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家庭聚会

　　三公九卿及五大夫以上爵位者随之上殿，拥护着秦王一起进入殿中。少时，传出秦王教令：赦罪人，修先王功臣，褒厚亲戚，弛苑囿。群臣皆再呼“万岁！”处理了几件常规事项，宣布退朝。

群臣依序退出。子楚扶着秦王从后门出来，那时早有一群郎卫在守候。秦王看上去依然意气风发，拒绝了乘坐床几，而是步行返回偏殿。

回到偏殿后，秦王明显有些倦容，坐在席上，斜靠着几案，道：“子楚且与吾共进早餐。”

子楚对秦王道：“王且暂歇。”

秦王道：“仙丹已尽，而新者未至，如之奈何？”

子楚从怀中掏出两枚仙丹，道：“老臣所服而得效者三，前一丹，儿服之有效，故献也。此丹，儿今晨服之，亦效。敢献于王！”

秦王从子楚手中接过那两枚仙丹，端详了片刻，道：“汝有何效？”

子楚道：“儿自芷阳归来，风寒迁延，久咳不止。但得一丹，即能止也，且精神健旺，倍于往常。”

秦王道：“如此甚善！”将仙丹交给女官收了，准备夜间再服。

子楚再请秦王稍歇。秦王道：“吾闭目养神，汝其言天下之势，及国之要者。”说完，秦王闭目斜卧于席上，女官盖了衾被，悄悄退出。子楚将近来的天下之势，以及秦人采取的应对措施择要报告。

目前最重要的事自然是燕赵之间的战事，双方都集中了全国军力，全面对抗。最新的消息是，栗腹返回燕国后，担任了上将军，负责燕国的全部军事；卿秦和乐间分别担任将军；燕王也决定御驾亲征。赵国动员了太原和邯郸的全部力量，分成两个部分：一部由乐乘率领，集中于代。代与燕下都武阳只有一山之隔，如果燕国置之不顾，一味南下，赵军可以起代军伐燕，袭击燕的后方。如果燕国兼顾代的赵军，邯郸方面的压力就减轻了。

秦王闭着眼，默默地听着。

子楚继续道：“邯郸赵军集于鄗，且请魏援！”

秦王突然睁眼道：“燕赵交兵，或连年不绝。可令河东、陶郡戒备，但赵、魏有可乘，则趁虚击之。”子楚应喏。

子楚又报告了几件事，却见秦王轻轻扯起了鼾声。子楚悄悄出来，令女官们入内侍候。却见华阳夫人也在外面。

自太子即位秦王后，他的女眷们都搬到各个离宫中居住，太子府中只留下臣仆们，由子楚搬进去居住。章台宫是秦王办公的宫殿，一般不住女眷，华阳夫人就在离章台不远的甘泉宫居住，那时曾是宣太后的行宫。

即秦王位后，开始秦王还能勉强应付各国使臣的祭吊，虽然主要工作由子楚出面应付，但大面上的礼仪不缺。但先王下葬后，秦王之病日重一日，华阳夫人几乎每天来探视，并安排众姬妾依序轮流侍候。

秦王生了一大堆儿女。早在昭襄王在位时，那些已经成年的儿子就被昭襄王安排到军中，积功至大夫，立即退出，自立门户，也不封官，仅仅享受大夫的爵位。昭襄王死后，秦王搬进宫中居住，除了太子子楚外，其他的儿子要进宫，必须报请宗正批准。

华阳夫人听闻秦王今天举行登基大典，也十分兴奋。等大典结束，她整理了服饰，入宫朝贺；并通知了其他姬妾，等候通知入宫朝贺。

但她来到章台宫偏殿时，见女官们都在外面侍候，问说太子在内与秦王议论家国大事，华阳夫人也就不入殿，和女官在门外等候，顺便问起秦王这几天的情况，听说秦王吃了仙丹后，如奇迹般地好转了，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华阳夫人是楚人，她听说过海上有一种仙丹，能够短暂地将重病之人症状减轻，但药性过去，病情反而会加重。但这种担忧她只能藏在心里，不能说出来——就算只是短暂的好转，能够完成登基大典，那也是值得的。

华阳夫人在与众女官们闲聊时，子楚出来了。见了华阳夫人，急过来请安。华阳夫人问了秦王的现状，知道秦王又睡了，劝勉子楚道：“王登基礼成，诚宗庙、社稷之福也！”

子楚道：“王有教，儿将与诸臣共任之！”

华阳夫人道：“吾儿且往，得闲再探！”

子楚道：“母亲甚劳。苟有烦者，夏姬或可分之！”

华阳夫人见子楚提到夏姬，似乎心有所悟，道：“吾知之矣！王若有瘥，愿众姬来贺之！”

子楚道：“若王勿劳，则甚善！”

