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回家(捉)
临近中秋, 属于月饼的节日到了。
陆杨照着月饼的样子,做了些模具, 在铺子里新增一款花样馒头——月饼馒头。
没有馅儿, 就吃个意思。赶上过节,早上吆喝两声,卖得还不错。
月饼馒头不是真月饼, 陆杨就另想了个法子, 促进馒头销量。
他说,这些馒头里面, 有部分是带馅儿的, 买完别急着走, 掰开看一看, 吃到带馅儿的馒头, 他给个好彩头, 送一个大肉包子吃。
他还放话,中秋之前,得到两个彩头, 吃到两个大肉包子的客人, 他再送两斤真月饼。
这样一来, 附近很多街坊都来买月饼馒头吃。
兜里有点闲钱, 可买可不买的人,都来试试看,碰碰运气, 馒头又不贵, 做成月饼形状的馒头小小的, 一文钱就能买一个, 吃不了亏, 上不了当。
到了铺子里,光吃馒头,闻着肉香,实在嘴馋,很多人会再买三个小包子解解馋。
陆柳看哥哥随便一想就是好主意,追着他夸不停,“哥哥,你太厉害了,这脑瓜怎么长的?怎么你就那么聪明,我就这么呆呢?”
陆杨搓搓他脸蛋:“等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补补。”
秋季有板栗吃,陆杨从铺子里拿了些新鲜的,送到炒货铺子里,让人帮他炒熟。
炒熟的栗子分三种,原味的、咸味的、甜味的。陆杨要了甜味的,也就是街上吆喝的糖炒栗子。
陆柳挨着他,跟他站边上等着。
兄弟俩都没吃过糖炒栗子,这玩意儿贵得很,半斤就要二十文钱。栗子带壳,把壳剥了,都没几颗。
自己拿栗子、带上糖,加工费三文钱一斤。
陆杨挑了十斤小板栗过来,等会儿炒完,留两斤在铺子里,让陆林跟人分了吃。送一斤给丁老板。这就去了三斤。
这东西要趁热才好吃,他们家里也留两斤,等会儿回家跟娘一起吃。余下的五斤,就让张铁跑两趟,给财神爷送两斤,给罗家兄弟送三斤。
陆柳闻着香,嘴里就馋,眼睛直直地望着铺子里的几口炒锅,现在就开始着急了。
他出门背了只小布包,里面装了些零嘴,一些红薯干、肉干、酸梅,还有些超级小馒头。
陆柳爱吃超级小馒头,他很多时候就是嘴馋,没那么饿,小馒头含在嘴里就化了,正好解馋,不顶肚子。
他拿了小竹筒出来,叫哥哥跟他一起吃。
吃两粒,他想到一个事,突然笑了。
“哥哥,你知道吗?我过年的时候给二黄编了一个网袋,用它的狗毛纺线编的,让它背着,里头可以装些吃的,它走在村里,是条体面狗子。有些小孩跟它玩,会把吃的拿出来喂它。”
陆柳吃着小馒头,说:“我现在就跟二黄一样,出门还背一包吃的。”
陆杨说:“你跟它不一样,它要别人喂,你能喂别人。”
陆柳笑坏了,他说:“你是我哥哥,又不是别人。”
陆杨听着很耳熟,稍作回忆,发现他前阵子跟陆林说过差不多的话,也笑了。
中秋节,县里热闹。会布置几条街,张灯结彩,猜灯谜玩。
陆杨算着日子,陆柳应该不能在县里过中秋。拿了熟栗子,兄弟俩回铺面,留了些板栗,再嘱咐张铁出去送板栗,他俩就回家去。
回家吃板栗,聊聊花灯。
陆柳就会编大圆灯笼和长筒灯笼,农家会用到。
一般是天冷的时候用,风大夜深,蜡烛和油灯不顶事,提一盏灯笼,可以照明。
他俩都会一些竹编,都是小手艺,再精巧一些的花样,就不会了。
正好,陆杨最近有在练习画画,就说做方筒灯笼,他在四面画画凑数,也算花灯了。
这事不急,先吃板栗。
糖炒栗子很香,拿到以后,他们就闷在篮子里,一颗颗都热乎着,拿到下边的,还感到烫手。
糖已经炒化了,吃栗子时,没感到特别浓郁的糖味,口感香甜软糯,干干的,有些噎人,却一颗颗的扔到嘴里,吃得停不下来。
赵佩兰晒了些桂花泡茶喝,他们喝着茶,吃着板栗,再说拿板栗做什么吃。
