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海边
西维打算做煎香肠。
煎锅放在烤炉上加热, 往锅底倒进去一点橄榄油，蒜味香肠盘起来, 像一个圈, 可以少占些空隙。
其实应该将香肠剪开的，但是西维总感觉分开的地方只拧了几圈，剪开以后肉肠就会爆掉。
热油将薄而透明的肠衣煎得噗呲作响, 滚烫的温度让香肠里的肉馅鼓胀起来, 仿佛下一刻将金灿灿的肠衣撑爆。
西维凭借感觉给锅里的香肠们翻了个面，过程有些许艰难, 他很难保证这么大堆香肠能够在翻身的时候都规规矩矩落到锅里。
虽然很艰难, 排列的顺序由整齐美观变得杂乱无章, 但至少没掉到锅外面去。
只是溅出了几滴油而已。
整个厨房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 西维擦掉了油渍, 并且重新将锅里排列的香肠理得整整齐。
假装自己很完美地给香肠翻了个身。
反正没人看见, 也没龙看见。
煎锅里的蒜味香肠散发出了诱人的浓烈蒜香，油脂的香气混合着香料气味，从锅里化成雾气蒸腾而起, 呲噗呲噗, 肠衣终于被煎得崩裂开来。
里面的肉馅几乎都快熟透了, 棕色的熟肉汁水四溢, 其中还掺着些蒜末，锅铲稍微压一压滚烫的油脂就溢满而出。
裂开了几道小口子并不影响香肠的食用，反而因为肉汁溢出, 这样的香味就更加诱人了。
在奥斯汀回来时, 香肠已经差不多可以出锅了。
“帮我切点火腿片吧, 可以用来卷哈密瓜吃, 蜜瓜火腿片, 味道非常好吃。”西维对从窗户里翻进来的奥斯汀说。
奥斯汀安静了好一会儿。
安静得很是反常。
“怎么了？”西维将一盘香肠放下，看着奥斯汀的眼睛说。
“唔……家里没有火腿了……被我吃掉了……”奥斯汀躲避着他的目光，支支吾吾地承认自己的偷吃。
这不能怪他，是那条火腿先动手的。
那样香的味道那样完美的色泽，不就是为满足龙的胃口而生的吗？
而且火腿只有那么一点儿，他只是轻轻咬了两口，在嘴里都没咂出滋味就没了。
奥斯汀低垂着眼睛，一点儿也不敢看西维，虽然他的心里很有底气，但是一对上西维就会莫名心虚起来。
“好吧，那我们就吃不了火腿片卷蜜瓜了，可以尝尝蜜瓜奶酪沙拉。”西维将香肠推到奥斯汀面前，“来尝尝看，我做的香肠味道怎么样。”
把龙放进厨房就像是将老鼠请进糖罐里，可别指望一只老鼠能对香甜的糖果有什么自制力。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只能将两者隔离开，西维觉得这样实在是太难了。
一条成年的小龙估计还在长身体，吃就吃了吧。
奥斯汀被轻拿轻放，就这么轻轻被放过了。
但西维总是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这条龙很会得寸进尺。
奥斯汀暂时安分下来，品尝了蒜味香肠。
香肠的肠衣是焦脆的，一口咬下去肉汁迸溅，咸鲜肉味带着蒜香，肉质细嫩紧实，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香肠。
龙已经把同样美味的熏肉肠忘在脑后了，坚定地认为西维制作的香肠是世界第一美味。
“非常好吃，我还想要！”一整盘香肠就像是面条，滋溜一下就全部滑进了龙的胃里，却一点儿也不能填饱肚子。
龙的肚子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无论多少盘食物倒进去都填不满，一碟香肠只是简单的开胃菜而已。
“还要再等一会儿，还没煎好。”西维站在煎锅前，这次煎的还是蒜味香肠，只不过肉馅从猪肉换成了牛肉。
肉肠在锅里面发出滋滋声，肉香味被热油激发出来，丝丝缕缕缠绕在龙的鼻尖，一下又一下撩拨起经不住诱惑的龙。
咕嘟。
奥斯汀吞了一下口水，缓缓地将目光转移到了橱柜里，香肠还没好吃点其他东西代替也可以。
那里面有果脯、糖块、果酱、饼干……很多很多好吃的，只要他悄悄的，西维就发现不了。
