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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有人疼


谢岩去府城后,  陆杨忙起来了。

        他跑了一趟牙行,要看商铺、仓库,  还要买良田。

        良田最好靠近黎寨或陆家屯,  再找两户佃户。

        商铺最好是带仓房的,如果没有,那么就是一间商铺加一间作坊,  作坊要大一些。

        这是大生意,  陆杨还是跟罗家兄弟一起上门谈的,牙行的人很殷勤,  当天就给他提供了一些商铺的音讯。

        陆杨没急着去看,  让他们再看看,  这几样都办好了,  他一起看。

        这头安排出去,  陆杨带着两幅门神画像,  去拜访丁老板,给他送画。

        丁老板惊喜得很,他还以为谢岩是随口一说,  没想到记挂着。

        他也好久没见着陆杨了,  问他:“最近在做什么大生意啊?”

        陆杨脸上都是笑,  态度一如以往。

        “我最近没做生意,  我夫君从府学回家,就待一阵子,又去上学了,  我就在家好好招呼他。”

        丁老板真是看不懂陆杨,  他觉着陆杨是事业心很强的人,  谢岩明显是听陆杨的,  见他愿意守在家里,  惊讶过后,感叹连连。

        “你家相公有福气,得你这么个里外一手抓的夫郎。”

        陆杨捧回去:“老哥哥也有福气,嫂嫂也是能干顾家的人。”

        丁老板呵呵笑了,把两幅门神画像展开看。

        谢岩画画的功底好,上次两幅门神画像,眉眼间都有陆杨的影子,拿给他的,就是坊间常见的门神形象。谢岩画得更加神气威武,栩栩如生。

        丁老板说:“我该请你相公画个财神爷的,财神爷的画像可以挂在家里,这门神画像,放到外头我都怕被人偷走。”

        陆杨深有同感:“我这搬家了,他画的那两幅门神像也没挂出去,实在舍不得。”

        这画像可以挂在大门上,隔着院门,可以用,又能防着陌生人。

        丁老板想想,说:“我拿到酒坊挂起来好了,门神像挂出来才好镇宅辟邪。”

        陆杨随他怎么用,坐这儿再聊两句家常,谈到了生意。

        有几个老板找到丁老板,想让丁老板做中间人,请陆杨去吃顿饭,谈谈山菌生意。

        陆杨不瞒他,与他直说:“老哥哥也做生意,多的不说了,做生意最忌讳东家一个价,西家一个价,他们要用以前的价来谈,我没法答应。

        “我们商号在府城码头已经站住脚了,府城今年时兴的名菜是菌子菜,酒楼饭馆争相上新,送货过去都是千百斤的出货,根本不愁卖。他们之前找我谈过,我跟他们说实在的,他们看不起我,当我是拿乔,又追到寨子里买货。他们想等我手里压的货多了,把自己拖垮。现在怎么着?我没垮,我挣到银子了,他们先垮了。”

        陆杨顿了顿,说:“这顿饭我就不吃了,拿货价我是不会降的。给他们的价格是刨除关税和运费之后的价,已经低于卖到府城的价格,他们在本县内,有得挣。我铺子就在旁边,你也知道,普通的菌子我就没叫价,这东西百姓也吃。叫价都是贵价菌子,这其中利润几何,他们心里清楚。现在只是让山民多挣一点罢了,没让他们吃大亏。我还听说他们在外说我赶尽杀绝,劳您给他们带句话,我要赶尽杀绝,他们一朵菌子都拿不到。”

        陆杨知道与人为善的道理,不会把人逼狠了。

        大家正常做生意,他没欺负人,没道理为个谈不拢的价格叫屈喊冤,挣了钱也没分给他。

        丁老板没多说,他就是帮人带个话。

        陆杨从酒铺离开,就转道去小铺子里。

        陆林他们几个都在,四个人间歇着休息,前几天让银杏和石榴都休息过。

        他们都是村里出来的,休息就连着休,一次歇两天,能在家里住一宿。

        陆杨过来,陆林就带他去看账本,把最近的支出收入都过过目。

        陆杨心中有数,他给陆林开的工钱是一个月一两二钱银子,张铁是一两,银杏和石榴是八钱,工钱支出要三两八钱。

        铺子的月营收,均算下来,约莫九两。一年下来,有六十两左右的盈余。

        于这间商铺而言,开支太大了些,所幸陆杨现在不靠这间商铺挣大钱。

        开年之后,他会把陆林的工钱提到一两五钱,其他三人的工钱暂时不动,等年中再涨。涨一回,就定下了。只有陆林的会再涨涨,最高会到月入三、五两银子。

        到时,这间铺面的年盈余,约莫是五十多两。

        工钱涨了,担子就重了。

        陆杨跟他说:“我打算买田了,先买个二十五亩地。以后会把牲口和石磨配上,地里出了麦子,就有面粉。到时铺子里会有面粉供应,四季蔬菜和瓜果也有。另外,我入伙了一个商号,以后不常在县里,需要你时常查查账,跟哥夫去山寨看看。

