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亲人


陆杨回陆家屯有事,  到家以后,跟两个爹打个照面,  就让弟弟跟他们说修房子的事,  他拿上些碎布料,还有两斤肉,去大伯家坐坐。

        家里情况比以前好很多,  只是两个爹太过老实,  在亲族中的人脉还没搭建起来,要请帮工的事,  还是找阿青叔帮忙看看。

        他没提前说,  家里三个劳力都不在,  两个嫂嫂迎他进屋。

        陆杨看见二堂嫂的肚子都大了,  他笑眯眯说恭喜,  “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前阵子我还见过二柏哥。”

        二堂嫂面上喜气洋洋,  她说:“前阵子月份小,我们这儿月份小都不声张,还说下回去县里,  就给你说一声的,  没想到你回来了。”

        她大着肚子,  不出门。

        大堂嫂就出去叫家人回来,  差不多也中午了,不差那点活。

        陆杨在堂屋坐,二堂嫂给他泡糖水喝。

        陆杨往前十几年喝过的糖水,  加起来都没今年多。

        今年喝药,  每天都要喝点糖水过过嘴。他这两个月喝腻味了,  会用茶水过嘴。感觉糖水喝多了,  不如喝茶水舒坦。

        从府城回来以后,  他更爱茶水了。那个什么状元高升茶,真是好喝。

        可惜量少,还贵。喝完了,他短期内不舍得买。

        没坐一会儿,大伯家的人都回来了。

        阿青叔还没进门,留陆杨吃饭的话就传过了过来。

        陆杨起身迎两步,笑容满面,话语声亮:“今天就不在这儿吃饭了,我好久没回来,这次跟我弟弟一块儿回家了,等下回去吃饭就行了。”

        大伯一家都知道当年送孩子的事,苗青还当街认出陆三凤,把这件事拿到了台面上说。他知道面前这个是陆杨,大家心照不宣,谁也没拆穿。

        说起弟弟,苗青也顺道问了一句。

        陆杨跟他笑道:“我弟弟也怀上了,三个多月了,胎稳了才去县里看我,这不,他们回山寨,我正好有空,就回来看看。”

        寒暄两句,陆杨又一溜儿叫人。

        大伯跟两个堂哥也回来了,大堂嫂还说做饭,陆杨不留饭,就一圈儿倒茶,大家坐着说。

        农家没有什么糕点,他们晒了些红薯干,去年晒的柿子饼还有些没吃完,都拿出来,让陆杨都吃点。

        陆杨不爱吃红薯,拿了一枚柿饼吃。

        自家晒的柿饼,颜色偏暗,外面挂霜均匀,入口软糯香甜,口感很细腻。陆杨吃着不错,不跟他们客气,拿几个带上,待会儿给弟弟吃。

        这个柿饼吃完,家常也聊得差不多了,他直说正事。

        “阿青叔,我那儿忙不过来,想再请两个人到铺子里帮忙。平常也没别的事,就揉面做馒头,再学学怎么做包子、炒酱,店里还搭着卖菜,最好嘴皮子伶俐些,性子外向些。之前说过会再拉拔拉拔亲戚,这两个人最好是同一个性别,要么是两个汉子,要么是两个小姐儿,要么是两个小哥儿,只剩一间空房,不同性别住不开。再叫两口子过去住,也不大合适。”

        住两家人,就会有摩擦了。各方面条件一样,攀比竞争都方便,成天一个屋檐下住着,很快就跟妯娌一样,说吵就吵起来了。

        放几个未婚的小哥儿小姐儿就行,陆林管得住。

        苗青先是应下,再是琢磨。

        能去县里干活,他肯定想先把自家人塞进去。他家林哥儿到了县里,半年多就脱胎换骨了一样,说出去谁不羡慕?

