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铁汉柔情
从县城回来这天, 黎家的油灯亮了半宿。
各自回房休息,还有兴奋犹存。
次日清晨, 黎峰赶早出门收山菌。
他收山菌之前, 先去三苗家、二骏家、四猴家说了事情,先请他们帮忙收山菌,暂时把货放他们家里。
等兄弟们下山, 他摆酒谈搭伙细节。同意就一起干, 不同意,就算工钱。
王猛那边不用说, 陈酒已经在帮忙收山菌了, 家里都搭了雨棚, 收拾了空屋子出来。
黎峰还拎着两坛子酒, 去寨主家坐了坐。
这个生意能谈成, 对他们山寨是大好事, 要过来说一声。
以后饼子盘大了,他要再从寨主家拉个小辈入伙。这事就稳妥了。至少山寨里不会出岔子。
他在外头忙,陆柳也有事情干。
一清早的, 陆柳就到灶屋做饭。
今早煮粥吃, 一把米, 配半碗碾过一回的麦子, 细米配糙粮。
他再揉了些面团醒着,下午蒸些馒头吃。到时有空闲,他再炒馅, 蒸包子也行。
娘跟顺哥儿在小铺子里收拾菌子。
家里的菌子都在小铺子里的空地上放着, 一筐筐叠放, 足足有三十多筐, 把铺子都挤满了。
大峰要去县里送货, 就会拿麻袋装一些,过后还是用箩筐存放。箩筐防压,也更透气。
他们现在把一筐筐的菌子搬出来,倒到圆簸箕上,粗粗拨开,看看品相,随机挑拣几个掰碎,听听响,看菌子够不够干。够干,就装袋。不够,就放架子上再晒晒。
陆柳揉完面团,看粥还要再煮一会儿,就到后院去喂二黄。
家里养的东西多了,二黄要确保地位。
天塌了也得先喂狗,不然它能追着人呜呜嗷嗷叫唤一整天,十分可怜。
依着顺序,排行第二的是骡子。
骡子是家里的老伙计,论身价,比二黄贵很多。
寨子里的狗子要价不高,基本上是以大骨头的来算。
家里关系亲近一些,知根知底的,直接抱回家也是常事。
骡子要喂细草料,黎峰在家里备了些豆子,时不时就会给它的食槽里加些豆子,把老伙计招呼得好好的。
今天黎峰赶骡子车出门了,陆柳省事儿。
喂了二黄,再喂兔子。
兔子不比鸡重要,主要是陆柳经验少,养鸡熟门熟路,晚一会儿不碍事。
他已经养死三只兔子了,其中两只都是母兔,把他心疼坏了。
料理完兔子,再才是鸡。
住山寨就这点好,虫子满地跑,他都没出门呢,昨晚上回家,就把他的小虫篓和长筷子拿上,聊着天就捉了半篓子。
他记得柴房里好多木柴都放了很久,他嫁来半年多了,还没用完。肯定有很多虫卵孵化了。
陆柳摸摸鸡头,起身去柴房,扒拉了两捆木柴下来,果然有很多虫子见光就到处爬。
他二话没说,赶忙回后院,一手抱一只母鸡,把它们抱到柴房吃虫子。
他的鸡养得好,捉回来八只,八只都活着。
大峰说不用太多公鸡打鸣,再养肥一些,就杀了吃掉。
陆柳不想喝鸡汤了,他喝腻味了。说这话的时候,他都心虚。
但大峰说可以给他做炒鸡吃,把鸡肉切块,炒着吃。炒鸡的肉比炖鸡的肉嫩,十分鲜美。鸡汤的鲜味都在汤汁里,炒鸡的鲜嫩都在肉里。
他当时就馋了,大峰还说可以吃烤鸡。
大峰有特殊的勾人天赋,吃饭香,说食物的味道也香。
他说起他们在山里吃过的烤鸡烤鱼烤肉,把陆柳馋得不要不要的。
陆柳两眼睛盯着猛猛吃虫子的母鸡看了会儿,突然抬手擦擦嘴巴,又起身回屋里,找出他的小铜镜,拿出来照照他的馋样。
原来馋吃鸡是这样子的啊。
太明显了,以后要克制。
克制。
陆柳对着镜子挤眉弄眼,换了许多表情,听顺哥儿喊了一声“大哥”,知道是黎峰回家了,忙出门迎了迎。
黎峰回家了,早饭可以上桌了。
他去灶屋取水,洗洗手,调面糊糊烙饼子。
黎峰到后面放骡子,顺手喂了。
他到屋里洗手时,跟陆柳说:“我们家的鸡少了两只。”
陆柳说:“我把它们抱到柴房吃虫子了。”
黎峰说:“你是会料理鸡。”
陆柳哼哼,不接话茬,使唤他把粥端出去。
他这儿把饼子烙好,娘跟顺哥儿也空出手,坐到桌边了。
五月里,去县里的人多。
夏税在六月之前交,他们一般是过了端午节,再往县里去。