        “担子重了,你现在的学习进度就慢了,我会再借个账房先生过来教你。学费从账上支出,你要认真学,看银杏和石榴愿不愿意学,你要培养个帮手出来,以后你回家办事、怀孕生孩子,都能轻便些。”

        铺子里人手足够,陆杨就来得少了。

        陆林早知道他要独当一面,听陆杨说起以后规划,发现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陆林问他:“你要去府城了?”

        陆杨点头:“明年年初不去,年中也要走的。放心,我是闲不住的性子,会常回来看看的。”

        陆林摇头,心里不舍,“你不会常回来的,你闲不住,在府城肯定要奔一奔。你也会怀孕生孩子,这就能拖你一两年。我们以后难见面了。”

        陆杨握住他的手,在他手背拍了拍。

        “哎呀,林哥哥,话就是这么个话,我不方便回来,你可以去看我啊。我们总不能那么巧,你怀我也怀,都被个小娃娃拖着了吧?”

        陆林说:“这事说不准,我看村里的媳妇夫郎都是扎堆怀孕的,一家怀上,别家也怀上了。”

        陆杨跟他说大实话:“因为村里都是年底农闲说亲,闲在家里没事干,就去造小人。你想想,一块儿成亲,自然是一块儿怀上,到生的时候,又是扎堆。显得热闹。”

        他说话直白,陆林哭笑不得。

        陆林再催着他看看账本,陆杨只是简单翻了翻。

        以后的事不好说,至少今年,陆林是值得他信赖的林哥哥、大掌柜的。不用看得太仔细。

        这间铺面,承载了他的希望和起点。

        他俩放下账本,前屋后院的都看看。

        陆杨说:“房里的炕道不好,我们之前就睡得不舒坦,一直没修。这都立冬了,你们请人把炕道通通、修修,这样好过冬。铺子里就等过年再刷墙。”

        陆林都记下来,再听陆杨说:“过阵子,黎寨的人会在县里开个铺面,你到时派个人过去帮忙,教他们叫卖、留客、谈价。有空多跟他们往来一番,以后会经常打交道的。”

        陆林问他:“是你弟弟吗?”

        陆杨摇头:“不是,他们也去府城。”

        陆林懵了下,迟疑着问:“那二叔他们?”

        陆杨垂眸,过了会儿才说:“我有安排,要跟我弟弟商量商量,还要看二老愿不愿意。”

        陆林说:“家里就他们两个,静悄悄的,待着寂寞。你安排的,他们哪有不同意的?”

        据他所知,二叔两口子自觉亏欠,凡是陆杨安排的,就没有说不好的。

        陆杨笑道:“上了年纪,性子倔,到时再劝劝吧。”

        陆林说:“你可以让我爹爹帮忙劝,他们常见面,有话好说。”

        陆杨应下。

        在铺子里再无别事,他看天色晚了,从铺子里拿些菜,就转道回家。

        家里就两人一狗吃饭,两菜一汤的招呼,弄完就在灶屋吃,母子俩聊天,主要是说迁坟的事。

        赵佩兰知道要迁坟之后,就在考虑了。

        坟是一定要迁的,迁到哪里,以后还迁不迁,是个问题。

        眼看着年底了,陆杨都开始忙活了,她也想明白了。

        她跟陆杨说:“就迁年底这一回,以后不折腾了。我最近想了很多,记起来阿岩爹说过一件事,他说改换门庭,不是简单的四个字,需要一代代的经营。他之前就是想攒点家业,买些田,作为祖田,买些铺面,作为族产,这样家中子弟在外受挫,回家能还有温饱日子过。哪个孩子有读书的天分,不用为银钱发愁,家中供得起。他想落叶归根,也说县城纷争少一些,我们就在三水县留根吧。”