        但陆林是嫁出去的小哥儿,说起来是张家人。他们自家还没谁在县里干活。

        他们平常在家收菜、收鸡蛋,这是零碎散活。

        苗青想问问能不能把陆松夫郎送过去,大不了再从亲戚家找个夫郎搭把手。

        仔细想想,又是摇头。这事真不好办。

        各家还种着地,除非跟陆林一样,是两口子一起挣钱,单独出去一个,都不会放劳力出去。地里庄稼还要人侍弄。

        放媳妇夫郎出去,可以是可以,久了就有矛盾了。哪家男人能长时间离开房里人?

        他琢磨清楚,就给陆杨说:“我这几天出去转转,探探口风。马上要交夏税了,就这阵子,挑个晴天,我们去县里交税,到时把那两个孩子捎带上,你先看看合不合适,到时再说。”

        陆杨点头:“行,到了县里,你们到铺子里歇脚,我好好张罗两桌饭菜招待你们!”

        这事情说完,又说几句家常。

        问问地里粮食,问问猪崽养得好不好。

        他们以前没有养猪的经验,这几个月也出过些岔子,总体还算顺利。

        现在猪少,农家别的没有,前后院子大得很,就怕互相传了病,他们刚开始是一窝养着,眼看着天热了,三只猪崽都分窝了。

        猪不怎么挑食,什么都能吃,却不像牛一样,弄草料就行了。

        他们就跟料理人一样,剁些猪草,剁些青草,剁些红薯,放些麦麸,一起煮一大锅,倒到食槽里香喷喷的,猪都爱吃。一只只养得肥嘟嘟的。

        说跟料理人一样,实际比料理人还细致。

        人能抗病痛,哪里不舒服了也会张口说,猪又不会说话,各处就收拾得勤快。

        猪也爱干净,窝里都没什么味道。

        照着这个长势,每只肥猪能卖个一两多银子。

        苗青提前跟陆杨说好:“过年你那儿要关门,可以回村里过年,我们家杀年猪,你来吃个杀猪酒。”

        陆杨没吃过杀猪酒,今年各处顺利,年底应当不忙,他答应了。

        另一边,家里。

        陆柳见了两个爹,看他们精神头比从前好,心中高兴又酸涩,围着他们看看,发现他们身子骨都比从前硬朗些。

        人站在那儿,苦相没了,腰背挺了,脚下有力,站得稳当。

        日子过顺了,哪里都好了。

        他们一家坐屋里,很是拥挤。

        黎峰依然不习惯,就跟陆二保到后边去看猪。

        顺哥儿还没养过猪,也要跟过去看。

        屋前屋后的,也不远。

        他们三个出门,堂屋就剩下陆柳跟王丰年。

        陆柳黏糊糊叫了好几声“爹爹”,王丰年抓着他手,看看他还没显怀的肚子,又看看他圆润许多的脸蛋。

        “真好,我就说你好好补身子,可以快点怀上孩子。”