通常是早早出门,晚晚回来。官道上也是这个规律,早晚都能见到很多人,唯独中间这个时段,没什么人在。
夏税分为户税和地税。家里种了冬小麦的,可以赶上季节交新粮,一般都是家里存粮往外拿。也有存粮不够的,会再用豆子凑数。拿黄豆和绿豆的较多。他们这里会搭着种一些黄豆绿豆,别的豆子种得少。
户税好说,就是人头税。
地税包括田产和财产,财产是官府有登记,一般是说牲畜几何、房产几何,会略微估价。余下就是邻里之间互相监督,碰到谁家有藏财的可能,可以上报到衙门。
黎峰想在去府城之前,把夏税办了。
家里日子红火,遭人眼红。为着稳妥,他们这个目前只算得上是副业的营生,也一并上报。他会把账本都带走。
农家有点营生,弄些副业,挣些铜板,朝廷管得不严。
像草编、竹编,养鸡卖蛋,捞鱼卖菜,这些都没管。黎峰前几年打猎,交税的时候,也就是人头税和粮税,财产税没怎么交。
他到了县里,再找陆杨问问。
陆杨有两个官差哥哥,对这些事懂行。
早上在寨子里转了一圈,他吃过饭就不留了,到王猛家外头,还喊了陈酒出来。
王猛还没下山,他一并把夏税带去县里,帮他交了算了。
“你看看是交麦子还是大豆?钱不用拿,我这儿有,到时交完,我回来给你说。”黎峰说。
陈酒没跟他客气,开了放粮食的屋子,说:“拿豆子吧,我们俩吃不了多少,再放放都潮了。”
黎峰抗了一大包走。
王猛分家了,家里就只有他们夫夫俩,名下没有几亩地,户税和地税都低,一包都多了。但交税的时候,都要多拿一些,到了地方,他们会被刁难。
官差说他们晒得不够干、豆子小、豆子干瘪,这都需要多交一些。再说不足称,随你在家里确认过多少次,他们说不足那就是不足。没得商量。交就完事儿了,当时不交,后面再补,就不是那个数了。
他出门去,陆柳在家收拾灶屋。
锅碗洗了,他就到外面帮忙。
过了前三个月,他再做些家务都没关系,都说怀着孩子也要动一动,这样好生。
重活没让他干,需要经常弯腰的事,也没让他干。
他看小铺子里的干菌都装袋了,就拿扫把去把地扫了。
放过箩筐的地方,下面很多灰尘。
这头扫完,他再打水,把小铺子里擦擦洗洗。
中午忙过午饭,他有一阵得闲,跟顺哥儿坐一块儿,叽叽咕咕研究胭脂和口脂。
他俩又羞又想玩,都浅浅点了下孕痣,然后去蒸馒头。
下午有人送山菌过来,陆柳没法炒馅,让顺哥儿把馒头蒸上,他出来称重、算账、给铜板。
哥哥财大气粗,给了他们五十两银子,让他们先收一批货。
一千五百斤的货,要六十两左右的成本。
他们手里还有几百斤的货,这些银子绰绰有余。
哥哥说,钱够,就只管收。
最好能多拿一些山菌到府城,比交货数额多个几百斤,刚好去码头支摊子,试试水。跑一趟,办两件事。
码头这边试水顺利,他们心里就有底,办事准成。
等黎峰交完夏税回来,陆柳问过,他们家今年财产税没有增加,心里喜滋滋的。
黎峰说:“那官差看我们家拿出去的比进账的多,还让我们别干了。”
陆柳低低笑起来。
趁着天晴,黎峰又拉了些山菌送到县里去。
这头才忙两天,迎来一场山雨。
这场雨过后,正式进入雨季。说晴来雨,说雨来晴,有时细雨蒙蒙要下个一整天,有时大雨淅淅沥沥,一落落半日。
路上泥泞不好走,陆柳都没出门了。
也没谁来卖山菌,他们家也不好在院子里晒菌子。
黎峰挖了些小石子回来,把前屋后院的地填了。
他不怕苦累,不嫌麻烦,铺了石子,又搞了些齐整的石块回来铺路。他穿着蓑衣,拿着木槌,满院子锤完,地上平坦又防滑,陆柳前屋后院的走动都不怕了,可把陆柳感动坏了。
忙过这头,白天过去了大半,陆柳给他烧水洗澡,换身衣裳。
雨天不出门,黎峰把头发也洗了。
陆柳就拿棉帕给他擦头发,一点点印干水分,再给他拨弄头发,让里面的头发干得快一些。
男人的头敏感,黎峰长这么大,他娘都没在他头上动来动去的,他总觉着痒,一激灵一激灵的。陆柳感到有趣,故意摸他头皮,笑嘻嘻的,被黎峰收拾了一顿。
黎峰把他嘴巴亲红了,想起来他们买了口脂,就问陆柳:“怎么不涂?”
