哥哥姐姐们跑一趟,我们村子路远,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这银子你们拿着买酒喝!”
这些人笑嘻嘻的,一句赶一句的说过年好,说着吉利话。
他们事情办到底,今晚不回县里,就这三家住着。三家的年夜饭,就是他们今晚的酒菜了。
这一看就是额外提的要求。
陆杨猜着是罗大勇的意思,怕他们走了,村民刁难报复。
他心里记着恩情,跟谢岩转身回家。
到家祭拜父亲。
赵佩兰看他们全须全尾的回来,一时乏力,差点跌坐在地。
陆杨扶了一把,跟她站在香案侧面。
谢岩放上田契,点上香,对着牌位说:“爹,田产拿回来了,是我夫郎陆杨拿的,他很厉害,对我跟娘也很好,您放心,我们要搬去县里了,我也会继续读书。”
赵佩兰听到陆杨的名字,眼神微动,没说什么。
陆杨看向牌位,认出公爹的名字。
谢二农,字阳生。
等着上香完毕,他们把饭菜端上桌,倒酒再拜一回。
赵佩兰拿来铜盆,他们一起烧纸钱元宝。絮絮叨叨说着家中琐事,好让人安心长眠。
等到祭拜结束,饭菜要换个摆放方式,他们直接端到灶屋,热一热,重新上桌。
陆杨问谢岩:“过了今年,你就十九岁了,要取表字吗?”
谢岩爹给他取过,叫他浊之。
“我爹说太干净了不好。”
他之前没懂,一直没用这个名字。现在有点懂了。
他问陆杨:“你知道我名字的来历吗?”
陆杨不知道。
谢岩笑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山石为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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