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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中秋(捉)


黎峰这次回家,  忙得没空在家多留。

        晒场的事要筹备,几兄弟得了意外之财,  又在码头扬名,  站住了脚,这生意前程大好,都愿意拿银子出来,  把晒场盖起来,  一次弄完,以后都是进项。

        隔天,  他出门送节,  跑一趟大舅家,  顺道给他家报喜,  说酒哥儿怀孩子的事。王猛才回家,  酒哥儿不大好,  今年的节礼,黎峰帮忙捎带,让二老多担待。

        再跑一趟岳丈家,  他明天中午带陆柳回家坐坐。再转道去县里。

        到县里,  见了陆杨,  跟他详细说说府城的情况。

        活捉水匪这件事,  把陆杨惊了下。过会儿想想,陆杨又冷静下来。

        “这条路远,我本来以为会先遇上土匪的。”

        陆杨跟他说:“这次送货,  你要从寨子里点人,  多带些人一起上路,  这一条路走过去,  不能怂,  否则以后安生不了。”

        黎峰知道。谢岩跟他说水匪有人养的时候,他就料到了。

        他找陆杨,还有一件事。

        “我打算跟寨主说搭伙的事了,到时从我这儿分一股出去,给寨主家,晒场的事就好办了。”

        分红比例会变,要跟陆杨知会一声。

        陆杨没意见,但提醒他:“再不能分了,继续分下去,这生意没法做了。”

        黎峰心里有数,再问问他陈家的事。

        “静悄悄的,老实了?”

        陆杨摇头,给他上茶,拿了月饼来吃。

        “哪能老实?家里乱糟糟的,他抽不出空闲。我看着,中秋节就差不多了。他该憋不住了。我打算去找他谈谈。”

        黎峰要上山了,他让陆杨再等等:“不急,我等会儿去骗骗他。”

        陆杨看不惯陈老幺,这不是个好东西,仗着一点小聪明,不知能闹出什么事,他说:“你把陈老幺一起骗去,我省点劲儿。”

        黎峰答应了,转头就去陈家豆腐坊。

        骗陈老爹很简单,骗陈老幺就更简单了。

        他来送节礼,透露一下他们把生意做到了府城就行了。

        陈老爹已经猜到换亲之事,面对黎峰气弱得很。这人一身蛮力,又不讲道理,没有姻亲拿捏,只能拿曝光亲事来威胁。但换亲快一年了,两兄弟都相认了,他再说,谁会信?

        他看黎峰肯来送节礼,心思活了活,觉着表面的亲戚关系就足够了。他还是黎峰的老丈人呢。

        他留黎峰吃饭,席间喝酒,陈老幺闻着味儿就来了。

        黎峰表现出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挣钱了,夫郎怀着双胎,万事顺畅,没什么不好的。

        他说:“本来说带夫郎一起送节,他大着肚子,不方便。我在家里摆酒,你们要是愿意过去,都到家里吃个酒。”

        他递了话,陈老爹没多想就答应下来。

        两家结亲之后,他还没去看过,孩子都怀孕半年了,他去就去了。

        陈老幺也要去。

        他还没猜出来换亲的事,他打算找陆杨要点银子花花。

        黎峰让他们尽早来,“过几天我就走了。”

        陈老爹要等八月十六再去,十五中秋,县里热闹,他要挣钱。

        从他这儿出来,太阳都要落下去了。

        黎峰赶紧去买了些酥皮月饼,他看陆柳的藕粉不太多,又买了三斤藕粉。王猛委托他买些红糖,他一并买了。他记得陆柳孕期爱吃酸的,怕酒哥儿后面想吃没得吃,酸梅也买了些。

        这里跑完,他再去老龚那儿买大棒骨。长时间没见着狗儿子,二黄见着他可热情,他要给儿子买个骨头啃啃。新接回家的狗闺女还没亲热几天,也买个骨头讨好讨好。

        来晚了,猪肚卖完了。黎峰就买了两斤鲜肉,三根排骨,再拿了一桶猪下水。走在路上,看见有人卖花灯,他想了想,给顺哥儿买了个很圆的月亮灯笼提着玩儿。

        这一通忙活,到家都天黑了。

        陆柳在姚夫郎家门口等着,跟姚夫郎叽叽咕咕的,黎峰回来,顺便把他捎回家。

        姚夫郎冲他挥挥手:“明天还来玩啊!”