陆柳想涂来着,没找到机会。
这几天忙,家里人来人往,他突然涂个红嘴巴,肯定会被发现打趣,他脸皮还没厚起来,不好意思涂。
白天不涂,晚上涂,这也太刻意了。刚涂上,就要被大峰吃掉。
他没想好什么时候涂,口脂就放着了。
黎峰摸摸他嘴巴,抱着他挪个窝,打开炕柜,从小木盒里找到口脂和小铜镜。
他把口脂塞给陆柳,帮他举着小铜镜:“你涂了试试。”
陆柳望着镜子,觉着现在不合适涂。
“刚涂就被你吃了,好浪费。”
怎么着都该出去美美,然后再吃掉。一份钱,两种花法。
黎峰把他抱怀里坐,团团抱着他,亲亲他的脸蛋,再帮他把口脂打开,说话糙得要命。
“鸡都吃得,嘴巴吃不得?”
陆柳先说吃得,再说吃不得。
他捧着宝贝口脂说:“这个要钱的。”
七十文钱,这么一点点。
一斤猪肉才十三文钱。
天呢,十三文一斤的猪肉,他都能说“才”了。
他小表情多,黎峰看得有趣,也十分无语。
“对,是我的鸡不值钱。”
陆柳还在换算价钱,算算一盒口脂等于什么吃的。
他说:“一只大公鸡差不多就是七八十文钱。”
说完,他会过意,知道黎峰说的是哪只鸡,有被臊到。
他不自在,动了动,扭扭身子,被鸡啄了屁股。
陆柳睁大眼睛,想说值钱,但他又确实没花钱,也不会拿出去卖钱,算下来这只鸡就是不要钱的,白吃的,立时笑了。
他笑起来眼睛亮亮的,不说原因,还要回头瞄黎峰,把小心思都展露出来,小模样很欠揍。小夫郎现在不能揍,黎峰把他抱着亲好久,半干未干的头发一缕缕的落在陆柳身上,陆柳随便一抓,都是头发。怕扯疼黎峰,他两手无助的摊着,没个支点,任人索取。
陆柳还没涂口脂呢,亲都亲了,嘴巴都发红了,又惦记着。
黎峰就说:“你试试,我看看好不好看。”
陆柳不信他:“你上回不知把我的脸涂成什么样,也是说好看。”
黎峰这回不骗他:“我帮你掌掌眼,以后你出门都美美的。”
陆柳心动了,用指腹取一丁点口脂在嘴上,照着铜镜,慢慢抹开。
很薄一层,跟盒子里的膏状物不是同一个颜色。
黎峰眼力好,看得出来。
他看得出来,陆柳就觉着够了。
黎峰吃了,让他再涂厚点试试。
“涂薄了不明显。”
陆柳听话照做。
一次次加厚,一次次被吃掉。
他玩着玩着,心疼、嘴巴也疼,今天不给吃了,收拾收拾,准备去做晚饭。
出了房门,他俩才发现这个口脂有细碎的膏末在唇纹的缝隙里擦不掉。
走出来,陈桂枝盯着他们看了两眼,让他们洗洗脸,擦擦嘴。
一说嘴,他俩就知道了。
厚脸皮黎峰去打水,跟陆柳一起在房里擦。
稍擦一会儿,陆柳就不让黎峰擦了。
黎峰不爱喝水,这习惯至今没改。
陆柳常骗他喝水,补进来的不如消耗的,多干干活,出些汗,他嘴巴就又干了。再擦一擦,嘴巴非得擦出血。
陆柳说:“没事,天黑了,看不见的。”
天黑了,油灯底下照着,确实不明显。
无奈他俩把嘴巴搓红了,看不见口脂膏末,看得见红肿的嘴巴。
顺哥儿盯着他们看两眼,想到了新买的口脂,红通通一张脸,吃晚饭的时候都没抬头。
饭后收拾洗漱回房,陆柳想着黎峰明天还要出门,就帮他吃口脂。
今晚,他总结出一个经验——嘴巴是越亲越干的。
大晚上的,黎峰拿勺子挖了一块猪油回房,夫夫俩嘴上裹猪油睡觉。
陆柳想笑,笑起来扯着嘴巴上的小裂口,又“嘶嘶”吸凉气。
他说:“我俩好好笑,这事说出去,肯定要被别人笑话的。”
黎峰也没想到是这样。
“正经人谁天天亲嘴?”
