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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塔兰泰拉喜剧(十二)


白墓吐掉嘴里的残翅,  抓着盛玉年的腰,将人类夹在中间,  一跃而上,  汇入蜘蛛的大潮。

        盛玉年已是眼花缭乱。

        想象一下,将一个人间的繁华商城铺成平面,然后扩大上百倍,  再水平翻转九十度,  安置在笔直的,一望无际的悬崖峭壁上,  这就产生了地狱蜘蛛的集市。

        科学常识不存在了,  重力更在这里是不存在的东西。蜘蛛们简直是挥着牛顿的棺材板四处攀爬,  嬉闹。

        带着盛玉年上来之后,  双胞胎在第一时间就去给他找了个纺织商人,  给他定制一双刻着铭文的蛛丝鞋子。

        “穿上这个鞋,  你就能在集市里行走了,”白墓笃定地说,“或者你也可以去雇佣一辆迅魔拉的车子,  雇佣一天只要六块罪人的灵魂钱币,  很划算的。”

        “再或者,  你可以先换钱,  ”红苔耸耸肩,“塑命者可不了解集市上的物价,你不能拿着直接那些宝贝买东西。”

        盛玉年换上蛛丝织成的轻便靴子,  现在,  他只需要适应在墙上行走的失重感觉,  便可以在悬崖上尽情地跑跳了。

        “原来蜘蛛巢里还有其他种类的恶魔,  ”他抬起头,  望着那些形似蝙蝠,拉着沉重车驾飞过头顶的恶魔,“我还以为这里只有蜘蛛。”

        “我们能说什么?”白墓咧嘴微笑,“有些是被贩卖进来的奴隶,有些则是不长眼睛,撞在蛛网上的小虫子。”

        盛玉年反问:“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噢,你现在可是撞在塑命者心上的小虫子,”红苔说,“身份大不相同。”

        听了这话,盛玉年笑而不语。他当然不会纠正关于“谁才是真正的猎物”的问题。

        夹在双胞胎中间,他尝试着迈开腿,在与地面垂直九十度的街道上行走。盛玉年的适应能力很强,加上灵体的状态终究与生前不同,只要强迫大脑忽略“我正在悬崖上乱走”的事实,他很快就拿捏了怎么走得又快又好的窍门。

        接下来,跟着姐妹俩的指引,盛玉年直奔兑钱的地方,将穆赫特送给他的宝石换成几袋沉甸甸,金光闪闪的灵魂货币。随后跑到供给高阶恶魔享乐的上层尖塔,好奇地转了一圈。

        盛玉年在生前的外在形象,一直是彬彬有礼的绅士人设。他的性向在圈子里人尽皆知,更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极会做人,女明星们都爱和他一起逛街。毕竟,谁能拒绝一个既有面子,又有话题度,言行还那么讨人喜欢的购物搭子呢?

        如今不过重操旧业,就令恶魔双胞胎笑逐颜开,将牠们哄得高高兴兴。

        “这套虽然合身,但是背后难免不方便,”盛玉年端详着白墓身上的一套崭新漆黑皮革的胸甲,装饰毒刺,边缘镶嵌着一圈滴溜溜转动的眼珠子,“麻烦你取那边的一套下来。”

        后一句话,他是对着旁边游走的纤瘦导购说的,恶魔导购不敢怠慢这个手腕上系着穆赫特信物的罪人,连忙照做。

        新的胸甲镶嵌流光溢彩的银边,更华贵,价格也更高昂,白墓非常满意。见状,盛玉年微笑着打了个响指:“就这件,直接穿走,没有问题吧?”

        他单手插兜,潇洒地抛下大把钱币,为自己结识的朋友买单。这里物欲横流,众生形貌狰狞,和活人的世界又有什么两样?盛玉年越发确信自己很适合这里,地狱也不过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天国。

        白墓很激动,作为猛毒者的雌蛛,牠还没有体验过这种奇妙的友情:一个异性,居然能在建立感情之后慷慨豪横地大把撒钱,而且不是因为惦记着和自己交|配!