这个季节,最合适喝汤了。
食材丰富,气温初降,热汤灌进肚里,人都暖呼呼的。
家里还有两根排骨,晚上一并料理了。
一根排骨炒菜,板栗焖排骨。一根排骨炖汤,板栗排骨汤。
陆柳爱吃山药,山药也有,切半根收拾了,晚点放进去炖。
今天是属于板栗的日子,晚饭的板栗焖排骨不够吃,小狗威猛绕着陆杨的腿蹭,就只有些骨头啃。陆柳又抓了两颗糖炒栗子吃。
陆杨收拾好灶屋,把山药放到汤罐里炖着,带他去屋里坐。
陆柳现在经常腰酸,下午坐着都拿腰枕靠着,椅子小,他后仰着没安全感,总坐得板正,上炕后,就能后仰一些,让腰背都好好歇歇。
陆杨跟他靠一处,把谢岩给他画的画拿出来看。
他说:“我俩长得一样,我们挑几幅,我明儿描摹一番,稍作修改,就能贴到灯笼上了。”
这些画作是他的宝贝,他当做谢岩的心意在看,说的话平常,却莫名感到失落,心上情绪不高。
陆柳坐过来,贴贴他胳膊,问他:“哥哥,你是不是想哥夫了?”
陆杨翻开画册,跟他说:“也不算是想,就是不知道他在府城怎么样。”
谢岩心太软了,也没处理事情的经验。他科试成绩高,拿了魁首,入学就请假,正式上课之前,因卖书的事情先扬名。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府学再好,不会人人都好。他怕谢岩应付不来。
陆柳让他少操心,本来想说,男人在外头就应该顶天立地,想起来谢岩的脾性跟黎峰不一样,就说:“哥哥,你别担心,你记得我们去茶楼听书的事吗?他骂那几个秀才的时候厉害得很,到了府学,也不会吃亏的。”
陆杨怎么都是担心。
谢岩要是跟人争执纠缠,困在这些琐碎的人际关系上,他会焦急。怕谢岩把人骂急眼了,被人欺负。
没跟人起争执,他还要想想谢岩心里放不放得下,别在心里憋出毛病来。
陆柳侧侧身子,揉揉陆杨的心窝。
“你还教我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想太多,你看看你,不是好榜样。”
陆杨失笑,让他别揉了。
“我骨头都酥了!”
陆柳赶忙挪开手,故作惊恐:“那我不能碰着你,万一把你碰碎了,哥夫回来看见了,心也碎了!”
陆杨放下画册,翻身挠他痒痒。
“好哇你,竟敢打趣我!”
陆柳身子重,没法躲,他两手去抓陆杨的手,陆杨没很重的挠,东一下、西一下的跟他逗着玩儿,不一会儿,哥俩的嬉笑声就挤满房间。
陆杨坐回去,继续靠着,两人小口喘气,把画册拿过来看。
这些画作太生动,让陆柳挑画,他看得津津有味。
“哥夫画得真好看,怎么只有你一个?他不跟你在一起块儿吗?”
陆杨说:“他在看着我呢。”
陆柳左右看看,再低头看画册,好像懂了。
画画的人,在看画中人。人没在一块儿,心都连着了。
陆柳选了一副仰头的画,说要这幅画。
“像在看月亮。”
陆杨记下来,选了个吃饼的画,到时把饼子改改。
他打算做两盏花灯,一盏画上弟弟,再比着人像,放大体型,画个背影,假装是黎峰。
要是黎峰没回来,弟弟提着这盏花灯,可以解解相思。
要是回来了,就把这盏灯笼带回山寨里。两口子用它照明,也是趣味。
他自己那盏灯笼,就面对面贴着吃饼的画。这样一来,画上小人都在看着对面,中间的隔着一星烛火,像在一同赏月。
聊一阵,赵佩兰招呼他们打水洗漱,陆杨应声,让陆柳别动,他出去端水。
热水要烧一阵,他收拾完灶屋,焖了一锅水,先给娘用,娘取了热水,会帮他们再烧一锅。
陆杨分两次提过来,先洗脸,再泡脚。晚点再漱口。
弟弟嘴馋,排骨汤都炖出香味了,待会儿可以盛几块板栗和山药解解馋。
陆柳来这儿住了二十多天,还没习惯,一看哥哥给他打水,他就很局促、不好意思。
每每这时,陆杨就会逗他:“怎么了?小脸跟苦瓜似的,想你家大峰啦?”
