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致祭
就在赵正一行下车时,突然从队列中走出几个人来,对赵正一行怒喝道:“小子安敢驰车入城!”几名随从赶紧上前将赵正护在中间,傧相上前与这些人行礼,希图将他们拦下。但那些人根本不理,气势汹汹地推开傧相,直往赵正这边而来,口里不住地叫道:“何人竟敢驰车入!”“小子无礼!”……
突然一人叫道:“是秦公子也!”身边的人也瞬间变了脸,骂道:“怪道敢驰车而入,敢是秦公子!”“秦狗,敢欺吾赵无人耶?”……傧相一看情况不妙,立即道:“速护公子上车离去!”王翦立即将赵正抱上车,自己也跳上车,立即将车驰离。赵正回头望时,见那些排队吊唁的队列中也冲出来不少人,往这边而来;而秦国的随从则拼命地拦阻着拥上来的人,为赵正争取时间。
只一瞬间,王翦就驶车离去,随从们见赵正走远,也开始相互掩护着后退。王翦驶出数里停下,等待那些掩护赵正的随从回来。
由于撤退及时,那些随从们得以在大众拥上来之前逃开;在他们逃离后,那些寻衅的赵人也没有追赶,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伤害,只不过相互推搡间衣冠歪斜,少数人可能挨了几巴掌。傧相由于位置最突前,被推搡得最惨,还挨了打,鼻子有些流血。赵正的车并没有走远,还能看到城下的情形。见赵人都重新回去排队,赵正疑惑道:“彼何来?”
傧相道:“彼必不愿公子吊平原君也!”
赵正问道:“何以故?”
傧相道:“必有与秦战而亡者也!”
赵正道:“必战而败,今欲阻吾耶?”
傧相道:“昔韩献上党,平阳君欲拒,而平原君纳之,遂有长平之祸,邯郸之围。闻者皆以为平原君之失也。今公子往祭,彼自不平。”
赵正道:“诚如是,吾当祭与否?”
傧相道:“平原君虽与秦战而败,然战后使于秦,复结于公子子楚,有亲非仇。祭之宜也。”
赵正道:“既如此,愿卿往见邯郸尉,告以奸人骚乱之事,愿彼出兵镇之!”
几名随从一商量,觉得此计可行。平原君府城距离王城不远,于是转车驱往王城。
到了李府后,家臣回报说李崇和李玑都不在,已经前往平原君府城祭吊。
赵正望向傧相道:“将何为?”
傧相道:“既身有危,愿公子勿往。”
赵正想了想道:“昔彼为秦败,今复能阻秦乎?”
傧相道:“公子之意?”
赵正道:“若直入之,彼可拦乎?”
傧相道:“恐于公子有伤?”
赵正道:“彼但伤吾众,吾还伤之。”
傧相道:“未可,诚若是,则赵勿能留也。”
赵正道:“彼与燕太子能阻之乎?”
傧相道:“燕与赵,亲也;秦与赵,仇也。不忍一时之忿,必为所害!”
赵正道:“彼但欲害吾,何必今日!吾留邯郸为质,正欲秦赵亲善,非欲仇也。”
傧相道:“彼欲寻衅,而害秦赵之好,奈何?”
赵正道:“前者,彼以吾驱车为籍也。今者吾将随班而入,彼必何由而衅?”
傧相道:“诚如是,则一小人而可伤公子也!”
赵正道:“吾独不信赵人必欲伤吾!”
傧相道:“公子千金之躯,不立危墙。祭之不得,且归之。”
赵正道:“区区二三子敢阻吾之祭乎!平原君既与父善,即与吾为父执。逝而祭之,礼也。惧危而不祭,失之在秦;至而不得祭,失之在赵。宁失于赵,未可失于秦也。”
傧相和众随从都没有想到赵正一个小孩能说出这样一番清晰的大道理来。傧相道:“公子所言诚是也。宁失于赵,不失于秦。臣等愿护公子无恙,若必欲伤公子者,请践臣身!”
众人商议已定,赵正等人出了王城,重新上车,往平原君府城而来。这一次,赵正在离排队的人群后面一里许下了车,只留一人看守车乘,其余人都陪着赵正跟在队伍身后,缓缓前行。
这一低调的作法效果相当好,好长一段时间,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秦公子在队伍中排队。但随着赵正身后的队伍越来越长,有人发现了站在前面的赵正,以及白麻面遮盖下黑色秦服。
开始有人往这边指指点点,傧相知道有人注意到这里,他看了看前面,还有不下百人。尽管缓缓地前行,估计也得一刻。他不动声色地靠近赵正,小声道:“彼赵人知吾等至矣!”
