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原世界
亲子厨艺大赛的菜单由园方规定, 每一组参赛者事先要做什么菜完全无法确定，所以家长们也没法事先排练, 只能以最原始的水平亮相比赛。
正式比赛当天, 下午三点半，幼儿园门口豪车云集，明灿穿一套轻便的休闲运动服从车上下来, 走向比她早几分钟到达, 站在路边等她的池潇。
见惯了他西装革履，成熟矜贵的模样, 今天忽然换上一身卫衣长裤运动鞋, 高挑清俊, 立在一棵碧绿的梧桐树下, 明灿目光不由得有些恍惚, 好像隔着漫长岁月, 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青葱少年。
两人会面后，互相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话, 并肩走进了幼儿园大门。明灿一边走一边抻开筋骨做热身运动, 从背影看, 两人充满了青春气息, 像是来参加运动会的。
比赛在操场上举行，参赛的小朋友被老师召集，先去玩抢凳子游戏, 名次高的小朋友可以先去看菜单进行挑选。
淼淼脑子快身子也灵活, 十几个回合下来拿了中班组的第一名, 率先挑选菜品。
“挑你喜欢的就行。”明灿一脸慈爱地对他说。
反正你爹妈都不会做。
顿了顿, 她又补充一句：“尽量简单一点的。”
免得做得不好吃, 还手忙脚乱的让其他人看了笑话。
淼淼点了点头，一脸郑重地走向菜单，左看看右看看，挑了个他感觉挺简单也挺好吃的土豆胡萝卜烧牛肉。
很快，明灿和池潇领到食材，开始分工。
“听说你会做手工？”明灿说，“那你来动刀子吧。”
池潇：“可以。”
明灿：“我研究一下这个调料……怎么是分装的，连标签都没有？倒出来尝一口好了。”
池潇：“我上网搜了个教程，你过来看看。”
明灿边凑过来看边说：“你手机放低点，别人都没有用手机，这样显得咱俩特别菜。”
淼淼一开始还非常有干劲地做爸爸妈妈的拉拉队，直到听见他俩的对话，他渐渐变得呆若木鸡，幼小的心灵被深深的无力感所占据了。
牛肉炖熟很耗时，所以他们一确定好分工，就马不停蹄地干了起来。
池潇下刀比明灿想象中还利索，牛肉刷刷刷切成方方正正的块状，丢到锅里去焯水。
利用焯水的时间，明灿效率很高的弄好了调味的酱料，让池潇尝尝。
池潇拿筷子试了试：“太甜了。”
“它说加适量糖，我也不知道适量是多少。”明灿说，“那就再加一勺酱油中和一下吧……现在呢？”
池潇：“太咸了。”
明灿：“……”
明灿：“那再加点料酒和香辛料吧。”
……
弄完一碗黑糊糊的酱汁，明灿把不记得焯了多久水的牛肉取出来，开始用铁锅炒糖色。
池潇在旁边切洗净的土豆和胡萝卜。虽然他们的比赛才刚开始不久，但他已经产生了一种非常强烈的他们肯定会完蛋的预感，于是，为了尽可能抢救一下这道菜，他放弃了普通的切法，换了把窄一些的刀子，开始给每一块土豆和胡萝卜雕刻形状。
他刀工极娴熟，一气呵成地将土豆和胡萝卜雕成叶子和花的形状，明灿被这画面惊到，抓着锅柄的手没注意伸得太前，指尖冷不丁触到滚烫油温，疼得她猛然“嘶”了声，丢掉锅柄往后跳，像只受惊的兔子。
池潇闻声，立时把灶台的火关掉，接着转过来抓住她手腕，不由分说带到水龙头下边冲洗。
“我没事……”
“先冲着。”
他修长的手指在水流中圈住她受伤的指尖，指腹轻抚过被烫红的地方，一阵细微的刺痛混着酥麻如过电的感觉钻到心口，明灿眼皮一跳，倏地把手缩了回来：“我说了没事。”
话落，她自觉语气有点冲，又轻声补了句：“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明灿拿纸巾擦干净手，转身回到灶台前，把锅里焦黏的糖通通铲掉，重新炒了一回。
不管怎么炒都会黏底，明灿放弃了，把一切罪责都推到这个锅有问题上面，然后拿起旁边备好的牛肉，哗地倒进黑糊糊的糖油混合物中。
土豆胡萝卜终于都切完，花花叶叶摆放在白瓷盘里，瞧着特别像回事。
明灿接着指挥他：“去把小葱切了。”
她这边仍在掌勺，握着锅铲十分僵硬地翻炒，一滴油星子飞溅出来落到手背上，烫死了。
明灿转眸看见池潇游刃有余地切东西，她强忍着没吱声，只轻轻抽了口气，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现出笨拙。
下一瞬，身边忽然传来一声吃痛的低呼。
“嘶，切到手了。”池潇丢下刀子，左手食指上赫然冒出一粒血珠。
“哎呀，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明灿立刻放下锅铲，抓着池潇的手指查看了下，接着又像他刚刚做的那般，带着他的手到水龙头下方，认真地冲洗伤口。
没一会儿，那切口只剩一条浅浅的痕迹，明灿关了水，把池潇的手举到眼皮子底下，用手指戳了戳，确认不怎么出血了，她唇角露出笑意：“回家再消毒一下就行了，不碍事。”