奥斯汀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尽量不发出声音，一点一点挪到橱柜边上，伸手拉开柜门。
吱呀。
橱柜发出了并不细微的声响。
奥斯汀的手僵在柜门上，西维没回头：“把柜门关上，现在还不是打开的时候。”
“哦。”
龙虽然把柜门关上了，但同时也顺走了一罐果酱。
扔进储物宝石里，找个机会鬼鬼祟祟地躲在角落里偷吃。
西维端上来第二碟香肠，腾出手来以后去看了一眼刚刚被打开过的橱柜，桃子酱丢了一瓶。
“奥斯汀，张开嘴，让我检查一下你的牙齿。”他走过来掰正奥斯汀的头。
“啊？”奥斯汀带着疑惑张嘴，一口雪白雪白的牙齿排列得整整齐齐。
“嗯，你长蛀牙了奥斯汀，你吃的甜食实在是太多了，你的牙齿都黑掉了。”西维故意骗他说。
其实并没有，奥斯汀的牙齿非常洁白坚固，上下两只小尖牙特别可爱。
“唔。”奥斯汀立刻就闭紧了嘴，用手捂住嘴巴，“那该怎么办！”
西维的谎言很轻易地就欺骗到了一条龙，奥斯汀头一次因为自己吃了太多甜食而感到害怕。
“如果一段时间不吃甜食的话，你的牙齿又会重新变成雪白的了。”西维继续撒谎，将这条龙骗到坑底里去。
“甜食指的是糖果和点心吗，水果呢？水果可以吃吗？”奥斯汀惦记着只吃过两口的哈密瓜。
“对的，只是糖果和点心而已，水果还可以吃。”西维认真回答。
“我知道了。”奥斯汀肉眼可见地萎靡起来，乖乖将果酱掏出，重新放回到橱柜里去。
“别太伤心，这都是为了你的牙齿。3天以后你就能继续吃甜食了，只要稍微忍耐一会儿。”西维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那么现在帮我去将哈密瓜切成小块吧，我们做密瓜奶酪沙拉。”
他丝毫不觉得诱骗一条天真无辜的龙会是什么坏事，奥斯汀吃的糖实在是太多了，以一天两罐的速度迅速消耗着，也该是时候控制一下了。
“哦。”受到打击的奥斯汀抱起瓜，闷闷不乐地啃了一口，啃完才发现自己没吐皮。
西维不看他，免得自己会心软，提起牛奶壶将牛奶倒进锅里，准备去做些新鲜的乳酪。
新鲜的牛奶装进锅里，加点蜂蜜和盐，往炉火上挂一会儿，煮得牛奶微微冒泡。
将牛奶再提下来，往里面挤进去两个柠檬汁，轻轻搅拌一会儿，就会出现乳白色的絮状物。
把勺子拿出来，让这些絮状物静置一会儿，就它们捞出来放进细麻布里挤干。
奥斯汀还在啃瓜，一整个哈密瓜啃掉了大半，咔嚓咔嚓的声音一直在西维耳边响起，感觉就好像是厨房里招了一只大老鼠，对着蔬菜水果就是一顿乱啃。
吃点甜的会让心情相当不错，在井水里泡过的哈密瓜冰冰凉凉，吃进嘴里很甜，比西瓜的水分要少很多，咬进嘴里先是脆脆的，在靠近瓜籽的部分更甜也会起沙。
啃了一会儿以后，奥斯汀才动起来给另一个瓜削皮去籽，瓜籽被收集起来，来年种在地里他们就能吃上自己种的哈密瓜。
只是哈密瓜和奶酪拌在一起好像有点单调，于是西维到外面去摘了番茄，切成小块拌在一起，看上去色彩鲜艳，味道层次也更丰富了一些。
中午的午饭很简单，面包配上之前做的油浸茄子，把蒜味香肠切片平铺到面包上，如果想要更充足一些的味道，还可以切上一点酸黄瓜。
西维还在面包上面抹了一层番茄酱，将这些夹心夹在一起，凑近嘴边咬上一口。
香肠的肉味和茄子的香，还有酸黄瓜的脆搭配在一起，番茄酱有些酸溜溜的，带给了味蕾和牙齿美好的食物体验。
“你真的不要来点面包和茄子吗，我觉得它们都很好吃。”西维将这口三明治吞下去以后对奥斯汀说。
“不想要，我只想吃香肠。”奥斯汀对着满满的一碟香肠大快朵颐，根本不给别的食物一点机会。
他不要面包，也不吃茄子，但酸黄瓜还是可以吃的。
勉强吃了两根酸黄瓜，咬在嘴里酸酸脆脆好开胃，解掉肉的腻味以后，又埋头猛吃香肠。
弹牙的肠衣咬破以后是鲜嫩的肉馅，蒜香味肉汁在味蕾上翩翩起舞，多咀嚼两下满嘴都是丰腴的脂肪油香。
奥斯汀的嘴唇被香肠浸得油乎乎，看起来就像镜子一样能够折射出莹泽的光芒。
吃完一整个三明治以后，西维的叉子伸向了蜜瓜沙拉。
自己做的乳酪入口有些偏酸，蜂蜜加得不太多，质感不够丝滑的乳酪一股柠檬酸味，这个时候就要咬上一口甜得就像浸了蜜的哈密瓜来中和掉酸味。