不天天亲嘴,哪有这个经验。
陆柳捧着脸蛋,让说话的动作变小。
他说:“鸡都吃得,亲个嘴怎么了?”
黎峰侧目。
你白天可不是这样说的。
他俩第一次吃口脂,两败俱伤。
隔天,黎峰继续出门。
他想找块地方,看看怎么做个烘烤的大锅。
雨季的山菌想要完全晒干,需要的时间太长了。
早没积累,他们等不起。
他之前去给一个老板送货,看过他们烤桂圆的锅。
说是锅,更像是巨大的石槽。下方有灶膛,可以递柴火,上方的石槽里,一下数十斤桂圆,就这样烘烤。
桂圆都能烤干,菌子也能烤。他们今年辛苦点,就跟打年糕一样,卖卖力气,几个兄弟轮换来。
攒出一批货,跑跑府城。回家继续干。
每年就是端午后忙几个月,今年的山菌过季后,他们手里也该攒出一批存货,来年就轻松了。
找地方时,天上还时有小雨。
下雨天,陆柳不出门了,姚夫郎肚子比陆柳还大一些,月份上来,只晴天出门转转。
顺哥儿就帮着他俩传话,一天天也没大事,就互相聊几句。
听闻山菌生意要做起来了,姚夫郎有些惆怅。
他家大强早没搭上关系,如今才沾个边边,平常能有个人作伴。可送柴火、炒酱,这才多少银子?肯定比不得把生意做到府城挣得多。
姚夫郎惆怅,陆柳就要安慰他。
他从县里回来,还没专程去找过姚夫郎,大强还往山上跑,黎峰也没碰到人,这便由顺哥儿传话,把大强可以养蜂的事说了。
陆柳都了解不多,顺哥儿传话也是模棱两可,把姚夫郎急得不行,站院子里就望着陆柳那边喊话。
两人隔着一段山路,聊个天都费劲。
陈酒到姑姑家帮忙料理菌子,经过这一处,走一段路,两耳朵都是他俩的嗓音,听得直皱眉。
“还没发财,就把钱袋子丢出去了。”
姚安本想怼他,转念一想,觉着陈酒说得对。
大强那个猎区不是固定的。依着大强这个倒霉劲儿,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别等他们把蜂窝造好,等着收蜂蜜时,他再手臭,抓阄抓到别的猎区,白忙一场,给别人送钱袋子了。
不声张,还能跟家里谈谈,以后就守着这片猎区算了。
要是声张了,这个猎区变成香馍馍了怎么办?
姚夫郎说:“你还挺有想法的。”
陈酒哼一声走了,到了陆柳这儿,陆柳也说:“你去做生意,一定能挣大钱。”
陈酒真是服了他俩。
他看了陆柳一眼,本来不想说话,突然觉得陆柳的嘴巴比平时红一些,他又侧目看回来。
他是会打扮的人,十五六岁就有胭脂了。
他问陆柳:“你抹口脂了?怎么涂这么薄?”
陆柳捂住嘴巴:“你看出来了?”
陈酒说:“这么明显,谁看不出来?你要涂就涂厚一点,别让人说你小气又爱显摆。”
陆柳问:“怎么呢?”
陈酒叹气:“你涂都涂了,大家都看得出来,你还要装没涂一样,别人不得说你小气又显摆吗?”