陆柳这时不想,他就是觉着他在这儿有些麻烦。
平常就还好,哥俩黏黏糊糊,一天有说不完的话。
陆杨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性子,说他:“要是我怀着孩子,让你给我端洗脚水,你端不端?”
陆柳连连点头:“要端的,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陆杨扶他下炕,说:“这就对了,你身子不方便,我这是照顾你,你别想有的没的。你就是住寨子里,家里也有人照看你,不是你弟弟就是你婆婆。他们跟我没区别。”
陆柳会哄人,他知道人被特殊对待的时候,心情会很不一样。
他说:“有区别的,你是我亲哥哥,是我最亲的人了!”
陆杨嘴上说着不爱听,被他哄得嘴巴高高翘起,努力压住了嘴角,却让嘴巴嘟了起来,笑得怪怪的。
陆柳不说怪,脸都不洗了,先让哥哥低头,照照水镜。陆杨低头一看,被他的翘嘴巴逗得笑不停。
他俩凑一堆,屋里总是欢声笑语不断。
等泡完脚,陆柳暂时不上炕,穿着草鞋,跟哥哥一起出门,他不好弯腰,帮不上忙,便选择不添乱,乖乖等他倒完水,兄弟俩摸到灶屋,尝了汤汁咸淡,用勺子盛一块板栗和山药到碗里试试熟没熟。
他俩夜里嘴馋,不吃独食,拿小碗给娘盛了半碗,又把睡觉的威猛叫起来啃排骨。
它困迷糊了,还当是兽神的恩赐,眼睛闭着,嘴里口水直流,把排骨都淹了。
兄弟俩端着碗,吃着看着,又是一阵笑。
等他俩吃饱漱口,再过来看看威猛,它被馋醒了,骨头上的肉都吃掉了。
吃完了,不会被噎着,兄弟俩就放心回屋睡觉去。
今晚不写信,早早歇息,次日起来,陆柳煮了青菜鸡蛋面吃。白天不出门,他编灯笼,哥哥画画,为中秋的花灯做准备。
陆杨空闲不多,画技没练出来,描的人像还不错,等比放大的人像就很难看了,线条抖,人看着矮壮敦实,跟黎峰一点都不像,这种人像摆在弟弟的画像旁边,他嫌弃得很。
他去求助娘,让娘帮忙画个人影。
赵佩兰见过黎峰,她也会画,不用只画个背影,可以画个正面的黎峰。
听说是要把黎峰画出来,陆柳脸蛋红扑扑的,又期待又害羞。
问他要画什么样子的,他还看哥哥,想要哥哥帮他出主意。
陆杨说:“你好好想想,实在想不出来,我再帮你出主意。”
陆柳说:“那大峰也看月亮吧。”
他俩一起看月亮。
赵佩兰平时话少,不跟孩子们聊情情爱爱的话题,但她是个过来人。
她就着画纸,在陆柳的画像侧面,画了一个黎峰出来。正好是陆柳仰头的方向。
中秋望月,心有相思。
陆柳极为喜欢,两手捧着看,眼睛都有些湿润。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他跟黎峰在一起的样子。
他平常看黎峰,也是这个角度。
前阵子,夫夫俩聊天,他还说起过,他仰头看过去,能看见不同的天空。
那时候说到了星星、太阳,没有说到月亮。
偶然得一画作,陆柳眼里落泪。
陆杨见状,就跟赵佩兰说:“娘,这样不好,凭什么臭男人不看我弟弟?这样,你再画一副,柳哥儿看月亮,姓黎的看他。”
陆柳立时笑了:“不用啦,这幅画就很好了,我很喜欢,都舍不得贴到灯笼上了。哥哥,我这幅画不贴行不行?我想留着。”
他想留就留,陆杨等墨迹干了,拿纸张压着,描摹两副出来贴灯笼上。
一副是原样描的,一副是他修改过后的。他非要姓黎的看他弟弟。
他画技不好,眼睛有些飘,总体是那个意思。
陆柳又被逗笑了。
他问:“方筒灯笼有四面,两面贴画,还有两面做什么?”