赵正道:“何伤矣!正欲彼知秦祭平原君也!”
傧相看了周围的随从一眼,大家都悄然将赵正围在中央。赵正道:“勿得惊惶,令彼生心。但如常者。吾固不信赵人皆欲吾死也。”
由于他的前面和后面都排着秦国的随从,他们两人的对话声音又小,所以除秦人以外,没有其他人听见。
但队伍后面的指指点点也被其他人发现了,他们也下意识地顺着指点的方向张望,很多人也都发现了,原来队伍中还夹杂着秦人,而且还有一个小孩,显然就是那个闻名于邯郸的秦公子正了!
祭祀平原君是有级别的,大凡住在王城的至亲贵戚,自然不用在这里排队,他们可以从驱车前往,有专人接送。在城外排队的,多数是邯郸城内的赵氏远亲,或者虽然在王城中居住,但级别不够,没有资格驱车接送。
秦公子按理是大贵族,从级别上说肯定够格驱车前往祭吊。但阴差阳错,秦公子府被安排在邯郸城内,没有随那一众达官贵人前往。当赵正自行驱车前往时,却被那些没有资格驱车前往的人给拦住了。按理,如果平原君的家臣们看到秦公子的到来,应该主动出来,将赵正接进去。但在城门下闹出纠纷时,平原君的家臣们似乎没有看见。这也是傧相决意请邯郸尉出面,在请不到时,宁愿赵正不参与祭吊的原因:平原君府上可能有什么阴谋!
但赵正的话也有道理:如果被几名无赖一吓,秦公子就退却了,那秦国的威望何存?所以这一次,他们完全放低身段,以最卑微的态度,排在士子中间随班入祭。而低调的另一面则是,如果这样还有人来挑衅,就毫不迟疑地以最强的力量加以回击!刚才那种留手的情况决不会发生了。
就在队列中有人指指点点,许多人都望向这边时,赵正一行身后的一人突然小声地问身前的随从道:“敢请是秦公子乎?”
那随从没有回答,却向傧相示意了一下。傧相立即不动声色地来到那人的身边,见那人年纪颇大,身边有人搀扶,便道:“老丈亦祭君上乎?”
那人道:“然也。”
傧相道:“至矣,老丈之心也。”
那人道:“秦公子亦祭乎?”
傧相道:“君上在时,与子楚公子有旧;且久居咸阳,王及太子皆亲之。亦秦之贵客也。今其逝,固当祭之!”
那人道:“微此君,赵不与秦战,犹兄弟也。”
傧相道:“彼时各为其主,各争其利,又何间焉。胜负既定,而媾于秦,亦有赖焉,又何仇也!”
那人道:“此皆诸侯所谋,令秦、赵兄弟相争,彼于中取利。赵与秦战最力,战之后,魏得安邑,韩得上党,楚得汶上,而赵无所得,徒为诸侯笑矣!”
傧相道:“老丈之识,独出众人之上,可谓洞见天下之势也。今有无识小人,犹欲秦、赵相争,而自取其利。其心可谓蛇蝎也。”
那人道:“臣少时,血气方刚,性好斗。此时气血衰矣,乃悟斗之无益,而和之可贵!”
傧相道:“诚如老丈之言也。此敝公子之所愿也。故不避危难,慨然来祭,以续秦、赵之好也。”
这两人的交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前后的人都能听见。听说秦公子在随班跟进,前往祭吊,都好奇地望过来,果见队伍中站着一个小孩,虽然外面罩着衰绖,但里面的秦服却也都被大家看出来了。这时,前面有人叫道:“秦公子勿随班,可先往!”又往前面叫道:“呼君上家人,有秦公子至矣!”
前面的人听到了,也往前一层层传话:“有秦公子至矣!”“公子可直入,勿得随班!”
在一阵叫喊声中,从城门内匆匆忙忙地跑出来几名家臣,边跑边问道:“秦公子何在,秦公子何在?”
站在队中的人纷纷往后指,傧相从队中走出来,于队外躬身施礼。几人立即跑过来,急急忙忙地行礼道:“死罪死罪,公子请入!敝主人将亲迎也。”
几名家臣簇拥着赵正一行往城门走去。突然,身后一人喝道:“秦人杀吾赵人,而为座上宾,何也?”
家臣回头看时,见队列中有一人正戟指怒吼,并作势要冲过来。家臣急对众随从道:“勿与失心者计较,速入城!”拥着众人加快脚步,匆匆忙忙地往城门跑去。
他们距离城门不过几十个人的距离,急跑几步也就到了。进城以后,家臣们停下来,喘息着道:“公子且稍息……敝主将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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