这种事,陈酒经历过。他那时候只是害羞而已,他看陆柳也一样。
陆柳受教了,还问他:“这个怎么洗呀?我前天晚上涂一回,差点把嘴巴擦破了。”
陈酒说:“拿帕子敷一会儿就好了。”
陆柳连连点头,知道他是会打扮的,反正今天也没别的事,就拉他进屋,还把顺哥儿叫来,三个人一起玩胭脂和口脂。
他还有一面小铜镜,顺哥儿都玩得少,上炕以后爱不释手。
陆柳说:“这回挣了银子,就给你也买一面小镜子。”
把顺哥儿给美的。
“大嫂你真好!”
陆柳喜滋滋的,心想:这句话真像拍马屁。
陆柳把口脂抹厚一点,拿铜镜看,又仰着脸,左右摇脑袋,给他们看。
“这样行不行?”
他耳朵上还戴着小柳叶耳环,晃来晃去,有点银色微光,很是可爱。
顺哥儿看着行:“好看。”
陆柳又看陈酒,陈酒不说话,他就可劲儿眨眼睛,给人使眼色,陈酒也说好看。
陆柳放心了。
这不把大峰迷死了。
他们三个下午打扮一会儿,就做针线活。
王猛还没下山,但陈酒知道,山菌生意,王猛一定会入伙。这人的性子是这样,看着憨厚好说话,实则心里很有主意。
他跟黎峰一样,只要能挣钱,深山去不去无所谓。山菌能挣钱,他就要搞山菌。
这样一来,王猛也要去府城。
陈酒没去过府城。他在屋里玩一会儿,去找姑姑问过有没活干,又回家拿了绣箩过来,磨磨唧唧东拉西扯,终于聊到了正事,问陆柳该收拾哪些东西。
陆柳跟哥哥聊过,出远门,不用带太多衣裳。路上基本不换,到府城以后,定下住处,再洗澡换换。
出去交货,就穿体面一些。鞋袜要有新的,这样没味道。
赶路最好穿草鞋,路上灰尘大,还有泥坑,布鞋不耐脏,再闷点脚汗,根本没法带上路。
除了衣物鞋袜,头疼脑热的药丸要拿一些。
他们平常打猎,使得顺手的家伙带上,以防遇见劫匪。
送货的人跟赶考的人不一样,书生没人劫,商人有得是人劫。
再是吃喝,有条件背口小锅。
这方面陆杨讲得少,常在山林走动的猎人们,有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这几天时间,该带什么吃喝,他们清楚得很。
陈酒听见要把武器带上,眉头皱了下,没说什么。
五月十四这天,黎峰收了一批猎物,送到县里,为明天的野味日做准备。
五月十五,王猛三苗等人下山。
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半个月,下山大丰收。
深山猎区好货多,他们好久没去,小东西都长大了。刚进去,就撞见了群狼猎鹿。
山里林密,他们拐个弯儿,直直撞到了战场里。
狼有五只,鹿有两只,一大一小。
他们身上的人味儿被闻见,也有两只狼朝他们围过来。四人上山,带了三只猎犬,这里打一场,赶跑了狼群。他们经过一番考虑,先把大鹿处理了。
狼是群居动物,打伤一只,就会惹来一群。这种情况下,他们没办法去追鹿。而且打猎的规矩,幼崽不杀。跑的是小鹿,他们算了。
在深山里,猎物要尽早处理转移,以免血腥味引来更大的家伙。
鹿肉都分割了,他们带一些鹿肉,躲在安全屋里熬日子。在山上吃了一些,余下八十来斤,只能散卖。鹿皮鹿筋可以卖出好价。
狼有一只。狼很难猎,皮毛价贵。
有这两只猎物,这次就没白跑。都是好价大家伙。
肉不耐放,鹿肉他们用粗盐腌制风干了。狼是下山时追着他们跑,他们新猎的。
这东西要趁早送去卖掉,放一晚都要坏。
和之前猎了野猪一样,到家歇脚缓缓,一行人赶忙到县里去送货。
五月十五就是野味日,这两样猎物到店,让陆杨的铺面扬名县城。
他们这里不吃狼肉,但能有狼就足够威风了。鹿肉出名,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到的东西。
陆杨还记得巴结张大人,他们都不知道狼肉怎么处理,狼皮又是好东西,他连皮带肉,把整只狼都送到了张大人府上。并五斤鹿肉。
送就送得大方,希望张大人投桃报李,给他家状元郎送几本好书。
他还问鹿筋在哪里,王猛说:“大峰留下了,他说有用。”
陆杨便不惦记了。
他们下山,黎峰在家摆酒,宴请他们,细谈猎区和山菌生意的事。
猎区的安排,黎峰给陆柳说过,他会再带兄弟们去一趟深山猎区,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以后让王猛做领头人,让他们再跟大强磨合一下,拉人搭伙。
再是山菌生意,各类细节,他跟陆杨都确认过,今天说出来,没什么可改的,想干就一起干,不想干,他不强求。
都是山寨里长大的汉子,知道菌子的季节。
他们席间说说话,问一问,发现他们完全可以上半年打猎,下半年采菌子送货,两头不耽搁。
这样一来,黎峰也没必要退出,他还是可以当领头人。
王猛说:“这没区别啊。”
三苗也这样想。
他们一起好多年了,冷不丁换人,怪不习惯的。
二骏和四猴则问他:“你们以后不在寨子里住了?”