陆杨让他写字:“随便你写什么字。”
有字的灯笼,陆柳看过。
一般都是红白事的灯笼有字。
他这样说出来,陆杨就告诉他,有些灯笼上还有仕女图、山水画,自己做的灯笼,爱怎么来,就怎么来。
陆柳想了想,就在灯笼上画了一棵垂柳和一座山。
他的画技更差,手抖抖,树是歪歪扭扭的,怎么看都看不出是柳树,所以他在旁边写了个“柳”字。
他想画山峰的,别的修饰没有,就把山画得很高,这样“峰”就突出了。
为着两相搭配,他也在山边写个“峰”字。
陆杨把牙齿都酸倒了,然后有样学样,画一棵杨树,画一块岩石。岩石跟他在码头集市买来的样子很像,因画技和色彩缘故,没显出特别。他认得出来就行。
他就没什么舍不得的,晾干了,就往灯笼上贴。
陆杨还多做了一盏灯笼,送给赵佩兰。
妇人心事明显,他不打趣,也不多说,随她在屋里怎样画、怎样写。
八月初十过后,陆杨又要开始人情走动了。
节礼还是那么些人,几家轮番走完,用了两天的时间。
紧跟着,乌老爷子生辰。乌家低调,没摆酒宴客。他们两家亲近,谢岩不在家,陆杨说什么都要过去看看。
乌平之终于舍得放下书本,从私塾出来,到陆杨家里,跟他结伴回去。
进了门,他先看见了陆柳。
他唬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怀的孩子?肚子都这么大了?我读书几年了?”
陆柳见过乌平之,之前在铺子里,他哥哥跟他互换,前脚换完,乌平之后脚就上门了。他俩还聊过生意经呢。
陆柳说:“你找我哥哥吧?你等会儿。”
说着,陆柳就望着屋里喊人:“哥哥!财神爷来了!”
乌平之眉头深深皱起,这是谁?财神爷又是谁?
陆杨刚换好衣裳,听说乌平之到了,他顺手把生辰礼也拿上了。
出门看见乌平之好震惊的样子,就跟他正式介绍了一遍。
“这是我弟弟,陆柳,他嫁到山寨里了,他家男人你见过没有?叫黎峰的那个。”
乌平之听不懂了。
什么,谢岩不是娶的陆柳吗?
他转而压下疑惑,又问:“财神爷是谁?”
陆杨笑眯眯的:“当然是你啊。”
乌平之:“……”
他还有这么阔气的外号呢。
陆杨想带弟弟一起去乌家坐坐,弟弟还没去过高门大户家里,正好长长见识。
多个人罢了,还长这么像。乌平之点头答应。
陆杨算着要出门,马车留家里了,三个人,两辆车,够坐。
路上不好细说,只聊学问,唠些家常。
乌平之要等中秋节后再回私塾,家大业大的,平常的事能让掌柜的操持,到了应酬的时候,他要顶上。
他爹身子还没大好,再不能过多劳累。这次寿辰都以身子不好为借口,没有广发请柬。他再不露面,别家老板都有想法了。
乌平之算算日子,觉着谢岩他们应该要回来了。
“过节之前来得及吗?”
陆杨不知道,府城的情况,谁也说不好。
陆柳说:“没事的,他们不回来,我就陪你过节。”
陆杨知道他贴心,没打算留他在县里过节。
出来太久了,过节再不回去,寨子里要有风言风语。
陆杨现在不说,再等两天看看,黎峰没回,他就把弟弟送回黎寨。
这些事暂且不提,他们到了乌家,先给乌老爷子祝寿。
乌老爷子头一次见到陆柳,也跟乌平之一样,好生惊讶。
“我走南闯北这些年,没见过长得这么像的兄弟。”
陆杨陆柳都笑眯眯的,笑起来人喜气洋洋,身上别的气质都淡化,站在一起,难以分辨。
乌老爷还以为今天就陆杨过来,桌上就三副碗筷,等他们入座,再让小厮添一副碗筷。
乌家大,门楣却低,各处不出格。
跟农家的房屋,还有陆杨现在租住的房屋有很大区别。进门就有一道七尺宽的影壁,影壁后面放了几口水缸,在水缸之后,是前院,小小的,摆放了竹竿等杂物。
上两级台阶,往东边走,是老爷子住的院落,也连着暖房茶室和堂屋。过了堂屋,往西去,则是乌平之的小院。
他们到堂屋,没往西去,在茶室摆桌吃饭。
小小的地方,拥挤之余,却看得出家中富裕。
房子是青砖做的,地面都铺了石头,用了瓦片,刷了墙壁,沿着走道,高高低低摆了些花盆,红红绿绿摆一起,很是好看。
席面做得很体面,荤素都有,鱼肉有,汤羹有,素菜有,菌子也上桌了。都是家常菜的做法。
席间只喝茶,不喝酒。
他们一人得个寿包,沾沾寿星喜气。
再聊天,还是家常。
乌老爷子说陆杨撑着家里太辛苦,还说陆柳挺着大肚子奔波不容易。
陆柳赶忙放下寿包,受不住这个话。
“没有、没有,我没奔波,我是来县里找我哥哥玩的,也没干什么活,每天就吃吃喝喝出去玩了。”
乌平之听见这个调调,不动声色暼了他一眼。
很快,陆杨也说话了。
陆杨说:“我们两家不说外道话,家里人少,肯定要多辛苦点。你看看乌大哥,又要读书又要兼顾家中应酬,也是辛苦。您体谅他,要好好养身子,千万别急躁。养好了身子,他没后顾之忧,您在家里把钱银子挣着,他去外头把功名考着,这日子多美呀?”