华阳夫人送走子楚，自己带着众女官入殿。见秦王安睡，面色红润，与前日的灰白大不相同，也不知是福是祸，只在秦王身边坐下。让众女官各自执事。

子楚回到前面，王龁与内史绾还在厢房内等候。子楚进来，对二人道：“王有教，命吾告以天下之势。吾以燕赵之事告之，王言，燕赵战事交联，恐久不决。可命河东、陶郡相机而动，或有机可乘！”

子楚这话一出，王龁与内史绾皆贺道：“王意及此，可见神志清爽，洞烛天下之事。此诚臣等所昧也！”

内史绾道：“王有教，赦罪人，修先王功臣，褒厚亲戚，弛苑囿，不可废也。当议其程。”

三人遂逐一商议，赦罪人当赦何罪，先王功臣也要列出名单来。弛苑囿倒是最简单的，只要下一道命令，撤回守卫的士兵就可；但撤回的士兵要如何安置也是一件麻烦事。王龁道：“王命河东、陶郡戒备，可移于河东！”

子楚道：“戍苑囿者，多老弱，非能战之士也。当渐渐移之，而实河东以能战之士。”

王龁道：“太子之言是也。择优汰弱，固兵之常也！”

比较难办的是“褒厚亲戚”，从字面上说，是要将秦国的宗亲贵戚加以优待。这个优待可多可少，可厚可薄，具体到谁，如何优待，是赐爵还是赐酒肉，或给予其他的优待，关系到秦国政治平衡，都要从长计议！

中午，宫中传来消息，秦王将与众姬妾共进晚餐，接受众姬妾的朝贺。特别的，秦王特许，有子的姬妾可以携子入宫朝贺。

这道教令来得突然，令那些分散在咸阳各地的王子们措手不及。在得到宗正的指令后，他们匆匆忙忙地换好朝服，急急乘车赶往各自母亲所在的宫殿，相互之间甚至来不及碰头。

子楚近水楼台，早早就得到消息，驱车来到夏姬所在的宫殿，面见夏姬，提前告知了要入宫朝贺秦王的消息，并让夏姬迅速更换朝服，准备入宫。当华阳夫人与宗正的教令传达到宫中时，夏姬已经作好一切准备，带着子楚直接登车而去，第一个到达章台宫，见到了华阳夫人。

华阳夫人将夏姬带在自己身边，先去拜见了秦王。这两个女人都是子楚的“母亲”，但地位上相差很大，华阳夫人是楚王女，而且是秦王的正室，虽然还没有正式册封（因为秦王刚刚登基），但大家都知道她就是王后；而夏姬是秦人，娘家的地位不高，惟一的儿子还过继给了华阳夫人，她会被册封为什么名号，大家还都在猜测。

秦王对二女的到来表示非常欣慰，同时专门对子楚道：“汝当侍二母，勿令其劳也！”子楚喏喏连声。

由于秦王的姬妾众多，偏殿里肯定放不下，郎中令决定另开一殿，让众姬妾先到那里集中，排好班次后，再集体到偏殿朝贺。命令发到郎卫那里，而华阳夫人也先行前往那一殿中，偏殿里只留下夏姬和子楚。夏姬要和华阳夫人同去，华阳夫人道：“汝但侍王，吾得其宜！”

夏姬遂留在殿中侍候秦王。夏姬年轻时就不得秦王的宠幸，现在一把年纪了，更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秦王。秦王对她道：“汝且往置酒肉饭食，但留子楚相伴可也！”秦王的这一安排，虽然是讨厌夏姬，但却深得用人之道：处理这些家务事，夏姬的确在行。她在秦王还是安国君时，就已经入侍，秦王有几个姬妾，谁有几个儿子，她心里知道得十分清楚。

这是秦王登基后，第一次姬妾们聚会，很明显，谁在未来将册封为什么名号，今天就会显露出端倪。所以众姬妾都精心打扮，带着儿子们出席，一心要给秦王留下好的印象。但她们一进来，并未允许去见秦王，而是被安排在一座独立的院落里，由华阳夫人接待。华阳夫人也并不出门迎接，只高坐在堂上，任由一众比她年龄大许多的姬妾们前来见礼，她只在席中回礼。她们中的有些人，甚至连儿子也比华阳夫人年龄大。华阳夫人并没有特别安排她们的座次，谁先来，谁就自然坐得离她近些，后来的就远些！

大约到了晡时，院门打开，子楚于门外施礼道：“王请诸母入贺！”

华阳夫人站起身来，其他的女人就根据自己的座次，依次跟在她的身后，在子楚的带领下，来到偏殿。华阳夫人在殿前台阶下停下，众人立即止步肃立。子楚上台阶，去请秦王，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夏姬搀扶着秦王从殿内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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