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原世界
婚事确定之前, 明灿和池潇私下见过一面，商讨婚前协议的内容。
地点是一间安静的茶室, 两人面对面坐, 明灿将草拟好的协议条款放在茶案上，推过去给池潇之前，忽然问了他一句：“池总, 你现在肯定……对我没感觉了吧？”
似是觉得她这个问题有些可笑, 池潇眼皮抽动了下，冷声说：“问号去掉。”
“那太好了。”明灿对他的讽刺浑不在意, 将协议递给他, 接着道, “既然咱俩都对对方无感, 那就不要勉强和对方相处, 个人财政上面也不需要有交集。具体的要求我都写在上面了。”
池潇随意扫了一眼：“我没问题。”
他也非常认可。
这就是一场纯粹的商业合作, 他们两人，只需要一个纸面关系就足够了。
明灿：“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
“那好, 以后再有什么修改, 我联系你。”
“不用联系我。”池潇说, “联系我律师就行。”
“正合我意。”明灿也懒得直接联系他, 若非今天想亲自确认一下她刚才第一个问的问题，她也会找律师出面来谈。
问题的答案，池潇已经用语言和行动, 完整地传达给了她。
桌上的茶只喝了半盏, 他就告辞离去。
下一次见面, 就是在民政局。
日子是由工作日程表定的, 选在了一个他们俩都有空的, 平平无奇的下午。
现在结婚流程非常简化，登记，审查，拍照，付钱，领证，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其中唯有拍照这个环节稍微费了一点功夫。
“男生靠女生近一点。”摄影师无奈地直起腰，指挥道，“帅哥，笑容再灿烂一点，你们可不是来离婚的。”
池潇：……
转眸看明灿，她脸上维持着温柔又大方的假笑，恰好也转过来看他，眼里莫名带着一丝瞧不起他的意味，仿佛在说——
咱俩都看对方不顺眼，但是摄影师只批评你，说明我落落大方，你心胸狭隘。老娘完胜。
她真是什么都爱比。
下一瞬，池潇忽然起身，很快又坐下，整个人向明灿挪近了许多，肩膀贴着肩膀，手臂贴着手臂，那张冷漠的脸孔也偏向她，几乎要和她的脑袋碰到一块。
“很好。”摄影师连连点头，“这样才对嘛。”
快门按下的一瞬间，明灿嗅到一股淡薄的冷香，眼睛莫名有些发直。
她不觉得自己未来还会和别的男人结婚。
那么这一瞬间，也将是她人生中的唯一。
没过多久，两人拿到象征着合法夫妻关系的红色证件。
明灿漫不经心地翻开，瞄一眼照片。
该死，果然给她拍呆了。
再看照片里另一个人。
明灿眨了眨眼，身旁的男人恰好接起一通电话，和她点了点头就算告别，大步往民政局外面走，让她的话没说出口——
你竟然笑得还挺真诚。
可以啊，演技不错。
-
法律上拥有了丈夫，明灿的现实生活和从前相比，最大的变化就是——公司融资压力小了，她有更多的时间可以专注企业本身的发展，个人生活也因此得到了一些解放，有时间去逛街聚会，做点闲事了。
这周末，明灿和芮以晴约好一起去庄芙家看她刚生的崽。
庄芙毕业不久就和大学谈的男友结婚了，婚姻生活如胶似漆，过了两年开始备孕，没多久就怀上了，生了一个漂亮的小女娃。
去庄芙家的路上，明灿接到姑姑明姝打来的电话，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不确定呢。”明灿觉得不办都行，“一定要办吗？”
“当然了，联姻不就是联给外人看的嘛。”
“也是。”明灿说，“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和池家互换一下人脉。”
明姝笑道：“除此之外，也是你人生中很重要的时刻。我知道你工作忙，这方面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大人，我已经等不及亲手策划你的婚礼了，哈哈哈。”
我们大人。
明灿快要二十五岁了，在姑姑心里，好像永远都是一个应该被大人疼爱的小孩。
撂了电话，过不久，明灿到达庄芙家楼下，率先和芮以晴碰上。
“哟，明总，终于有时间出来玩了？”芮以晴勾着她胳膊，一起走到电梯里，四下无人，她当即换上兴奋又八卦的面孔，“我老早以前就觉得只有池潇学长能配得上你！没想到！你们竟然真的结婚了！”
“联姻而已，都是工具人，我们领证后就没见过了。”
“啊？这都快两个月了吧？”芮以晴诧异道，“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听家里安排吧。”明灿笑道，“我觉得我现在和单身没什么区别。”