        牠本来想冲上去亲盛玉年两口,但是很快被妹妹按住了,罪人可没办法承受猛毒者的吻,所以牠就拔了几根盛玉年的头发,发泄自己的激动之情。

        盛玉年:“……”

        真没见过这样儿的……

        他摸着后脑勺,同时给红苔置换了崭新的锯齿长戟,给自己购入几身剪裁精巧的新衣服。逛到一小半,两个猛毒者忽然收到消息,要去家族聚会。

        “我们很快就回来!”白墓急匆匆地说。

        “我们必须要去和不成器的兄弟姐妹见一面,”红苔慢吞吞地补充,“族群传统,没办法。”

        盛玉年当然不能强留,他说:“你们去吧,我可以一个人逛。”

        “遇到事就晃晃丝巾!”白墓扬声道,“这儿不会有蜘蛛敢和你作对!”

        两只猛毒者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蜘蛛大军里,盛玉年微微一笑,披好斗篷,继续逛街。

        他走过血腥畸形的屠宰场,在那里欣赏到不少恶魔的形形色色的残躯。案板后的蜘蛛大多体格壮硕,螯肢锐利,牠们挥舞着砍刀,将血肉模糊,还在活动的奇异肢体展示给路过的顾客看。盛玉年同时在里头发现了许多人类的残缺尸块,无数片黑油油的头发在血水中蜿蜒游荡。

        要么吃,要么被吃,地狱的法则粗陋简短,同时嗜血得像一把快刀,明晃晃地剖在每个生灵面前。

        盛玉年歪一下脑袋,他的面容平静得一如往昔,像一块阴腻的玉,一颗月亮的暗面,外物留不下任何波动涟漪。他沉稳地走过这里,继续浏览下个景点。

        屠宰场的隔壁就是奴隶市场,嘶吼叫卖声不绝于耳,盛玉年眼睛尖,一下就看到押送奴隶的重装部队,从街道中央趾高气昂地推挤过来。

        那些蜘蛛的体型远超其他同族,甚至能与穆赫特相媲美。牠们身覆重甲,犹如行走的尖刺堡垒,腰间拴着长满棘刺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则是一群像死狗般吊着摇晃的罪人。

        重碾者,盛玉年知道牠们的名号。

        这些可怜的囚犯当然没有盛玉年的待遇,更买不到印刻铭文的蛛丝靴子,此刻,他们就像一排悬挂风干的腊肉,浑身血迹斑斑,浸透囚衣。

        很显然,按照蜘蛛巢的规矩,活着的罪人都是属于穆赫特的所有物,这些押运罪人的部队,肯定也是朝着穆赫特的方向过去的。

        盛玉年忽然有点好奇。

        鬼婆亲口对他说过,如今能来到蜘蛛巢的罪人已经越来越少,他则是近年来的第一个,那眼前这一大嘟噜算什么?算其他恶魔领主派进来的间谍吗?

        他支着下巴,为这点不同寻常的波澜感到高兴。

        他喜欢兴风作浪,喜欢看到事态因为他的到来而发生变化——因为他合该是一切的中心,既然地球是绕着太阳转的,那么万事万物为什么不是围绕着他而转的呢?

        可惜,盛玉年没能高兴太长时间。

        也许是感知到了同类的气息,也许是他支着下巴微笑的样子太显眼,一个挂在重碾者腰间的罪人猛然睁大眼睛,伸出指甲劈裂,血淋淋的手,指证着他的方向,口齿不清地大声说:“他逃了!他逃了!抓住他,他逃了!”

        盛玉年的微笑消失了。

        伴随盔甲撞击的巨大声响,一个重碾者凶悍地搡开同伴,解下腰间的倒刺钢鞭,狂暴地朝他的方向冲来。

        “回到你应该待的位置去,肉!”

        牠嘶吼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黑铜头罩下,三对眼睛发出刺眼的红光。

        盛玉年没有动,他不仅没有动,反而揭开斗篷,慢条斯理地抬起左手,将鬓边长了些的碎发别在耳后。

        穆赫特编织的丝巾,就在他的手腕上飘动。

        重碾者一下变了脸色,周围的蜘蛛同时急忙避开了这里。牠急停在人类面前,八条笨重的足肢来回乱踩,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我不是‘逃走的肉’。”盛玉年好整以暇地回答,他抬头望着重碾者,似乎不是在面对一个残暴巨硕的恶魔,而是在欣赏一个过大的,描金边的骨瓷茶杯,“穆赫特告诉我,我可以在集市里逛一逛。怎么,难道我不可以吗?”