        陆柳不答应:“我明天忙着呢!”

        姚夫郎一听,骂他:“好你个陆夫郎,你拿我当消遣呢!”

        陆柳哈哈哈,笑得好大声。

        他变坏了,晚上看黎峰买了藕粉回来,又冲泡了一碗,让顺哥儿帮他送给姚夫郎吃。顺哥儿怕姚夫郎,好半天不肯动。

        黎峰指着月亮花灯说:“你送了,这个灯笼就是你的。”

        山寨没谁家玩花灯,顺哥儿动心了。

        他还以为这是黎峰买给陆柳的灯笼,他是凭劳动得来的,根本没想到,这灯笼本来就是给他买的。

        看他出门了,陆柳听黎峰说起灯笼,又哈哈笑起来。

        黎峰看他好高兴,问他:“今天都做什么了?乐成这样?”

        陆柳站门边,看他一样样从车上把货拿进屋,跟他叽叽喳喳细细说。

        “我今早去看酒哥儿了,给他泡了藕粉吃,把他香迷糊了,他哭唧唧的,我看王猛在家围着他打转,就没留下讨嫌,又去找安哥哥玩。

        “安哥哥最近把大强使唤得团团转,我听得可有意思了,大峰,你不知道吧?花妞都成乖狗狗了。因为大强支棱不起来,花妞看在眼里,对安哥哥很害怕,把他认做老大,在他面前都夹着狗尾巴,可老实了。”

        正巧,二黄还围着黎峰打转呢。

        黎峰就使唤二黄:“夹上你的狗尾巴。”

        二黄还真夹了一下,然后摇得更欢了。

        他买了大棒骨,大骨头没剁,晚饭弄好就下锅用白水煮煮。

        二黄和威风一狗一根,过节加餐。

        陆柳拿去灶屋,等娘盛出饭,他把洗好的大骨头放进去煮。

        第一遍焯水,加了些姜片和葱。

        吃过饭就煮好了,要精细一点,可以再煮第二次,能炖出骨头汤,一并盛出来,能让狗子狂炫一盆水。

        好久没给二黄加餐了,家里不缺柴火,晚上就料理了下。

        黎峰先拿小刀,切了些熟肉下来,拌饭给两孩子吃。

        次日中秋,给它俩喝汤吃骨头,把它俩给美的。

        陆柳跟他一块儿来喂狗狗,看得很喜人。

        他骗黎峰喝水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的。只是黎峰不如二黄好骗,还是二黄喝水厉害。

        到了后院,他也摸鸡蛋,再看看兔子,然后一并喂了。

        他对鸡和兔子,还是舍不下,但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现在两口子在一起,眼里看得见这些东西,他就跟黎峰说了。

        “大峰,我想着,鸡和兔子就养今年,来年就不捉鸡苗了,兔子也不养了,都卖了。家里忙不过来,等孩子出生,我们更忙不过来了。还是紧着山货来。”

        他说着不养了,眼睛还看着鸡跟兔子,就跟要被抢走宝贝的小孩一样,嘴唇抿着,都是倔强。

        黎峰侧目看他,问他:“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陆柳说:“也不算突然,之前娘让我管家的时候,我老忙不过来,顾得上这里,顾不住那里。后来你也教我很多。这几个月过来,我什么都不舍得,一双手抓这么多营生,太贪心了。我早说要做决定的,总是舍不得。现在是想通了,我不是一出生就会养鸡的,我早前也不会养兔子,这些都能学,我以后可以学着卖山菌。”

        黎峰拿说顺哥儿的话来说他:“小柳,你长大了。”

        陆柳就知道这是正确的决定,他想要黎峰夸夸他,他要哭了。

        黎峰没有夸他,而是说:“没什么正确不正确的,你为家里考虑,有了取舍,不能说养鸡养兔就是错的。”

        黎峰想了想,又说:“我十五岁之前,一心想着继承我爹的猎区,那时候心思急躁,因为我射箭的本事好,在同龄人里,也没谁打得过我,他教我的东西,我都记得住,我觉得我可以去猎区里闯荡了。