黎峰点头:“山寨到县里太远,我们在县里肯定要有个仓库,到时去府城送货,就从县里拉货,这样方便。我到时不常在寨子里,猎区还是交出来。以后我想上山,就跟你们搭伙。”
猎区是他们一起闯出来的,他只是不方便领头了,以后要打猎,还是能去。
县里肯定比寨子里好,他们听了,再没二话。
黎峰也给他们留了退路。
“这一次去府城,你们全当帮我的忙,都别着急入伙。跑一趟看看。这次货款我们算过了,分到你们手里的,可能只有四五两银子。等分红结束,你们再决定要不要跟我干。”
王猛没得说,第一个支持他。
他倒了一碗酒,敬黎峰,说:“我肯定要跟你搭伙的,我们都多少年兄弟了?一起血里打滚的交情。八年前能闯进深山,八年后也能闯进府城。干了!”
他一饮而尽。
三苗也说干了。
他那个猎区紧挨着深山密林,家里人不可能次次陪着他一起进去。他跟黎峰搭伙的时候,才十四岁,那时候几乎是被黎峰跟王猛带出来的。
这些年他没吃过亏,也没受大伤。不过是个山菌生意,能成就多挣点,不能成,还去打猎嘛。这有什么。
二骏和四猴入伙晚,是黎峰挑选着一起去深山猎区的人,几年磨合下来,五人感情很深。
他俩说:“你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们什么风险都不用承担,有什么不能干的?”
几兄弟都把酒碗满上,敬酒代答:“干了!”
五个男人在小铺子里吃,五个夫郎在堂屋里吃,陈桂枝跟顺哥儿也在。
陈酒帮忙做菜了,上桌晚一些,过来的时候,除了陆柳这一家三口,别的人都多看了他几眼。陈酒不耐烦:“吃你们的。”
苗小禾说:“吃了,都吃了,很好吃,酒哥儿,你还有这手艺呢?”
陈酒不觉得有什么。他家里宠着他,他没什么累活重活,灶屋里这点事都干明白了。
陆柳特地给他留了座位,他俩挨着坐。
陈酒跟别人关系都不亲近,还是挨着他好。
陈桂枝看看席面,说:“还是太仓促了,再有个凉菜差不多。”
二骏夫郎笑道:“哎,是我没想周到,该拿几个咸鸭蛋过来添菜的!”
陆柳听见咸鸭蛋,两只耳朵动了动。
嗯,咸鸭蛋,鸭蛋,怎么这么熟悉呢?
他看向二骏夫郎,他记得捡鸭蛋那天,二骏夫郎也在,黎峰还去找人说话了。
陆柳眨眨眼,好像明白了什么事情。
那个鸭蛋,可能是大峰想要他捡到,所以他才捡到了。
他听着小铺子那头传来的说笑声,隔着墙壁窗户,往那边看了一眼,脸上盈出笑容。
都说在一起久了,会变得平淡无趣,对方身上的某些缺点也会放大,变得难以忍受。从蜜里调油,到相看两厌,只需要柴米油盐从中调调生活的苦辣滋味。
但他和黎峰在一起,是越处越喜欢。这样粗犷的汉子,却有着难以言喻的细心。黎峰永远都是做得比说得多。
两人凑一处,情话都没几句,来来去去腻腻歪歪,都是那么些话。可他的事情,黎峰都放在心上,从不邀功。
陆柳吃一口菜,越过桌上人影,依稀看见院子里新铺的石子路。
就像这条石子路,它铺在脚下,那么平常,又那么踏实平稳。
他没大的本事,做不了路,开不了山,他希望他是清风、是山泉、是个白面馒头、是件小棉袄。可以解暑解渴,吃饱穿暖,日日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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