“确实，你可能生了孩子之后也这样。”顿了顿，芮以晴改口，“不对，你们既然没感情，应该不会生吧。”
明灿抿了抿唇，忽然陷入了沉默。
到庄芙家，两人给庄芙和宝宝带了很多礼物。闺蜜三人中已经有两个结婚，相处起来好像和学生时代也没什么区别。
坐在一起喝饮料的时候，庄芙忽然和明灿提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她说她高中暗恋池潇的时候，曾经听说池潇喜欢明灿。后来她告白被拒，难过与嫉妒交织之下，就在明灿面前说了池潇的坏话，把他描述成一个很恶劣的人。
现在明灿和池潇结婚了，她觉得自己必须把这件事说出来，不想他们之间有芥蒂。
“有这种事？”
明灿听完，心里下意识感觉不舒服。她不喜欢被欺骗，也不喜欢误会别人，回想起当年拒绝池潇的时候，好像确实说了些重话。
然而人都是自私的，知道亲近的人做了错事，即便是杀人放火，心里都有可能闪过为她辩解的心思。
更何况，这个故事的受害者池潇，在明灿眼里，实在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
即便他现在，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要和他道歉吗？
可是现在他对她已经完全没感情，甚至有点抵触，突然提起高中时期告白的事儿，实在太奇怪了。
明灿犹豫着，就在这时，摇篮里的小宝宝突然放声哭了起来，似乎是拉臭臭了。
三个女生同时赶了过去，将宝宝围住，庄芙负责换尿不湿，明灿和芮以晴负责逗她开心。
“你好呀。”明灿朝宝宝伸出食指，宝宝一愣愣地看着她，莫名就止住了哭泣，抬起小小的手手，轻轻抓住了她的指尖。
一股暖意顿时涌遍明灿全身。
她真的好喜欢小孩。
小小的，软软的，热热的，单纯的，幸福的，快乐的，就像她小时候一样。
明灿曾有过非常、非常快乐的童年。
她无时无刻不喜爱着，羡慕着小时候那个自己，所以看到其他小小的娃娃的时候，也会下意识想要用爱将他们包围。
她也想有个孩子。
这个念头在明灿心里，愈发清晰起来。
可惜孩子不是她一个人能生出来的。明灿从前曾想过不结婚，去国外人工受孕生一个宝宝，可是现在，她结婚了，有了丈夫，精子库突然就缩小成为一个固定的人。
这就有点难办了。
-
转眼到了次年，明、池两大豪门联姻，婚礼在欧洲一个私人海岛上举办，全体宾客包机往返，整个海岛都被打造成为梦幻的婚礼乐园，场面之盛大，耗资之巨大，一时间震动各界，热搜都上了好几回。
明灿身着量身定制的雪白婚纱，婚纱上光镶嵌的钻石就价值八位数，长长的裙摆拖在身后，其上落满了花瓣，身旁还有不少人在抛洒鲜花，她仰头看见漫天花雨，心下出神地想：这样的景色，以后应该不会再见到了。
走向仪式台的路，明灿独身一人，父亲没有同行。
她不是哪个男人的所有物，从一个人手里转交到另一人手里。
她只是她自己。为了走上更高更远的地方，选择了眼前这个男人。
仅用眼睛看的话。
这个男人，真的再完美不过了。
他站在仪式台前，纯黑礼服加身，修挺如玉树，英气逼人。回身望着她时，精心打扮过的样子，显得俊美异常。
那双浅淡的琥珀色眼睛，罕见地浮现出温柔多情。
明灿将手放在池潇手上，轻轻交握住。
拼演技，她绝不落于下风。
短暂的一刹那，明灿抬头看他，轻声问：“我今天漂亮吗？”
女人妆容精致璀璨，眼尾微微向上勾起，黑眸漾着波光，妩媚艳丽到了极点。
池潇怔了一下。
似是有些诧异，她怎么会问他这样的问题，好像他们真是亲密夫妻。
没有停顿多久，他诚恳点头。
很美，非常美。
几乎是这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心动的美丽，用惊心动魄来形容都不为过。
明灿收回视线。
这辈子第一次试图用美色勾搭男人，她心跳不免有些失序。
希望晚点和他谈事情的时候，他也能像现在这么好说话。
新婚夫妇在司仪的引导下交换了戒指，闪耀的鸽子蛋钻戒缓缓滑入明灿无名指，男人指尖的温度掠过她皮肤，戴完钻戒，又赏玩似的，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她手指。
再往后，接吻环节自然是没有的。
为了在宾客面前展现良好的夫妻关系，池潇抬手搂住了明灿，将她带进怀里，一同向宾客致意。
明灿绽放出绝美的假笑，唇间溢出低语：“你抱之前就不能提醒我一声？”