        这句话,让陆柳恍惚想到出嫁前的事情。

        那时家里才拿了聘礼,亲事定下,爹爹每天都在给他补身子。

        鸡蛋吃着,糖水喝着,肉蛋都有,还让他买红枣桂圆回家,赶在出嫁前,好好补补,这样嫁人以后,就可以快快怀崽了。

        那时候他不愿意嫁到上溪村,不愿意嫁给谢岩,心中不满意,抵抗数次,没个结果。

        要说埋怨,他肯定也有埋怨。但他也懂,他们家这样的条件,谢家真的是提亲的人家里最好的一户了。

        陆柳记得,他以前在外面受人欺负,回家哭过,还会跟两个爹闹,求他们帮他出口气。

        后来,他看见他父亲会因为粪肥和田地的事跟人吵架,发现父亲也是有脾气的,为此又对幼年被欺负的事情感到委屈。

        那时他爹爹告诉他,忍让也是一种活法。

        他没懂,后来好些年,他也没懂。

        如今嫁人经事,学到了很多东西,见过了很多人,和许多人打过交道,也在交谈里知道了各家矛盾、各人想法,他慢慢懂了。

        家里穷,人少,还没儿子,亲戚都不敢来往太近,怕他们家有事求上门,碍于情面,不得不答应。

        人情淡了,他们家在这个村子里,就注定是一门绝户。地里出不了多少粮食,手里攒不出几文铜板,人只能忍着、让着。

        出口恶气说得爽快,在村里过日子,却并不实用。

        当时斗狠,跟人打架又怎样?人家拉帮结派一帮人,打出毛病,活活病死,都算他们自己倒霉。

        再碰上几个小人,趁夜拔麦苗,他们当年没了收成,一家都要饿死。

        豁出命争不来那口气,只会让后面的日子越来越难熬。

        他父亲无法舍下他跟爹爹,他爹爹也没办法舍下他。他那时年纪太小,失去双亲,就没了活路。

        陆柳摸摸肚子,都好了,壮壮以后不会带着疑惑不解,把委屈吞到肚子里,胆怯又迷茫的长大。

        他跟爹爹说:“哥哥跟我说好了,我们出银子,把房子修一修,雨季要来了,家里可以不用拿水盆水桶到处接水了。”

        王丰年听得一愣:“杨哥儿说的?”

        陆柳笑眯眯点头:“嗯嗯,哥哥说的,他想得周到,不像我,日子过得稀里糊涂,就顾得着眼前的事,稍远一点,我就想不到。这几个月,都是他照顾家里多。”

        王丰年说:“大峰也好,常来家里帮着干些活。前阵子来送端午的节礼,还说抢收的时候他来帮忙。哪用他来?就那点地,这么老远跑一趟。”

        他说完,垂眸沉默一会儿,才跟陆柳说:“柳哥儿,你们各出多少银子?”

        暂时是各出一两。

        修房子而已,还只是修房顶,价钱不会高。

        就在村子里请人修,找大伯家的两个哥哥帮忙,工钱不会很贵。

        等开始修了,让人满屋子转转,看看哪面墙要塌了,一并修理了。

        银子不够,再加一些。

        陆杨去大伯家里谈事情,银钱都给弟弟了。

        陆柳这便拿出来,除却修房子的二两银子,还有两个爹之前买猪崽的二两银子,一起四两。

        陆柳解释了缘由,王丰年看着这四块小银子,半晌没话。

        陆柳觉出异样,问他:“爹爹,你怎么了?”

        王丰年挤出笑,说:“这样算,你哥哥都没收猪崽的钱。”

        陆柳看了看银子,说:“也没事,哥哥还在做肉包子卖,铺子里需要很多猪肉,你们把猪崽养肥了,给他送一些猪肉过去就好了。”

        王丰年把银子拿了,说去做饭。

        中午都在家里吃饭,陆柳到灶屋帮忙料理。

        哥哥教他怎么做茄子了,他还没试过,正好试试看。

        中午就几道家常菜,饭菜上桌,陆杨也回家了。

        陆杨性子外向,到家不拘谨,也到后院转转,看看猪崽。

        他们家院子小一些,猪崽是一窝住着的。

        一只只也是肥嘟嘟的,不比大伯家的猪崽瘦。

        食槽是石头凿出来的,一看就相当结实。

        陆杨给黎峰比了个大拇指。

        在孝顺两个爹这方面,黎峰比谢岩强不少。

        不过陆杨并不打算让谢岩跟黎峰比着孝顺,差不多就行了。

        回屋洗手吃饭,一桌坐不下,陆杨跟陆柳都夹菜,坐小凳子上吃。顺哥儿也夹菜,过来挨着他们坐。

        桌上就黎峰陪着两个岳父,再唠唠家常。

        陆柳让哥哥快吃茄子:“这个茄子是我做的,你吃吃看,看好不好吃。”

        他现在变成小漏勺子,放调料不如以前精准,茄子又是他不擅长的菜,他紧张兮兮的。

        陆杨自是说好吃,怎么都好吃。

        陆柳又看顺哥儿,顺哥儿也说好吃。

        陆柳信心十足了。

        以后再也不怕炒茄子了!

