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登基(本章有小剧场)
天子驾崩。
消息自宫中传来, 满朝文武纵然是熟睡在被窝里,也得赶紧爬起来匆匆赶往皇宫。
进来时, 正逢宫人正在收殓尸身, 而越青君也换上了一身孝衣,双目微红守在殿中。
无人追究先帝死因,但越青君却主动告知:“我原是瞒着父皇贵妃下药一事, 谁知父皇还是知道了, 半夜被气得吐血,一时没缓过来, 含恨而去。”
他红着双目, 眼中满是悔痛与自责, 仿佛是在懊恼自己为何行事不慎, 让章和帝知道了此事。
“原是文氏之过, 殿下不必自责。”赶来的众人纷纷低下头, 心中却暗自懊恼,怎么从前就没想过用这种办法呢,说不定章和帝早十几年就被气死了。
皇后领着后宫妃嫔与小皇嗣们也赶来, 与官员们不过是前后脚的功夫, 因为宫里宫外这距离优势, 有人甚至怀疑皇后是在凤仪宫中笑够了才来的。
虽然这种猜测有点荒谬, 但看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人人都迅速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披麻戴孝,可见是早早就做好了章和帝离世的准备。
好比现在, 章和帝都尸身都还没清理干净, 便有机灵的臣子跪下道:“先帝已去, 生者也应着眼当前, 国不可一日无君, 还请陛下体恤国事,即刻登基!”
虽然在场众人中,宁悬明与越青君关系最为亲近,可在邀功拍马屁这种事上,根本轮不到他,其他人早就争抢着打起来了。
越青君闻言却只是语气淡淡道:“父皇尸骨未寒,我心中悲痛,暂时只想将父皇丧事办好。”
张忠海适时捧着一个木盒上前一跪,“先帝生前早已着人留下遗诏,还请诸位大人当庭宣告。”
右相上前将盒子打开,从中取出遗诏,见上面确实是先帝的笔迹,心口先是一松,再看了眼内容,见上面并没有说立谁为太子,只是简单说明将皇位传给卫无瑕,顿时觉得这遗诏又可信了几分。
遗诏由几位重臣与宗正勋贵们检查过,众人都确认了遗诏的真实性,这才由人当庭宣读。
百官齐齐跪下,纷纷口称:“请秦王登基!”
贤王倒台,清除了不少党羽,剩下的那些也不敢再作声,倒是显得其他人的声音大了许多。
唐尚书,荀尚书,公孙疾……或多或少受过越青君恩惠或者欣赏他,对他有好感的人,都在此时带头做出表示。
从前越青君随手撒下的一点种子,看似无心,如今到了收获之时,才知一些小事或者细节,当真能在关键时候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越青君站在前方,虽一身孝衣,却分毫不减气度风仪,便是百官臣服于眼前,他也不显半分畏缩无措,反而始终从容自若。
从前身处低谷,人人可欺时如此,如今眼见着就要登临巅峰,主宰天下时亦是如此。
这般宠辱不惊的本事,也是世间难寻。
皇后看着眼前情景,有瞬间的恍惚,在她的印象里,卫无瑕虽然多受章和帝抬举,但他本人并不如何勾连朝臣,结党营私。
然而再看眼前,当那封她觉得荒唐的遗诏摆出来时,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提出异议。
无论因为何种原因,他们都心甘情愿当遗诏为真,拥立卫无瑕登基。
纵然严格来说,在场只有一人真正属于秦王一党。
为何会有眼前这等场景?
秦王竟这么得人心了吗?
虽然心中各种嘀咕,皇后面上却还是给足了越青君面子。
“本宫虽非秦王生母,却也是自小看秦王长大,先帝生前便多次夸奖秦王德才兼备,忠孝双全,如今又留了遗诏,可谓真心,还请秦王大局为重,尽快登基。”
前朝后宫一致推举,无一人有异议,此番景象已由人在让默默记下,作为新帝在史书上的第一笔。
越青君以衣袖擦拭着眼角,“父皇这般看重我,诸位爱卿与母后也对我给予诸多信任,我若推辞不受,岂不是辜负了父皇母后与诸位爱卿。”
“承蒙看重,无瑕自当竭尽所能。”
闻言,众人大喜,当即跪地拜服,口称天子,山呼万岁。
越青君却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些俗礼,“地上凉,各位快起来吧。”
“有母后在,父皇的丧仪由母后筹办,我很放心。”越青君一脸信任地看着皇后。
众人闻言齐齐默了默。
皇后却是笑了,“既然陛下看重,本宫也不会让陛下失望。”
众人心中忽然有些咯噔,他们虽本来也不怎么信从前越青君表现出来的仁善孝顺,尤其是孝顺,但虽然再怎么怀疑,但其实也有那么一点信任,总觉得一百分的孝顺中,总有一分真的。
然而现在他们有些怀疑,一百分的孝顺,没有一丝丝真心。
只在心中祈祷,希望皇后怎么也将贤惠的形象坚持到底,无论如何也要做做样子,不要让先帝的丧事弄得很难看,否则他们也很难收场。
年假还未过完,但也已经无人在意,他们恨不能整日待在新帝眼前,刷刷对方的好感度。
正好,还有一些先帝遗留下来的旧事还需处理。
“启禀陛下,贤庶人的内眷还被关着,不知陛下如何处置?”