        “后来我爹没了,猎区也没了。我真要去山里了,才发现学到跟做到,真的差很多。我在外面能打赢很多人,到了山里,遇见猛兽,我只有被扑倒撕咬的份儿。我记得很多山林常识,知道很多动物习性,但我不知道,动物也像人一样,有些行为,就是不可琢磨的、莫名其妙的,纯靠经验,也能遇见意外。我这样闯了八年,才能说一句我熟悉了这座山,我会打猎。

        “你看我现在在干什么?我在学做生意。过日子嘛,没有什么对的错的,我们都要选择最适合我们的。踏出这一步很难,但这不是错过了就会终身遗憾的事,我们今年不做,明年不做,三年五年之后呢?离开这座山,我们就是生意人,山货跟菌子都有人收,我们只需要卖出去。到时我跑外面,我给你撑着,你想养鸡养兔子,还是可以养。我还给你捉鸡苗捉兔子。”

        陆柳眼泪再也憋不住,大颗大颗的滚落。

        他抓着黎峰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贴着,更显得他脸小眼大,瞧着十分惹人怜爱。

        他不知说什么好,他心里好暖好感动。

        他不想成为一个没用的人,他希望他也能为家里出一份力,想要帮上忙,为家里分担,为黎峰分忧。他会的太少了,鸡和兔子的价值,就好像成为了他这个人的价值,他想要获得肯定。他是可以帮上家里的。

        黎峰没有夸他,但肯定了他的能力,为他的选择高兴,也说以后还能继续养。

        陆柳不管三年五年之后的事,他只管现在。

        他现在能做出最合适的决定,他的能力有长进。他不再是只知道问怎么办的人了。

        他两眼泪汪汪的,擦了一遍又一遍,还有很多眼泪等着。

        黎峰不知他憋了多久,看得心都疼了。

        陆柳说:“我要哭,我想哭。”

        黎峰说:“等会儿还要回陆家屯吃饭,你不怕父亲和爹爹担心?”

        陆柳还在哭:“我会跟他们说的,你是好人,待我好,我是高兴哭的。”

        黎峰在后院陪着他,等他眼泪流干了,哭累了,领他回屋敷敷眼睛。

        陆柳靠在炕柜上,腰后垫着腰靠。他眼睛闭着,手要抓着黎峰,好像这样才能获得安全感。

        哭过后,说话带着鼻音。

        他说:“大峰,我刚听你说那么多,说你熟悉了这座山、要离开这座山,我心里有些难过。”

        这里不止是故乡,更是黎峰摸爬滚打,从少年成长为男人的地方。

        黎峰说:“傻小柳,你忘啦?我还要回来拿货的。我是不会卖宅子的。人都说山里避暑的山庄可贵了,以后夏季,我带你回来避暑乘凉。”

        陆柳心里好受些,又问:“你给孩子想好大名了吗?我看今年都没空了,能想好不?”

        黎峰想好了两个,说给他听,“一个叫近山,远近的近,也是亲近的近。我听着很大气,我们山里出来的,不能忘了根。这个名字你觉着好不好?”

        陆柳念叨念叨,这名字跟“进山”同音,又不是同一个意思,喊着也很顺口,他说好。

        黎峰再说第二个名字,第二个名字是“万里”。

        离山万里,离家万里,扶摇直上九万里。

        和另一个名字是一对,带些美好的期盼。不忘根,好前程。

        陆柳听着也说好,原想说两个名字都没有适合小哥儿的,突地想到哥哥,没谁说小哥儿就要软乎乎的,取名而已,硬气一点也行。

        等生下来,要是有个小哥儿,也用这两个名字。

        聊一阵,他俩带些月饼,去陆家屯吃饭。

        经过姚夫郎家门口,姚夫郎喊住陆柳,问他晚上回不回家。

        陆柳要回来的,“我就出去吃个中饭。”

        过阵子,他就不方便出门了。

        正好赶上节气,黎峰也在家,就陪他回家看看。

        姚夫郎说:“你晚上回来,我给你吃好吃的!”

        陆柳答应了。

        他们经过王猛家门口的时候,发现王猛家里好热闹。

        陈大舅一家都来了,大包小包的过来看陈酒,陈酒脸上笑眯眯的,他心情大好,吃了药,喝着糖水,脸色瞧着都好看了。

        陈大舅看黎峰两口子要出门去,还招呼他们:“我还说过会儿到你们家里坐坐!”

        黎峰说:“我们下午就回来了,你们不急着走,大猛家里空房多,留下住几天,他个大老粗,懂什么照顾夫郎?”