        陆杨跟他们说:“我从大伯家拿了几个柿饼,你俩一人只有一个。”

        顺哥儿在山寨住,自小都不缺柿子和柿饼吃,一个也满足了。

        陆柳还馋着,他就说给嫂子吃。

        陆柳得了两个柿饼,把他高兴坏了。

        顺哥儿就说:“等今年柿子长出来,我们去摘一些,也晒些柿饼慢慢吃。”

        陆杨说:“多晒一些,能卖钱。”

        顺哥儿对他有些崇拜了。

        真的是什么东西都能卖钱啊。

        饭后,陆杨稍留一会儿,还说让弟弟他们先走,结果黎峰说有事,要帮着劈柴,没急着走。

        王丰年把陆杨叫到屋里,说有事跟他说。

        陆杨跟着进了屋,他有欲言又止好多回,半天没说是什么事。

        陆杨看他为难成这个样子,脑筋转转,猜道:“怎么了,陈老爹来找你们了?”

        他问出来,王丰年就猛地松了口气。

        县试之后,陆三凤回来过几次,尤其清明的时候,陈老爹还来过陆家屯,给他们三兄妹的爹娘上香。

        前阵子端午节,他又来了一次。之前都是套近乎,唠家常。王丰年跟陆二保很多年没见他们,这种客气更是让他们心中不安,不知道陈老爹要做什么。

        端午节的时候,这两口子透露了来意,打听谢家的事,说那间铺子生意好,一天客人有多少。又说自家生意如何如何惨淡,挣钱勉强糊口什么的。

        王丰年以前回娘家借钱借米的时候,差不多就这样说话的。

        说娘家怎么怎么好,再说自家日子怎么怎么难。他当时都愣了下。

        然后陈老爹果然说起了生意,想要在谢家那间铺子里卖豆腐。

        附近街坊认“卖吃的”的招牌,认陆杨这个人,豆腐送过去,肯定好卖。

        他们含糊着,没点头也没说好,把人送走以后,好几天都没睡好觉,想了很多事。

        他们没养过陆杨,陆杨都这样拉拔家里,陈家对陆杨有养恩,照理来说,陆杨应该对陈家更亲近的。怎么陈家还要特地到他们这儿,迂回着要他们这两个跟陆杨都没相处多久的亲爹去说情?

        他们怎么想,都只想出一个结果——陆杨在陈家过得不好。

        他在陈家过得不好,才会在嫁人以后,远着陈家。

        他过得不好,王丰年跟陆二保心口堵得慌。

        他们还没想好怎么说,只是见面了,陈老爹的事一定要说,免得那人闹到铺子里,让陆杨为难。

        两人在屋里沉默,陆杨静静等着。

        王丰年过了许久,才跟他说:“我们没养你,你也不用孝顺我们,是我们欠你的。”

        陆杨有一阵没应声。

        对亲情,他有渴望,也有过幻想。

        他出嫁以后,也思考过这些关系,主要是他跟陈家的关系。

        这是一团乱麻,他根本不敢正面碰。养恩大如天,他只能明确底线,不由着陈家索取。

        后来经事了,再又去了一趟府城,他仔细规划了以后要做什么。陈家都是往事,他想都没想。

        陈老爹无法恐吓他了,他还有谢岩做依靠。内心的恐惧消散,这一家人再普通不过。这样的人,陆杨这辈子见得多了,欺软怕硬,最好拿捏。

        至于陆家两个亲爹,他们对他好,他就会回报。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对于亲情的渴望淡了,对这头的挂念少了许多,各方面行事,更像是责任。说起来要回家,是他要回家一趟,而不是什么他想家了。

        他现在有家了。

        话挑明了说,陆杨心里情绪复杂,他没多少酸情,实话实说道:“我没埋怨你们。”

        这样穷的家,这样苍老憔悴的人,这样沉默老实的性格,犯不着跟他们置气。

        这句话足以让王丰年泪如雨下。

        陆杨挨着他坐,跟他说:“其实你们不用想那么多,我们住得远,我忙得很,也不会经常回家。我跟柳哥儿感情好,家里最好和睦一些。谢家亲戚不靠谱,我不想当绝户,所以要拉拔一些陆家的亲戚。什么孝顺不孝顺的,扯不到那么远。你们没扒着我要吃要喝要银子,这就是平常往来罢了。”

        陆杨不留了,走到门边,他又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每一步路都没白走。”

        王丰年叫住他,还想把修房子的银子给他,陆杨挑挑眉:“你们不打算认我?”