“陛下,突厥使臣一直被扣押,已经多次闹事,言语威胁,甚至扬言要撕毁合约开战。”
“陛下新登基,该早早移居凌霄殿,先帝妃嫔也该安排去处。”
诸多事宜呈于越青君面前,且都是些让新帝可以泄愤报仇、积攒功绩或者拍他马屁这等让他心情好的事。
然而就算事情再好,也无法掩盖其耗费时间与心力的本质。
越青君孝衣未脱,揉了揉额头,“谋逆之罪,罪无可恕,但怜其皆是妇孺,令他们去守皇陵,为先帝赎罪。”
“凌霄殿乃父皇居所,其间草木皆有父皇身影,实在不忍毁去。”就算明镜宫离前朝很远,不便居住,越青君也对住章和帝的地方,用他的东西没兴趣。
“我住思静殿即可。”
那本是一座让侍寝宫妃暂时居住的宫殿,因章和帝的荒唐和不守规矩,已经久无人居。
“将贤庶人与突厥往来的书信抄录一份给突厥各个部落送去,相信很长时间内,突厥新王都没功夫再骚扰我国,使臣也不必再留,将人遣送回去即可。”
将事情一一安排妥当,越青君适时露出疲态,有眼色的众人纷纷告退。
待众人都走后,越青君方才看向殿内唯一留下的那人。
二人四目相对,半晌,越青君方才微微一笑,“在看什么?不认识我了吗?”
他一笑,宁悬明便也笑了,踱步上前道:“我与无瑕自是认识,臣与君,却是初次相识。”
“陛下处变不惊,虽是刚刚上手,却处处妥帖,做得极好。”
他今日在旁边瞧着,只觉得眼前人哪哪都好,为夫时如此,为君时亦然。
越青君伸手牵住宁悬明的手,摸到对方手指冰凉,便知对方方才自寒风中赶来,受了多少寒气。
“在旁人面前,自然要处处做到最好,实际上我方才也曾心中忐忑慌乱,只是不能让外人知道。”
“只告诉你。”他望着宁悬明,眼中满是信任与依赖。
因着前些时日接连发生的各种事,二人已经许久未曾亲近,便是见面,也是忙里偷闲,匆匆而过。
而今,一切尘埃落定,那浮动难安的心也跟着定了。
宁悬明原还想过,等卫无瑕上位后,二人应当如何相处。
虽有诸多猜测,但更多还是觉得会恪守君臣本分,保持一定距离。
然而真到了此时,他却发现假设终究只是假设。
没有过多疑虑,也没有什么改变,见到此人,四目相对时,便知其心意。
心意相通,诚不欺我。
伸手抚了抚越青君眉角,见他倦色不似作假,柔声道:“陛下辛苦了。”
“从前只觉得等到了今日尘埃落定时,就不必再辛苦了,然而今日一看,却发现除非做那等昏君,否则今后日日都将如此辛苦。”
越青君轻叹一声道。
“辛苦的日子无穷尽,唯有见到你时,方觉稍稍轻松与安心。”
“悬明,随我住在宫中如何?”
宁悬明见他神色认真,便知其真心。
伸手轻轻点了点越青君的鼻尖,“热孝未过,我若住在宫中,旁人可要说你荒唐,将你与先帝比拟。”
“旁人如何说,我从不在意。”越青君含笑望着他道,“我只知道你我本夫妻,同住一处才是道理。”
见他如此坚持,宁悬明也没什么不好应下,左右虽是住在宫中,也不影响他上值。
刚巧,他与越青君一样,从不畏惧他人言语。
见他同意,越青君当即欢喜地拉着他去偏殿内室。
眼见着此人直直朝床上去,宁悬明心头一跳。
当即出声道:“先帝棺椁还在隔壁,我知他讨人厌,但也不至于当着他的面如此放肆?”
越青君脚步一顿,转头看他,到底没忍住笑了。
“不过是一夜未睡,想拉着你一起休息。”
宁悬明:“……”
他默默垂下眼睫,假装自己是个哑巴,刚刚只是越青君的幻觉。
见他默不作声,任由自己乖乖牵着。越青君低低轻笑。
二人相携进入内殿帐中,灯下影子相依相偎,分明瞧不见任何表情,却就是让人觉得二人恩爱无比。
身边人呼吸渐渐均匀,宁悬明悄悄睁开眼睛,静静望着眼前人,半晌,方才倾身轻轻在越青君唇边落下一吻。
好梦,我的陛下。
人死如灯灭,新君上位,众人积极筹措登基大殿,相比之下,先帝下葬一事就显得冷冷清清。
越青君自认自己是个孝顺好儿子,虽然别人都不在意,但他还是挑了个好日子,将先帝葬入皇陵,下葬时明明身体不好,却还亲自去送,可谓做足了面子。
让原来有所怀疑的官员心中暗自唾弃自己,怎么能怀疑新帝对先帝的孝心呢,毕竟连他们都不太想来送葬呢。
现在朝中老臣只想着在新帝一朝多活久些,免得死后被当做先帝的臣子陪驾先帝,简直晦气。
因为正是年初,礼部讨巧,上书直接改元。
众人不约而同地迫不及待将先帝的痕迹抹去。
原本还有人担心越青君这个孝子会不悦,然而越青君却并未反对。
半月后,登基大典举行,文武百官立于场上,越青君踏玉阶,祭天地。
新帝登基,改元元徽。
百官叩拜,“吾皇万岁!”
一旁的吕言都未能掩饰住脸上神色,稍稍泄露几分。
越青君望着下方密密麻麻跪拜于他的人,却神色如常。
能让旁人心神激荡,只觉天下尽在毂中的场景,落在他眼中,心绪却并无太大起伏。
唯有看向某个方向时,眼中才多了几分神采。
他低头掩唇,沉沉低咳数声,察觉喉中有些许腥甜,又不动声色咽了下去。
眼中没有忧虑,反而划过一抹兴味与愉悦。
无人看见的地方,他浅浅勾了勾唇,柔和暖阳下,他惬意地眯了眯眼。
“众卿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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