乌平之直直看向陆杨。
他熟悉的谢岩夫郎肯定是陆杨,平常打交道,都是这样子,话说得玲珑,一段段的捧过来,因语气真诚又热情,让人无法厌烦,都会乐呵呵搭话。
但他记得,他对谢岩夫郎有个印象是“稚嫩”。
乌平之再想想陆杨介绍的名字,这个怀孕的小夫郎才是陆柳。
啊,真乱啊。
算了,下次问问谢岩怎么回事。
这是他夫郎吗?他知道他夫郎不叫陆柳吗?
乌老爷子不知道儿子在想什么,他跟陆杨唠得好。
“你这小哥儿,话对着外头说,自己的两只耳朵都捂起来,一个字不都听。你看看,这些话,说你是不是也行?”
陆杨乐不可支:“哎,哎,有道理,我敬您!”
乌平之就去招呼陆柳:“陆夫郎,我们唠唠生意经?”
陆柳手抖抖,茶水洒出一些。
他慌慌张张拿帕子擦手擦桌子,嘴里应着话,说:“好,好,唠哪个生意经?”
乌平之说:“买入卖出,空手套白狼。”
陆柳再次手抖抖。这回手里没茶水了。
乌平之看得头都大了。
也就是说,他确实见过陆柳,那时候陆柳还是谢岩的夫郎。
成亲后还能换个夫郎???
桌子就这点大,陆柳脸上藏不住事,陆杨看一眼,就知道了。
这一家是可以信的人,相处久了也瞒不住,他坦诚说:“乌伯父,乌大哥,我有个事跟你们说,其实我的名字叫陆杨,陆柳是我弟弟。我们成亲前就换了。一直没跟你们碰上,就没说。”
这个解释,让乌平之很安心。
成亲前就换了,总比成亲后再换好。
乌老爷子则很震惊,他是突然知道这个事情的。
陆杨说:“没办法,缘分到了,挡不住。”
他说得跟他第一次见谢岩,就缘定三生了一样。
乌老爷子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看他们好淡定,不好表现出惊诧,再问一句陆杨的名字,就“哦哦”说好。
话说开了,陆柳不用怕乌平之了,再唠家常,他说起寨子里的事,也不怕露馅了,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很傻气,跟陆杨一模两样。
这顿酒席吃完,他们回家都是下午。
巷子里停着一辆骡子车,车板很大,很有辨识度。是陆杨跟黎峰交换的板车。
看见了熟悉的车,再看看那头骡子,陆柳顿觉眼熟,他脑中想法还没闪过,嘴里就喊了“大峰”。
黎峰从院子里出来,脸上手上都是水珠,笑得龇出牙花:“回来了?我刚到,婶子让我洗手擦擦脸,还说要坐着等会儿的。”
赶路的人不怕冷,黎峰穿着清凉,一件无袖褂子,要是在家里,他连都扣子都不系。进陆杨家的门,好歹把扣子系上了。腰带缠着一条七分裤,穿一双草鞋。跟过夏天似的。
三水县的秋老虎走得快,临近中秋时,都能穿夹袄了。
陆柳看见他这身打扮,知道黎峰是个大火炉,热得穿不住衣裳,也跟他吃了天大的苦头一样,心疼得不行。
他往那边快步追过去,陆杨扶着他,没说揶揄的话,追着他的步子,也快快走。
到门口,陆杨就松开弟弟,让他们夫夫俩聚聚。
哪知道陆柳眼里还看得见哥哥,立马又把他的手拉住了。
陆杨拍拍他的手:“行了,先进屋。”
黎峰才从府城回来,兄弟们都先回山寨了,寨子里不藏事,黎峰家里人也在等着。
陆杨到屋里,目光扫一圈,看娘神色失望,知道谢岩没回,眨眨眼睛,就收拾好了情绪,跟他们直说:“你俩歇歇,待会儿一起回寨子里。简要说说府城的事,详细的,改天再说。”
陆柳好生错愕,“哥哥……”
陆杨顺手搓搓他的脸蛋,弟弟脸上有肉,搓着软软的。