        这肯定不会的。

        王丰年说:“我们手里还有些银子,够用的,你做生意不容易,身子又没养好……”

        陆杨摆摆手,不要这个钱。

        “我跟柳哥儿一起出的,你们拿了他的,就要拿我的。”

        他再不多说,推门走出去。

        这头聊完,他能回县里了。

        在前院劈柴的黎峰也不劈柴了,放了斧子,擦把汗,让陆柳跟顺哥儿再玩一会儿:“我去一趟县里,待会儿来接你们。”

        陆杨好惊讶:“你不会是送我去县里吧?”

        黎峰说:“你们把上溪村的人得罪死了,这一条路走过去,会经过上溪村。好几家都掏空了家底去衙门里捞人,你一个人往那边走,说不准的事。”

        陆杨惜命,不与他客气。

        虽然陆林说了,这些人都吓破了胆。

        他们走在大道上,干巴巴的赶路,没聊几句。

        走过了上溪村路口,陆杨才开口跟他说:“陆家屯这边,我不会经常回来,你多看着点。”

        黎峰应下:“好说。”

        陆杨又说:“陈老爹要是去山寨找你们,你就直接让他来找我。我不怕他。”

        黎峰摇头:“不,他敢来,我就敢带他上山遛遛。”

        他俩难得和气,这路上就他俩,也不用考虑别人的心情。

        黎峰直说:“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独太霸道了。我上山打猎,拉一帮兄弟一起,都没一定让他们全听我的,有好话,我要听他们的。谢家才几个人?你跟小柳是亲兄弟,我不会对你怎么。陈家难缠,谢岩一个书生,有理说不清。你这身子,我前几个月还以为你要不行了。家里的娘不用说,不顶事。你们现在少件麻烦事,不吃亏。”

        陆杨说:“你要把他埋山上?”

        黎峰摇头:“不至于,随便找间安全屋,把他们关几天。几天就够了,以后见了你们兄弟俩,都要躲着走。你再想报养恩,条件就由你提,他没讨价还价的资格。”

        陆杨还是担心,怕他不小心失手。

        万一把人弄死了……

        黎峰说得更细致一些:“大强你知道吧?他的猎区里全是野蜂窝。安全屋里都可能有野蜂钻进来,我们在里面住着,鞋袜都不敢脱。就把他们关到那里就行。”

        陆杨放心了些,外面野蜂聚集,人就不敢出来乱跑。

        不出屋子,遇险的概率就低。

        投桃报李,陆杨跟他说:“你可以让大强想法子做个假蜂窝,吸引野蜂过来放蜂蜜。到时候拿了假蜂窝就走,比他捅蜂窝安全。要是能行,这个猎区就是宝贝了。钱财如流水,兜里都装不下。”

        黎峰不由侧目,看看陆杨的挣钱脑袋。

        这两口子般配得很,一个满脑子是读书,一个满脑子是搞钱。

        不像他跟小柳,满脑子是吃鸡。

        他俩落后了,以后也要多想想正经事。

        送到城门外,黎峰就返程回陆家屯,接陆柳跟顺哥儿回家。

        陆杨一路往铺子里去,下午在铺子里待会儿。

        铺子里就赵佩兰、陆林和张铁在,都是他的亲人。

        也是赶巧,罗家兄弟今天巡街,特地绕弯儿到他这儿瞧瞧,陆杨见了他们,跟他们在门前叽叽咕咕聊好久,把他弟弟送给他的胭脂和口脂给他们看。

        “我瞧着不错,但我还没用过,等我晚上回家试试。”给状元郎试试,嘿嘿。

        罗大勇说:“谢岩居然没给你买过?”