哈密瓜吃进嘴里是脆的，多咬两口就在嘴里发出沙沙声，味道甜得让舌苔有些发腻，和乳酪混在一起吃刚刚好。
旁边点缀的番茄味道清甜微酸，不需要哈密瓜或者乳酪来中和，它自己吃起来就很好吃。
这顿午饭结束掉以后，重新提炼过的甜菜根糖浆彻底凝固下来，变成了颜色棕红的红糖，牢牢粘在烤盘上，没办法将一整块红糖都掀下来。
“奥斯汀，你去工具间帮我找个小锤子吧。”西维想了一下，决定将它们都敲碎。
“看起来好甜，但是我现在不能吃糖。”奥斯汀出去了一会儿又回来，手里拿着锤子，眼神里满是遗憾。
“给我吧，都是为了你的牙齿。虽然不能吃糖，但是能吃哈密瓜和西瓜，味道也是一样的甜。”西维一点儿都不心软，接过锤子开始砸糖。
“哈密瓜可以做成果酱吗。”奥斯汀问。
“当然可以呀，你想吃吗，味道应该会很甜很甜，哈密瓜吃起来本身就已经足够甜了。”西维边砸红糖边回答。
凝固在托盘底部的一层厚厚红糖很轻易地就被砸得四分五裂，全都扫成一堆倒进糖罐子里，除了用来做红糖点心以外也可以加到水果里面去熬果酱。
“还是不了，做出来要3天以后才能尝到味道，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很难受的事。”奥斯汀愁眉苦脸地说。
说出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填补，西维开始后悔对奥斯汀撒下的谎。
一条自由自在的小龙就应该吃到想吃的所有食物，他得想个办法。
“我听说有一个办法，只要咀嚼薄荷叶就能让牙齿变白，你要不要去试试。嚼完以后牙齿变白了，就可以吃哈密瓜果酱啦。”西维很快就编织出了另一个谎言。
“真的吗！我现在立刻就去！”奥斯汀精神极了，立刻就一头扎进花园里面去。
只留西维一个人在厨房里轻轻叹了口气。
那天晚上满是薄荷香味的奥斯汀很顺利品尝到了味道甜甜的哈密瓜果酱。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来到了和希尔达他们约定的水母潮汐聚会。
观赏水母潮汐是在晚上，他们要在晚饭时间之前在沙滩上的小餐馆见面。
西维觉得空手去不好，于是带了两个在井水里泡了一个下午的冰西瓜，还烤了蛋白霜饼干。
蛋白霜饼干吃起来甜甜的脆脆的，咬在嘴里是很明显的嘎吱声，就像是踩在雪地里一样，在装罐之前奥斯汀吃了很多。
农场距离海边很远，他们选择在睡醒午觉以后出发。
夏季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太阳晒在身上的感觉没有那么灼热难熬，坐在龙背上进行一次长途飞行并不会觉得太难以忍受。
灿烂的阳光在龙鳞上跳跃着，西维觉得奥斯汀变成了一条用宝石做成的彩色巨龙，每一片鳞片都像是流光溢彩的欧泊石，闪耀着独一无二的火彩。
“你可真漂亮，奥斯汀你是一条非常漂亮的龙。”他情不自禁地抚摸着鳞片说。
风把这句话送到了奥斯汀的耳朵里。
“你也很漂亮，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类。”奥斯汀很欢快地接下这句话。
“你见过的人类是不是不太多，所以你才会觉得我是最漂亮的。”西维戳了戳奥斯汀的鳞片。
“我不管，西维就是最漂亮的！”奥斯汀的声音铿锵有力，在辽阔的高空上传播开来，落到地面上就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农田里耕作着的村民们听到了一点隐约的声音，抬头望上去，一片银色从他们头顶上过，很快就变得很小很小。
抵达海滩边上时，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他们来得很早，可以沿着岸边先走一走。
海风的味道咸咸的，带着点海腥味，吹在身上却是非常凉爽。
即使沙滩上并没有什么遮挡物，刺眼的阳光全部都洒落在裸露的皮肤上，但却一点儿都不燥热，蓝天，白沙，这里是夏天最好的去处。