        在能够保障人身安全的前提下,盛玉年确实很喜欢和这些小蜘蛛玩一点小游戏,他唇边噙着笑,脑子里已经浮出又一个有趣的计划。

        而他的这种态度,果然更加刺激本就一直处于愤怒状态的重碾者。

        “塑命者钟爱一个罪人”的流言,近期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无魔不知,无魔不晓。支柱每天流过何止千万条讯息,其中一半在谈这件事,另一半在隐晦地谈这件事。牠们说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的塑命者,如今已为那个人类挑定了固有的巢穴,牠将宝库的大门敞开,又为人类修建了精美的尖塔。

        “原来是你,”重碾者咆哮道,“你以为有血魔为你撑腰,你就能什么都不怕了?”

        学着红苔的样子,盛玉年耸耸肩,语气优雅,带着精准如手术刀的嘲讽意味:“哎哟,我真害怕,很抱歉你看不出来这点,但我的确是怕的,毕竟我只是个无辜的过路人。现在,我们可以桥归桥,路归路了吗?哦,再次抱歉——我用的这些词,是不是有些太考验你的理解能力了?”

        重碾者反应了两秒钟,顿时暴跳如雷,怒吼道:“也许我会撕开你的腿,把你从中间开始活吃掉,你这块胆大包天的肉!”

        牠咆哮时,灼热的口涎如倾泻而下的岩浆,劈头盖脸地浇在盛玉年的衣摆上。

        盛玉年丝毫不为所动,他沉吟一下,只说了四个字:“别逗我笑。”

        一阵蛛丝喷吐的疾响,双胞胎终于姗姗来迟,落在盛玉年身后,对重碾者龇出獠牙。

        “滚开!”白墓喉间嘶嘶作响,亮紫色的毒液在牠的嘴唇间翻涌。

        “你想死?”红苔解下那柄新购入的锯齿长戟,威胁地摩擦触肢,甩出尾端的毒针。

        雌蛛总比雄蛛更凶残,何况是两头职阶不低的猛毒者。面对双胞胎的威胁,重碾者必须退让了,事实上,牠敢当众为难塑命者的人类,不过是因为穆赫特不在这里而已。

        牠愤愤不平地嘶声道:“看好你们的小宠物,下次可不会这么幸运了。”

        “不,”红苔嘲弄地说,“他可不是我们的小宠物,把这话留着对自己说吧。”

        摩擦匆匆结束,白墓急忙把他拉到一边,惊呼道:“天啊,快把衣服脱了,你浑身都是那只重碾者的臭味!”

        “你这样回去,塑命者一定会发狂的,”红苔严肃地说,“千万别叫牠发狂,好吗?”

        盛玉年眉梢一挑,他脱下那件沾染着蜘蛛口水的斗篷时,手腕轻轻转动,就涂抹上了一丝液体。

        就是要牠发狂呀,他在心里笑吟吟地回复,看到牠为我发狂,难道不是一件最具观赏性的活动吗?

        “好的,”他痛快地回答,“我一定不会让牠失控。”

        蜘蛛们的集市往往要持续一个多月,在这一个多月里,每天都是狂欢庆典的日子。是夜,盛玉年提着大包小包,正如每一个扫荡成功的购物狂,兴高采烈地蹦哒到了穆赫特的临时巢穴——或许现在不能叫“临时”了——跟牠分享今天的战果。

        “我回来啦!”他大声说,“你快来看看,我都买了什么!”

        血色的魔蛛很快喷出一根蛛丝,从顶端落到地面。

        庆典蛛多眼杂,牠受不了那些喧闹的声音,暂且没有通过耳目紧盯人类的一举一动。

        “你买了什……”

        穆赫特的瞳孔微微一缩,牠的声音同时中断。

        魔蛛身上的味毛竖如针尖,牠的鼻子同时抽动着,渐渐流露出了一种既古怪,又扭曲的神情。

        “……是什么?”

        穆赫特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紧绷。

        “你手腕上的味道,是什么?”

        正如人在喷涂香水时,会把它涂抹到手腕,耳后这样的位置,因为手腕和耳后的温度较高,可以让香氛更好,更持久地挥发,盛玉年将重碾者的口涎挂在那儿,自然出于相同的理由。

        “怎么了?”他站定脚步,担忧地望着穆赫特,“我身上的味道有什么不妥吗?”

        狂暴的怒火与妒火瞬间吞没了巢穴的主人,穆赫特的步足下意识地来回摇摆,咔哒作响,剧毒的尾钩也在滔天的怒气中剧烈发抖,撞出刺耳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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