        王猛跟着说,也是留客。

        他们留着,黎峰赶车,带着陆柳回家去。

        今天他俩把二黄带出门了。二黄好久没上山,也好久没见黎峰,跟他出门一趟,高兴坏了,沿道乱跑乱跳,像一阵黄色的疾风。

        陆柳回家的时候没注意,今天再走这条路,发现路好走了很多,很多人家门前都铺了石子路,问过黎峰,才知道大强跑出去跟人攀比,激着很多汉子挑石子铺路了。

        他还疑惑:“安哥哥怎么没跟我说?”

        黎峰道:“他可能以为你知道。”

        陆柳等晚上回来,要过去问问。

        他们走在半路,还看见二田和王冬梅往这头走,路上打声招呼,才知他们是来给娘送节礼的。

        黎峰看一眼王冬梅的肚子,真是没法说二田。

        “送节你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媳妇肚子都大了,你把她一起叫回来做什么?”

        王冬梅赔笑,说:“我好久没见娘了,正好这阵子不忙,想过去看看,二田不同意,我说了好久,他才松口的。”

        黎峰便不再说这事,跟二田说:“今年收山菌多,县里都缺货了,你俩捡不到什么好菌子,可以收一些品相差的菌子,在家里晒好。县里肯定有商人来,你们住村口,方便得很,到时就卖出去,手里紧着省一省,来年就要养孩子了,家里肯定要再买一头牲口,种地么,就买耕牛。这都要银子。”

        他又看王冬梅:“二田媳妇,你现在不方便干重活,皮制品你都会,眼看着天要冷了,你到家跟娘说说,让娘到王猛那儿问问,拿些皮子给你,你缝好了,今年这几个月,攒点银子贴补家里。争取来年能把耕牛买了,到时二田耕地方便,能空出手去搞菌子。你俩日子也能过起来。”

        二田还是那副鬼样子,王冬梅则连声道谢,眼里都闪着泪花了。

        这头也就聊两句,等走远了,陆柳还想不明白。

        “二田的变化怎么这么大?”

        黎峰说:“种地累的。”

        陆柳突然哑声。

        他想到他父亲沉默寡言的样子,一时无言。

        出了新村,上了官道,往后的路程就快了。

        夫夫俩到陆家屯的时候,家里饭菜飘香。

        他们在巷子里看见一辆马车,猜着是陆杨回来了。

        陆柳还在车上,就望着屋里喊“哥哥”。

        陆杨出来就笑他:“回家不喊爹,先叫哥哥,这是怎么?”

        陆柳嘿嘿笑,他说:“我没想到你会回家过节,好惊喜好高兴!”

        陆杨才看了谢岩的信,心里愈发敞亮。

        他本来也没多计较,得空就回。

        这对双亲老实,看看就看看,吃不了亏。

        到家就吃饭,陆杨看他眼睛红红的,先没问,帮着招呼人落座吃饭。

        陆杨把婆婆和小狗威猛一起带来了,家里六口人吃饭,再加两条狗,堂屋都挤满了,狗子只能在院子里吃饭。

        二黄早上吃得好,中午走亲戚,也吃得好,吃得狂摇尾巴。

        小狗威猛不甘示弱,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干饭,嘴巴合拢,能漏出一半,看得陆杨连连摇头。

        家里有一坛好酒,是丁老板收麦子后让伙计送来的。

        陆二保开了酒,让黎峰喝。

        他酒量不行,家里穷成这样,他这辈子没喝过几两酒。

        陆杨见状,出门一趟,去大伯家,把两个堂哥叫过来,加副碗筷的事,让他俩陪着黎峰喝,让陆二保随便抿两口,品个滋味。

        多了两个壮汉吃饭,席间兄弟俩还去灶屋加了三个菜上桌。

        他们吃得快,跟爹爹和娘到院子里晒太阳,两条狗趴他们脚边,安逸得很。

        王丰年脸上都是笑,左边看看,右边看看。

        两个孩子回家,家里能热闹一阵。哪怕只热闹半天,就够他高兴的。

        他今天又杀了一只公鸡,听陆杨的,拿来烧了板栗。

        这道菜大家都爱吃,吃得嘴里留香。

        他还煮了些板栗,加盐水煮的,跟做盐水花生一样,这会儿还没晾干,可以吃着解馋。

        才吃饱,一颗板栗捏手里,小口小口能咬好久。

        陆杨说过谢岩在府城,还没回家,王丰年就问他身子好些没有。

        陆杨对着他,只说好了。

        再说什么不舒坦,就是忙出的小毛病。

        王丰年又问陆柳怎么哭了。

        陆柳就说了黎峰答应给他捉鸡苗和兔子的事。

        王丰年没听明白,陆杨听明白了,对着弟弟夸道:“他还不错,心里有你。”