“不好意思，今天太激动了。”池潇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道，“下次一定注意。”
明灿：“……”
-
晚间，宴会结束后，明灿和池潇在同一个套房的不同房间休息。
明灿洗完澡，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走出房间。
套房的阳台面向大海，一个高挑英挺的身影立在阳台上，似乎在电话。
那里没有开灯，他背影与大海相衬，分不清谁更暗淡深沉。
明灿等他打完电话，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对方只点了点头，一如既往的冷淡。
“学长。”她用上稍微亲近一点的称呼，“我有事和你说。”
阳台上有雕花铁艺桌椅，两人面对面坐下，气氛沉冷陌生，丝毫不像一对刚结束婚礼的夫妻。
池潇也不问什么事儿，只等她说。
他总是这样沉默，像一座无言的冰川，露出海面的地方是锋利冷漠的，往下则是深不可测。
明的神情很温和，她现在有事求他，自然要看甲方脸色。
“学长。”她问，“你喜欢小孩吗？”
池潇偏过头，目光在她脸上停顿，
看不出她问这个问题的心理活动是什么，池潇扯了扯唇，坦言：“不喜欢。”
答案和明灿猜测的一样。
池潇的童年很不幸福，父母不和，对他也不甚关怀，后来父亲再婚，完全不通知他就带了两个烦人的小朋友回家，据说他和弟弟妹妹的关系也很差。
这样的人，何止不喜欢，肯定很讨厌小孩。
明灿：“那你想要孩子吗？”
池潇摇头。
他不觉得自己能做好一个父亲。
也不想要他的妻子，为了生孩子去鬼门关走一遭，承受那难以想象的痛苦。
明灿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可是，我想要一个孩子。”
池潇愣住。
万万没想到她来找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明灿很努力地让自己显得从容、平稳，仿佛正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我记得，婚前协议里，我们两方都没有提出，不能行夫妻之实这个要求。”
顿了顿，明灿强压下心里的异样，像谈工作一般对池潇说：“我希望你可以帮我。”
池潇凝着她，沉默片刻，嗓音仿佛低沉了几分，问：“你确定吗？生孩子很辛苦。”
“嗯。我喜欢小孩，也想趁着年轻身体好，和大伯二伯没有正式开战前，生一个小孩。”明灿说，“你不想要小孩正好，以后孩子生下来，我一个人照顾就行，不会麻烦你。”
听到这句话，池潇微不可察地皱眉，没有答应：“我的孩子，你让我别管？”
明灿：“我也是为你着想。”
“不必。”池潇将本就敞开的衬衫领口扯得更松，深吸一口气，“让我想想。”
“那你想快点，这个事情对你而言，其实很简单。”明灿说，“生不用你生，养不用你养，你只需要……和我睡觉就行。”
顿了顿，明灿舔了下嘴唇，脸上莫名有点热，接着说道：“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是，你白天也说了，我长得挺漂亮的。除非你想为了你的真爱守身如玉，要不然，和我睡觉，你也不亏什么吧。再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你老婆了。”
“老婆？”池潇看了她一眼，像是觉得这个词很有意思，缓慢地扬了扬眉，“你老公没有真爱，只有你。”
“……”明灿胸口有点发闷，破罐子破摔道，“你就说行不行吧。”
明灿心里刚闪过一句话——你要是不行我就出国找精子库了——但是没有说出口，一是这样肯定会破坏两家人的关系，二是……她打心眼里觉得，池潇这个人，基因质量确实很不错，打着灯笼也难找到这么优质的，而且人家长得帅身体健康作风干净，和他睡觉，即便她不喜欢这人，也真不吃亏。
池潇：“什么时候？”
明灿：“啊？”
池潇：“造人。”
明灿微笑了下：“我看过你的体检报告，很健康，我前阵子就开始养身体了，养得还不错，所以……不如明天开始，我们在海岛上留一阵子，就当度蜜月了？”
顿了顿，她问：“你今天之后忙吗。”
“忙。”池潇拿出手机，像要给谁发消息，同时淡声对明灿说，“不过，可以推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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