        现在他们没有族亲了,他们这一支单独迁出来,自立门户。

        陆杨听着连连点头,世家大族不是一日壮大的,他们一点点的攒家业,以三水县为根,慢慢壮大。

        祖坟的位置,要请风水先生看一看。

        因祖坟里暂时只睡谢岩爹一个人,赵佩兰要一起去。

        十月中下旬里,母子俩都在为这件事奔波。

        他们在适合做祖坟的区域附近买良田,良田还要离陆家屯或者山寨近。

        田大,他们坐着马车,都跑了五六天,才选好地方。再让牙子看看脚下这片地,是不是他能卖掉的田,就能交钱,把田契换了。

        二十五亩地,在陆家屯与上溪村之间,距离陆家屯有一里多的路程。

        陆杨觉着地方还不错,赵佩兰则迟疑:“离上溪村太近了……”

        她怕族亲刨坟。

        陆杨让她放心:“我选在陆家屯或者山寨附近,就是防着这个,最好是离陆家屯近。我在陆家族亲里算是有本事的,这一年跟他们亲近,他们会帮我。

        “等田地买下,我会再盖个磨坊,这个磨坊也会利好族亲。到时麦麸可以拿来喂牲口、做肥料,面粉能吃能卖,他们的麦子一样可以拿来加工。

        “家里养猪,会一直繁育下去,以后地方大了,还能多养鸡。他们能靠着我挣钱,就会把我的事办好。我别无要求,他们把坟看好就行。谢家是小族,在上溪村没几户人家,比不得陆姓和黎姓。我们家跟黎寨的联系也紧密了,他们不敢闹。”

        赵佩兰想想,只要还在三水县,有心找麻烦都能找。离亲戚近一些是好。

        她再问佃户,陆杨要选两户。

        佃户就不要自家亲戚了,这是糊涂账。

        他们长期不在家,田产、磨坊、铺面,都要牢牢捏在自己手里,佃户有契据,比亲族好拿捏。再怎么种田,田地都易不了主。

        佃户由牙行推荐,陆杨见过,再让罗家哥哥帮他查查底细,打听打听他们在上个主家那里的风评,就差不多定下了。

        陆杨有事跟赵佩兰商量,又是晚饭时辰,他等着吃完了,才开口说。

        “娘,田产买下,我想请我爹过来当个小管事。他们平常就看佃户种地用不用心,划块地养鸡养猪,过年过节,去给公爹坟前铲铲草,烧点纸钱。等磨坊开起来,让他俩再搭着把驴子招呼好……”

        赵佩兰听到一半,就听不下去了,眼睛都睁大了。

        她性子温柔,没什么主见,还第一次打断陆杨的话。

        “这怎么行?哪能让亲家来做这些活?这样不行,阿岩也不会同意的。”

        陆杨挨着她坐,跟她细细说:“娘,你知道的,我是在陈家长大的,他们俩不要我孝敬。说是这样说,我能真的不孝敬吗?我直接给银子,他们不会要,我给他们找别的活干,也就是养鸡养猪了。他们俩操劳了半辈子,我想让他们歇歇。

        “先说帮忙,把他俩骗过来,田有人种,鸡和猪多了,会再请人养。磨坊开起来,也会有人支应,拉拔一些族亲。说是让他们当管事,他们两个老实人,哪能干得来这个活?就是在庄上养老罢了。

        “这样一份家业,你还没享受到,我就把我爹接来,实在不好。我就说跟你商量商量,你见过他们,他们心眼实,别的事我们睁只眼闭只眼,将就着过。公爹的坟肯定不能出差错。我爹肯定是信得过的人,你看呢?”

        赵佩兰说不过他,所以选择不说。

        她要等谢岩回家,让谢岩拿主意。

        陆杨又说:“我们家人少,发展初期,没什么自家人,会让外姓人占些便宜。再经营两代,开枝散叶,家里就好了。”

        赵佩兰听到这里,跟他说:“你不是外姓人。”

        又说:“家里人少,多两个也没什么,你要么把你爹接来住?”

        陆杨被她暖到,摇头笑道:“他们不会来,我也不会接。”

        孝敬的事,心意到了就行。天天见面,又是一回事了。

        这事他先知会一声,等去寨子里,再跟弟弟商量一下。

        十月里,陆杨还要看商铺和作坊,带仓库的商铺不多,他们租不到,只能分开看。

        商铺要临街,最好带后院,可以住人。作坊也要大一点,能有许多地方放货,也要有房屋能住人。

        作坊这边,可以作为中转,把院子修缮修缮,做个小晒场。囤货多了,隔阵子就拿出来晒晒太阳。

        看铺子是罗大勇作陪,陆杨跟他说了好多。

        因为有田地,打算开磨坊,又会养鸡养猪,以后瓜果蔬菜、面粉鸡蛋都不会缺,他的包子馒头成本会压低,利润会上升。

        猪多了,农庄就能杀猪。包子的成本还能降低。盈余会从五六十两银子,提升到七十两以上。

        一间铺面是吃不下这么多货的。弟弟不在县里开铺面,陆杨就想把商铺选远一点,以后可以搭着卖菜。卖菜大有可为。

        因要卖菜,陆杨需要再确认一下,看两位哥哥愿不愿意跟他走。

        “你们要是跟我走,我就把铺子选在东城区,这样不抢生意。要是不跟我走,我就往南边看,以后我们三家都卖菜。”

