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平阳

　　占领乡邑级别的城池，可以利用民军的力量，甚至可以当作是对民军的训练，毕竟对手也是未经训练的农民，而秦人这边，多多少少都是经过了训练的；而且秦军这边还有二百弓箭兵加强——弓箭齐射在当时的战斗中可谓是降维打击。

                  然而平阳城就不同了，这是一座都城级的城池，无论是城池的坚固程度，还是守城的兵力、训练程度、装备程度，都不是普通城邑所能比的。

                  蒙武带着收集到的情报前往下一座城池，与公大夫汇合。两人评估了形势，公大夫建议请示郡上增兵至少一万，才能攻克平阳。而蒙武则建议就利用现有的力量攻占整个平阳。他对公大夫道：“平阳虽大，暗怀异心，然明顺于秦。臣愿入城与平阳令会，以探其情。若彼斩臣之首，悬诸东门，则大夫请兵而战；若臣得归，平阳可下也！”

                  公大夫道：“其计奈何？”

                  蒙武道：“臣探知桃园之士，或为平阳所击杀。臣其入也，以探案为名，以乱其耳目。大夫亲率大军，击诸城于平水之上，剪其羽翼。”

                  平阳之所以称为平阳，就是因为它位于平水之北。平水其实不是一条孤立的河流，而是一片水网。它的源头是姑射山下一个泉眼，泉眼流量很大，距离汾水又不太远。在两者之间平地上流淌的平水，自然不太可能是线形的小河，而是一大片湖沼，河床的位置也不是十分固定。襄陵位于平水之南，平阳位于平水之北，两者隔着一片平水。两地之间交通不是很方便，但又足以沟通往来。而且两地都因为平水的原因，居民点不能设在平原上，而要设在一块块高地上，天然形成一处处城邑。平水以南，地形略低，一片片高地相对分散，每个城邑规模都不大；而平水以北有连片的原地，可以形成较大的聚邑，达到都邑级的规模；同时地处高地，周围环水，是天然的城池。当初韩国将自己的根据地设在这里，就是看中了这里易守难攻的地形，和庞大的人力资源。

                  一般情况下，要从襄陵到达平阳，最佳途径是绕行泉眼背后的姑射山，像今天这样走山下的平原是十分困难的。但如果绕行姑射山，势必首先遇上最为坚固的平阳城！

                  不过现在是初冬，雨水稀少，湖泊之间有大片陆地露出来，勉强可以通过。蒙武和公大夫决定利用这一点，让部队从东边的湖间小道过去，先占领平阳最东边的城邑，取得立足之地，并对平阳形成震慑。蒙武则亲自进入平阳城，以办案为名，坐镇在平阳城内。如果平阳不敢与秦彻底决裂，就不会去救援受攻的各城；公大夫可以各个击破，将那些怀有异心的城池一一收复。这么做自然风险很大：如果平阳人决心反叛，那么蒙武就是羊入虎口。但平阳已经臣服于秦十多年了，力量相较以前削弱了很多，蒙武判断，如果一开始平阳就不敢反抗，现在就更不敢反抗！只要把握好节奏，就可以温水煮青蛙一般将平阳彻底收复。而这一切的核心，就是在平阳推行阡陌令，迅速铲除当地豪门大户的势力，将普通农户争取过来。蒙武提出的一个大胆的措施，就是以汾城的力量作为武力镇压，用新归顺的三城民军开阡陌。新归顺的三城本来并不买心服，但地处异地，失去外援，必然心向大秦，向心力大增；在异地开阡陌，没有熟人，不会有人情阻碍，能下得狠手；他们在平阳开阡陌成功了，再回到自己所在的城池，就会成为开阡陌的助力，有助于在三城内推行阡陌令。

                  计议已定，蒙武率领一百人取道姑射山前往平阳，而公大夫则在新收复的三城内征集民军，进占平阳各城邑。由于平阳也有城邑的城主前往县城过年，这一任务并不像想像的那么困难。只要没有平阳城的干预，秦军完全有能力在平阳地界上安顿下来。

                  蒙武准备了一天，从军中挑选了一百人，都是各城邑中比较忠诚、勇武的士卒，宣布率领他们进入平阳城。三天后，蒙武一行来到平阳城下，出示了节符。由于蒙武在这之前曾经来过平阳办案，平阳令和平阳君府的人也还认识他，将他们迎入城中。

                  蒙武说明自己的来意：有线索指示，桃园的爵士有在平阳遇害的，他此来就是追查这案子，抓获凶手。

                  虽然蒙武这次带来的人明显更多，显示了不追查到底绝不罢休的决心，但平阳令和平阳府的人都认为，仅靠这么点人并不足以查明真相，他们完全有可能将蒙武玩弄于掌股之间。他们用了两天时间，先后在城主府和平阳君府设宴招待蒙武一行。随后，大小官吏、豪门大户也都纷纷出面宴请，每天酒宴不断。在他们看来，只要将蒙武一行哄高兴了，混过几天，再交出来一两个凶手，让他们有理由说案子已经查了，也就可以交差了。

                  眼看蒙武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城中的宴请，大家的心放下来了。

                  这一天，蒙武正在平阳君府前按例询问证人，并指点手下根据秦律追查疑点。“治狱，能从书中得其实，毋赖笞掠为上；笞掠为下；有恐为败。凡讯狱，必先尽听其言而书之，各展其辞，虽知其言不实，勿即诘。其辞已尽书而无解，乃诘之。诘之又尽听，书其解辞，又视其它无解者以复诘之。诘之极而数不实，更言不服，其律当笞掠者，乃笞掠。若笞掠之，必书曰：爰书以某人数更言，无解辞，笞讯某。……”

                  这一百人多以勇武入选，多不以文辞见长。但蒙武本着普及秦律的精神，还是每天向他们宣传秦律。几天下来，蒙武发现，有几个人有断案的思维基础，就把他们单独提出来，重点向他们传授断案的要点。

                  在蒙武讲授时，平阳令匆匆过来。蒙武远远地望见了，却故意不理，如常讲授着秦律的要点和判案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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