“我想沿着海滩光脚走上一圈，去踩海水和捡贝壳，你要陪我一起吗。”西维戳了戳奥斯汀。
“好呀，是那些有很多肉的贝壳吗，我要捡很多很多。”奥斯汀不会拒绝掉西维的提议，特别是那些听起来就很好玩的提议。
“是那些没有肉的漂亮贝壳，我想捡回去做成风铃，挂在窗户上会发出清脆的叮当声。”西维脱掉了鞋袜，光脚踩上沙砾，“嘶，有点扎脚。”
浅色的沙砾看起来似乎很松软，踩上去却像是有些尖锐的小刺，扎着脚心，虽然没有过分疼痛，但也是一种很不舒服的体验。
“那我们还走吗。”奥斯汀伸手掐住西维的腰，让他整个人都腾空起来。
“放我下来吧，或许走到被浪花打湿的沙堆上会没那么不舒服。”西维拍了拍奥斯汀的手。
奥斯汀没有放手，就像是搬动一尊塑像一样，把他一直搬到湿润的沙滩边才放下。
脚尖重新踩到地面，湿润的沙堆会稍微柔软一些，一脚踩下去就陷进去，脚一下子就被湿沙沾上了。
浪花朝着他们奔涌而来，哗啦声和海风声一起灌进他们的耳朵里，如雪沫一般的波浪冲上了他们的脚背，只停留了短暂的几秒钟又退了下去。
“好舒服。”西维踩在海水里，海水没过脚踝，冲刷上来的浪花是冰凉的，一路走过去深深浅浅。
“好玩，我喜欢这里，为什么这里的水会逃走。”奥斯汀低头看冲刷过来又退去的浪花，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是因为它们是被风吹过来的吧，风把它们吹过来，然后它们自己又会掉回海里去。”西维说了自己的理解。
“就像是摇晃的茶杯那样。”奥斯汀自己想了一下说。
他们在海滩上留下两串脚印，一路上还捡了一些贝壳，一些漂亮的扇贝壳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锥形贝壳，还有大个的海螺。
“你把它放在耳边，然后捂住另一只耳朵，然后你就会听到海风的声音，试试看。”西维把海螺递给奥斯汀。
“我们现在就能听到海风的声音。”奥斯汀虽然觉得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把海螺的开口放在耳边，捂住了一只耳朵，海风和海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就好像有什么魔法将它们装了进去。
“将它们带回去，我们在农场也能听到海的声音，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觉得好神奇。”西维说。
“我怀疑是赛伦做的，她把海洋的声音捕捉走了一部分，然后封印进这只海螺里。”奥斯汀脸上的表情非常笃定。
“那她可要忙不过来了，得花多长时间才能将海的声音装进那么多的海螺里呀。”西维笑出了声。
将捡到的贝壳都收起来，沿着长长的海岸线慢慢走，他们终于抵达了赛伦的小餐馆。
脚上湿了水，一路走上来就沾上许多沙子，如果踩到餐馆的木制扶梯上，就会把地板弄得很脏。
西维站在楼梯下有点迟疑，于是大声喊叫起来：“下午好，赛伦，你在吗？在的话能帮我们拿盆水出来吗？”
“当然在，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赛伦扭动着十六根触手从餐馆里走出来，其中一根触手上端了一盆水，“我在窗户旁边就看到你们一路踩着浪花走过来，就像是两只海星，终于缓慢挪动到了我的餐馆前面。”
西维说：“夏日的海滩对人的吸引力是无穷的，谢谢你，我们冲干净沙子就上去。希尔达他们来了吗？”
赛伦说：“没有，只有科莲娜到了，然后就是你们。他们估计还要再晚一些，尤其是希尔达那个不守时的家伙。”
西维冲干净了脚，直接走上木地板：“希尔达住得太远了。晚餐需要帮忙吗？我想我和奥斯汀可以在厨房里打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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