        罗大勇说:“先往南边看吧,我们就是想走,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

        陆杨表示理解,“等明年,我让阿岩来请你们去。”

        等谢岩取中举人,就好说话了,能找张大人要人。

        罗大勇笑道:“你跟小时候一样,执拗,不听劝。”

        陆杨就是这样的,他想要的,他就一定要得到。

        “我比以前好很多了,没从前那么锋锐。”

        罗大勇说:“有家了,有人疼,就不用带着刀子防人了。”

        陆杨听着笑起来,“是这样。对了,大哥,张大人喜欢什么?我送几次礼,好像都没送到点子上,一点回音都没有。”

        罗大勇摇头叹气:“他管着县城,谢岩去府学上课,他当然不积极。”

        陆杨:“……”

        真现实。

        罗大勇看他一眼,继续道:“开了口子,过年过节的礼不能停,尤其你们做生意,一年能有个千八百两银子进账,这不是小数目。要不要动你们,他眨眨眼的事。手上别小气。”

        陆杨知道的,生意做大了,都会跟官员打交道,怎么都是保护费,交给流氓混子的保护费,跟交给官员的保护费,都是一堆银子。

        他细细想一想,说:“不对呀,阿岩祖籍还在三水县,从府学考出去,也是三水县的考生,他就一点不在乎?”

        罗大勇说:“他本来就不怎么在乎培养人才。这样,过几天我请金师爷喝酒,找他打听打听。”

        陆杨皱皱眉,说:“算了,还是先别打听。接触太少,太难琢磨,他是官,我们是民,不愿意来往就算了,我们暂时没惹事,留个好印象就行。”

        送几次礼,就打听回报,让人不喜。

        罗大勇听他的,等商铺到了,两人就去看铺子。

        十月就在忙碌里度过,商铺和作坊是帮黎峰看的,暂时给个定金,让牙子留一留,等黎峰他们回来,再看看要不要租下。

        十月底,黎峰等人出了府城,在半路遇见了一批劫匪。

        这些人张口闭口都是要报仇,言语间把来历透露得干干净净。

        黎峰是猎人,猎人出手,讲究快准狠,没那么多废话要说。

        时机转瞬即逝,他不动手,猎物就会朝他扑来,谁生谁死,只在一念之间。

        他要把这伙人捉去领赏。

        黎峰拿下弓箭,招呼兄弟们。

        “不用把他们当人,把他们当做豺狼虎豹,干他们!”

        猎人之间有默契,面对大兽,能远战就远战,先拉开距离,射箭为主,消耗对方,再慢慢拉近距离,补上致命攻击。

        对方也有箭,准头不算好,在开阔荒地上,箭矢飞出的轨迹太明显,他们看得见、听得见,能躲开。

        十个人打十五个,耗时两刻钟。

        他们就近返城,把这些人送到衙门里。

        遗憾的是,并不是每个水匪都有悬赏,忙活一回,才拿了十两银子,分下来,一人一两银子。比上回那个水匪差远了。

        黎峰等人是一回生,二回熟。请来的五个猎户则是头一遭。

        拿了银子,黎峰买酒,一人一碗喝了。

        喝酒误事,醉醺醺的汉子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一碗助兴足矣,到家再喝个痛快。

        捉匪耽搁了两天的路程,他们回家就晚了两天,十一月初三才到家。

        这次回来,黎峰如约请他们吃酒,在家歇一晚,没多少温存时刻,就赶着去晒场验收,看看情况,跟寨主说说路上捉匪的事。

        隔天,他紧赶着到县里,找陆杨,把谢岩的家书送了,再看看铺面和作坊。这头定下,他才算忙完,可以回家陪夫郎了。

        黎峰问陆杨:“你什么时候去寨子里住啊?小柳一直惦记着你。”

        陆杨说:“等你去府城,我跟娘就去山寨了。你俩聚一回不容易,我就不去抢人了。”

        他比谢岩懂事多了,黎峰告诉他:“你男人还有得学。”

        陆杨呵呵笑:“反正你要叫他哥。”

        黎峰:“……”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黎峰不留了,回家找夫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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