        罗二武说:“不是好男人。”

        陆杨:“……你俩挑他做什么?他是个书呆子,能想起这事,我还要收拾他呢。”

        罗家兄弟看他护短的样子就想笑:“知道你宝贝书呆子,说都不让说了?”

        陆杨说:“可以说啊,说两句好的我听听?”

        要说好的,那有好些。

        巡街的官差听来的消息多,他们听说县学那几个秀才都没过科试,家附近的街坊都在说他们文采不好,还有小孩子编了童谣来唱,很是气人。

        他俩说:“你家书呆子再攒攒狠劲儿,以后科举入仕,就有自保之力了。”

        陆杨诧异:“这还不狠吗?”

        罗大勇摇头:“文人的笔,杀人的刀。这才几两口水?还是太嫩了。”

        罗二武打哈哈:“你别吓着杨哥儿,他就见过菜刀。”

        陆杨不服,指着他们的佩刀说:“我还见过这个。”

        三人相视而笑。

        这头聊几句,陆杨说给他们拿菜,他们没要。

        他们现在也拉菜去卖了,家里都有。

        陆杨就给他们拿肉包子吃,快要收摊了,剩什么包子拿什么,大小包子都拿一些。

        罗家兄弟俩没客气,让他早些回家。

        “你脸色不大好。”

        陆杨摸摸脸:“有吗?可能是累着了,我今天回村了一趟。”

        那就是累的。

        他们嘱咐陆杨:“银子不用拿命挣,才从府城回来,好好休养一阵再说。”

        陆杨应下了。

        晚间回家,陆杨做好饭,还往私塾那边走了一段,半路上就接到了谢岩。

        谢岩本也急着回家,路上恨不能用跑的,见到他愣了下,脸上一瞬绽开的惊喜与愉悦晃了陆杨的眼睛。

        这书呆子容易满足,见了他跟见了宝贝一样。

        谢岩爱他比他爱谢岩多。

        陆杨的心踏实了,牵着他的手,跟他一起披着落日余晖,往家的方向走去。

        陆杨跟他说:“我做了茄盒和韭菜盒子,外皮都用小火煎得金黄,我尝过了,口感很酥脆,外酥里嫩,白口都能吃很多。晚上煮的锅巴粥,给你留了两块锅巴,回家就吃。”

        谢岩爱脆一点的口感,他还凉拌了黄瓜。

        谢岩心虚,不敢受这份心意。

        他弱声弱气道:“我昨晚都没发现你不在,你都没怪我……”

        陆杨哼哼道:“先吃饱,吃饱了我要收拾你。”

        谢岩要问怎么收拾,陆杨只说要吃了他。

        谢岩还以为是吃鸡汤,一时不知这是收拾,还是奖赏。

        结果晚上吃完饭,他俩洗漱收拾完,陆杨拿了口脂,要给他抹。

        谢岩惊恐后仰:“我不涂。”

        陆杨指尖沾了一点,上身前倾,朝他压来,语调坏坏的:“真不涂?”

        谢岩点点头。

        真不涂。

        陆杨就把手指点在自己唇上,红如血的口脂慢慢抹开,让他看起来像个刚喝了血的小妖精,有几分危险的迷人。

        谢岩又往前靠,陆杨则后退。

        谢岩再往前,他再后退。

        继续往前,他就用一根手指抵在谢岩唇上。

        那根手指上还有一点红色,和陆杨唇上的红色一样。

        陆杨话语轻轻,喊他名字:“阿岩,这个口脂可以吃。”

        谢岩张口,把他的手指咬00住,舌尖在他指腹舔了下。

        陆杨下意识缩手,手指被他的门牙锁住,没缩回来。

        谢岩在吃他。

        陆杨凑过去,谢岩又来吻他。

        他吃相不好,在嘴上留了痕迹,陆杨用唇00舌帮他擦掉。

        今夜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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