        陆柳知道的,他转而说孩子的大名想好了,说给家人听。

        近山、万里,这两个名字说出来,没什么不好的。

        听说是黎峰想的,陆杨还说:“他个猎户脑袋,还想得出这种好名字?”

        陆柳维护了一句:“我家大峰已经识字啦!”

        又吹了谢岩一句:“都是哥夫教得好!”

        陆杨都不想说他。

        陆柳不冷落了赵佩兰,转而跟她说:“婶子,你教我的花样可好看了,我昨天在院子里做鞋子,看见的人都说好。我出去串门,见过的都说想学。我能教给别人不?”

        赵佩兰不拦着,说:“我最近在画样子,等下回见了你,我再教你一些。”

        陆柳喜滋滋的,往屋里看一眼,问她:“婶子,你能教我怎么做男人衣裳吗?大峰最近常去府城,他往年的棉衣都有破洞,我都缝补过,新做的棉衣都很肿很胖,不如成衣铺子的衣裳好看,你再教教我好不好?”

        眼下闲着也是闲着,王丰年就去屋里拿了几件旧棉衣出来,再把针线和一截细木炭拿来,看赵佩兰怎么收拾。

        王丰年说:“家里有件新的,这衣裳要改改,再絮棉花,做件厚实袄子穿,可以画,过阵子要拆洗的。”

        赵佩兰就拿席子铺地上,把衣裳铺上面,跟陆柳比划,教他哪里收,哪里放。

        她以前给谢岩爹做过棉衣,书生的棉衣更难做,都是一件长棉袍穿在外头,做薄了冷,做厚了,像裹着被子,毫无仪态。

        她在这方面花了很多心思,后来又给谢岩做棉衣,是熟练工了。

        他们俩教着学着,陆杨再跟爹爹唠唠嗑,说说家常。

        上回麦收,黎峰过来帮忙了,还给他们把今年的事都安排好了,他们照着来就行。

        新下了麦子,他们得空就去大伯家借用石磨,磨些面粉,炒熟了,让陆松送菜的时候,一并带到县里,拿去卖掉。

        今年夫夫俩没多少空闲出去捡柴,黎峰把这头照顾得好,他们不缺柴火。

        黄豆已经播种了,收了黄豆,全都卖掉,攒些银子。

        猪要再养养才配种。现在很肥了,他们看猪的眼神就跟看银子一样。

        再说村里人情关系,他俩不大习惯,还有些心疼。

        “都知道你嫁得好,生意做大了,有些算不上亲戚的人,都来下帖子,红白喜事都叫我们去吃酒,随份子的时候,我俩手都是抖的。”

        陆杨想到弟弟,弟弟在寺庙给钱的时候,也是心疼得很,一文文的往外数。

        他能理解,他说:“没关系,这些事情慢慢就熟悉了。住在村里,就是要热闹一些,大家唠唠嗑,说说家常,今天你请我,明天我请你,这样日子不寂寞。”

        王丰年听进去了。

        家里就他们两个人在的时候,真是冷清。

        他们又沉默惯了,以前说话都嫌弃浪费体力。

        现在不用怕了,能吃饱饭,没人欺负,出门转转也好。

        他们下午就要走,陆杨趁着天色早,赶紧回县里。

        陆柳也是,趁着天色早,赶紧回寨子。

        热闹就这一阵子,两个爹送他们到了官道上,一左一右的,看看这个,舍不得那个,看看那个,舍不得这个。把他俩眼睛都忙坏了。

        陆柳冲他们喊:“快回去吧,小心猪崽被人偷了!”