抬起眼，才发现两人此时距离很近，他低眸看着她，睫羽浓黑，琥珀色眼珠子浅淡得像琉璃，两只被冷水冲洗得冰凉的手飞快地升温，明灿紧忙放开他的手，转身去拿锅铲：“没事了就赶紧干活。”
池潇颔首，悠哉地拿起菜刀继续切葱。
明灿余光瞥见案板，碧绿的葱段整齐划一地躺在上面，她视线不由得怔了片刻，想起池潇方才对付胡萝卜和土豆时那出神入化的刀法，这样的手艺，切几根葱的时候真的有可能切到手吗？
她抿抿唇，收回了目光，把调料、配菜和水一股脑儿倒进去之后，注意力很快被锅里的东西夺走：“妈呀，感觉水放太多了。”
池潇用勺子舀了一口汤喝：“是的，太淡了。”
明灿搅拌了一会儿，说：“现在再加能行吗？”
池潇：“总不能没味道吧。”
明灿：“有道理。那你来加吧。”
池潇：“你来吧，调料不是一直都是你负责的。”
明灿：“我突然不想负责了。”
池潇：“你是想甩锅吧。”
明灿：“……”
后面的故事太惨烈了，排得上淼淼这一辈子最不愿意回忆的画面no1。
由于明灿和池潇都是知名企业家，当他们合力完成的一道卖相还不错的土豆胡萝卜炖牛肉摆上评委席的时候，评委们已经做好了无论味道怎么样都要含笑夸奖的觉悟，然而当他们满怀期待地尝了一口之后——
“不好意思，我要上个洗手间。”
“我也是，肚子突然不太舒服。”
“我也……呕……”
……
池潇站在评委们跟前，默默地捂住了淼淼的眼睛。
刚才没有给这孩子尝一口，真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
赛后，明灿和池潇带着淼淼离开幼儿园，三人都迎来了人生至暗时刻，一路无言。
所有参赛队伍都会获奖，就连他们这道吃吐了所有评委的菜，也获得了一个“最佳造型奖”，全靠池潇的刀工，找回那么一点点面子。
走到路边，三人本该分道扬镳，淼淼要跟着爸爸回家。
明灿心疼地看着眼神呆滞仿佛石化的儿子，捏了捏他的脸说：“要不不回家了，妈妈请你吃火锅？”
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也请你爸。池总有时间吗？”
他今天好歹挣了个造型奖，她说什么也不会亏待功臣。
池潇：“可以。”
为了参加这场比赛，他已经把今天最重要的事项推掉了，再推一些零碎的工作也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乎，三人坐一辆轿车离开，二十分钟后到达商场。
淼淼刚才受到的打击太大，直到和爸爸妈妈一起进入商场的电梯，他还是呆呆的，没有回过神。
电梯上行，流转的灯光照耀下来，像水晶一样明亮。淼淼眨了眨眼，忽然望见电梯门反射的景象。
爸爸妈妈站在他一左一右，都离他很近，好像把他整个人夹住了。
淼淼正牵着爸爸的手，他眨了眨眼睛，把空的那只小圆手抬起来，轻轻抓住妈妈的手指。
镜面电梯门映照出一家三口手拉手的模样。
这好像是第一次，爸爸妈妈一左一右拉着他的手，一起带他去商场吃好吃的。
淼淼沉入谷底的心情一下子搭乘火箭，飞上了外太空。
太棒了，今天真是他有史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
淼淼上小学之后，明灿的工作重心渐渐转移到明氏在金融行业的布局上，这一大步若是跨得好，她明氏家主的位置就稳了，至于他们从前创业的公司，明灿已经全权交给关凌思打理，
因工作忙碌，她们这两个曾经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有两个月没见面，再见时便是明氏节能上市之后的庆功宴上，大喜的日子，明灿却觉得关凌思的表情好像有点抑郁。
拉着她到安静的地方，明灿打听道：“听说你又谈恋爱了，男朋友怎么样？”
关凌思：“家里介绍的，就那样吧，比我前夫有钱多了。”
以关凌思现在的身价，她前夫确实已经远远配不上她，换一个地位更匹配的男人也是件好事。
“他就是……有点没劲。”关凌思语焉不详地说，“和你老公差不多，特冷淡一人，根本不懂得关心别人。”
话落，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明灿回应，关凌思捅了捅她：“你发什么呆？”
“啊，没有啊。”明灿说，“其实池潇还好啦。”
“什么还好？”
“就是……”明灿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比起他的冷淡，他的沉闷，还有他带给她的身体上的无限激情，当关凌思提起池潇的那一刻，明灿脑袋里最先闪过的，居然是好几个深夜里，热风吹起湿润的发丝时，他穿过她发间的温柔的手指。
比一切都印象深刻，仿佛那才是他灵魂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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