“快要中秋了,你该回去了。黎峰刚回来,不回去见老娘,跟夫郎一块住县里,不像样。他回了,没把你带回去,更不像样。你听话,下次谢岩去府城读书,我就跟娘一起去山寨里小住一阵,有得是团圆时候,不要哭。”
陆柳知道他说得对,依然难受。
才见了大峰,就要跟哥哥分开,实在不好。
黎峰看他这样,心里不是滋味。
山里出来一趟不容易,陆柳又没几个亲人,难得聚一聚。
他跟陆杨说:“小柳还是住你这儿吧,我回家也是忙,怕是顾不上。还要去一趟山里,把人参挖了。”
陆杨让他歇着,带弟弟回屋收拾衣物。
他俩坐炕边,陆杨再跟他说:“黎峰今天不回来,我也打算送你回寨子的。他们家的人好说话,待你好,体谅你,我们也要讲道理,要适可而止。
“黎峰今年都二十四岁了,成亲晚,别人像他这么大,孩子都满地跑了。你争气,嫁去第一年就怀上了,还是双胎,你说他家里在不在意这两个孩子?这简直就是眼珠子、命根子。我又没生孩子的经验,平常总有疏漏,哪比得上你婆婆照料你?”
陆杨给他擦擦脸,“我过阵子就去看你,你生孩子我也去陪着你。先回家吧,黎峰也出去一个月了,你能让他冷炕冷房的过日子?”
陆柳知道这个道理,可是谢家好冷清,谢岩不在,他怕哥哥太孤单。
他想接哥哥去寨子里住几天,但哥哥有事业,在县城,才好施展,是休息还是玩耍,是应酬还是看店,都能忙活开。他在县里才是最好的。
他还能哄哥哥高兴。
陆杨帮他收拾东西,跟他说:“柳哥儿,你不要怕我孤单,我其实不觉得孤单。知道有人在乎我、爱着我,我心里也有牵挂,我的心是满的,我就不会感到孤单。”
陆柳听到这句,再没二话。
他没有被说服,他觉得陆杨瘦瘦的身子里,装着一颗满满的心,很累很沉,很让人心疼。
但他意识到,这正是陆杨跟他不一样的地方。
他大着肚子,只好挽着胳膊代替拥抱。
他跟陆杨说:“哥哥,我听话回家,你教我的事情我都记着了,我还没想明白,我得空都会好好想想的。最近贪玩,棉靴还差一点做完,我一起拿回去,下次让大峰捎带给你。”
陆柳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哥哥,你愿意回家过节吗?父亲和爹爹也是两个人在家。我来的那天,去家里看过,家里也冷冷清清的。你要是回家,他们肯定很高兴。”
陆杨笑道:“我有空会回去看看的。”
外头,黎峰已经把谢岩写的家书尽数交给赵佩兰,看他们兄弟俩出来,他把谢岩的口信说给陆杨听。
“谢岩问你有没有去医馆摸脉换方子,要是没去,要尽早去,不用等他回来,让婶子陪你去。”
陆杨心里暖,说:“看过了,月初的时候去的,还带柳哥儿一起去摸了个脉。都好着。”
这一阵耽搁,府城的事没几句话好说,黎峰简要说:“我跟码头的洪家搭上关系了,大管事答应给我们留仓库,下回去府城,能直接住仓库里,又近又方便。”
陆杨挑挑眉毛,对他们这次的府城之行很是好奇了。
他催着他们赶紧回家:“去吧,再不走,我就要留你们过夜,给我说详细了!”
黎寨远,要回家,就不能拖,带着孕夫不好走夜路。
送走他们夫夫俩,陆杨在门口好一阵张望,看他弟弟笑眯眯挤掉两行眼泪,还笑了。
这孩子,真是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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