        走在路上的陆杨都听笑了。

        现在敢偷他们家猪崽的人,怕是没有了。

        他们会经过上溪村,才回来收过麦子,陆杨不怕。

        到村里,他叫傻柱陪着,拿上铁锹,带婆婆去给公公上坟。

        铲铲草,添添土,圈一块地,烧点纸钱,让他吃个月饼。

        傻柱怂怂的蹲得远远的,一声不敢吭。

        陆杨喊他:“你把这儿给我看好了,要是有人敢来坟头撒野,我就把你家祖坟挖了。”

        傻柱瞪眼。

        为什么要挖他家祖坟?!

        可是他一句话不敢说,陆杨说要挖,他也点头。

        “我会看好的。”

        上完坟,母子俩返程回家。

        到县里,他俩提着两盏方筒灯笼出门逛逛。

        花灯上是有情人,提着花灯的人也是有情人。

        陆杨说:“娘,母子情也是情,你别不好意思,我挽着你走。”

        赵佩兰很稀罕他。

        她以前觉着,世上最乖的孩子就是她家谢岩了。

        陆杨不是世俗意义的乖孩子,可在她心里,陆杨比谢岩还乖。

        能干有担当,心思又细腻如发,性子是强势的,办事是温柔的。

        赵佩兰问他:“你两个哥哥过节吗?”

        陆杨说:“我包里装了些月饼,等会儿在街上看看,他们中秋要巡街,要是遇上了,我给他们拿月饼吃。”

        赵佩兰说好。

        中秋花灯没什么看头,就是瞧着亮堂而已。

        她在亮堂的街道上,眼睛忙着寻找穿官差衣裳的人,她帮陆杨找哥哥。

        另一边,黎寨。

        陆柳跟顺哥儿点了灯笼,两人提着花灯在院子里玩一会儿,又摸去姚夫郎家里。

        姚夫郎请他俩吃蜂巢蜜。

        这是大强搭的蜂窝里割的蜂巢蜜,很香很甜。

        姚夫郎说:“第一窝,拿下山我都藏着没舍得送人,给你俩甜甜嘴。”

        陆柳吃得高兴,约他一起玩花灯。

        姚夫郎早没编灯笼,先看见顺哥儿的月亮灯笼,一看就是买的,自家编的不会这么精细。

        他说:“你哥嫂对你真好,我还没玩过买的花灯。”

        他娘家就成天搞竹编,他招呼大强回家帮他拿一个。

        晚上路不好走,他们怀着孩子,不出门。

        花灯玩法少,看看亮,提着摇一摇,拎起来瞧瞧花样。

        陆柳早都等着献宝了,憋了这么久,他终于等到他想要的流程,恨不能把花灯怼到他们眼里,好让他们看看画上的人。

        他提起来指着解说:“这棵树是我,这座山是大峰。你们看这幅人物画,矮的是我,高的是大峰。我们一起赏月,他看我,我看他。你们说好不好看!”

        顺哥儿:“……”

        就说为什么要把灯笼藏在屋里,上当了。

        姚夫郎:“……”

        姚夫郎直接喊大强:“元元爹!快,快给我也画两个人!”

        大强发出猛烈的哀嚎!

        “天老爷啊,我哪里会画画啊!”

        他们这儿热闹,陈酒眼馋,让王猛带他过来玩。

        陆柳看见他,又把灯笼提过去,让他也看看。

        陈酒抿抿嘴,哼一声:“有什么好看的,我看你就够了。”

        他以为他在怼陆柳,陆柳一听,却表示学到了。

        在这儿玩完,陆柳回到家里,找黎峰,缠着他问画:“我书里夹着的画,你看了么?我灯笼上的画,你又看了吗?”

        黎峰看了,两只眼睛都看了。

        陆柳哼哼:“你居然看画不看我。”

        黎峰:?

        “我看你了,正看着呢。”

        陆柳想要学舌,这时不适合说“我看你就够了”,就又说:“我就没看画。”

        他满脸满眼都写着“你快问我为什么”,黎峰顺着问了。

        陆柳很高兴,很大声地说:“我看你就够了!”

        把黎峰给甜的,搂过他就亲。

        家里隔音效果一般般,顺哥儿跟娘吃着月饼,听着屋里的喊声,小声跟娘嘀咕:“娘,你知道么,大嫂说的这句话,是跟酒哥哥学的。”

        陈桂枝吃着酥皮月饼,一手拿着,一手接着,抽空说:“酒哥儿还会说甜话?说不定是跟你大嫂学的。”

        顺哥儿:“……”

        刻板印象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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