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还有大把时光
寒鸦跟在宋晓身后下了楼，电梯停了，寒鸦进了电梯，按亮第8层。
寒鸦双手合握，静静地随着电梯渐渐往下沉。
紫衣女子时常戴着一张白底红唇的狐狸面具，相处三年，风里来雨里去，他从未见她取下过。
那面具亦十分古怪，轩辕帝鸿曾趁紫衣女子不备偷偷摘过，韩鸦却从未见他摘下来过。
那面具就像长在紫衣脸上似的。
“韩鸦，来！孤命令你，立刻把她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十三岁的轩辕帝鸿气呼呼地命令道，“如果不能摘下她的面具，那就把她脑袋给孤摘下来！”
说话扯到残留着青紫瘀痕的两腮，轩辕帝鸿疼得龇牙咧嘴。
“主子，韩家规矩第一条——不杀恩人。”韩鸦定定地看着轩辕帝鸿。
无论如何，紫衣救了轩辕帝鸿，她就是韩家的恩人。
恩人？！
不知想到什么，轩辕帝鸿下意识抱着胸，对上韩鸦灰白的瞳孔，轩辕帝鸿脸乍红乍白。
一蹬脚，轩辕帝鸿咬牙切齿恨声道，“恩人？什么恩人，她是孤不共戴天的仇人！得了，别问那么多了，赶紧把她脸上的面具给孤摘下来！”
韩鸦：“主子，皇后娘娘曾教导过您，‘子不欲勿施于人’。”
为了迷惑他人，为了活下来，轩辕帝鸿常假扮作战战兢兢、不懂世情的怂包。
怂包是轩辕帝鸿面具，也是他的护身符。
想必这紫衣和轩辕帝鸿一样，也不愿让人看到她的真面目。
“放肆！你竟敢教训孤！”
还搬出母妃来压我！
想到前皇后，轩辕帝鸿红了眼眶，“你和那些人一样！见孤如今势单力薄，便瞧不起孤，不愿意伸手帮我，你滚！”
被崇拜的父王流放，这一路行来，韩鸦亲眼看着敏感多疑的轩辕帝鸿渐渐变得狠厉且歇斯底里。
轩辕帝鸿的变化，韩鸦打心眼里觉得悲哀，却又感到无能无力。
电梯很快便到了第九层。
昊宇广告公司的第九层和第八层是连通的，如环形大商场一般，第九层中央围了一圈透明的玻璃护栏。
韩鸦走出电梯，站在围栏处俯瞰。
这里本是练习生练舞的场所，报名的人太多，改为临时面试地点。
穿着艳丽的造型师披着一头长发，翘着兰花指正指使人抬衣架，两位身材姣好的模特笑语嫣然地跟在他身后。
来面试的新人，或垂头丧气，或满脸喜色，多是清纯动人一类。
裹着风衣，集成熟柔媚于一体的宋晓便穿梭在这些人当中，她是那样特别，乃至于他一眼便能看到她。
寒鸦微笑，忽而，他脸上笑意凝固了。
宋晓衣裳湿透了，他想带她去换衣裳，可每次他还未靠近，宋晓便逃得远远的。
寒鸦心情郁结。
工作人员停下手头工作向宋晓问好。
宋晓点头微笑，目光逡巡，在人群中寻找乐荻，照洛父所说，那孩子是个容貌出色、气质出众的孩子。
还是说，错过了？
宋晓继续寻找，不管怎么说，总得找到人才行。
乐荻将资料放在桌子上，微胖的面试官取下厚厚的眼镜，抹了把疲惫的脸。
今天的面试，终于接近尾声。
“乐荻，十八岁，”面试官一手拿着面试资料，一手戴眼镜，头也不抬，“十八岁……即将毕业的高中生……对不起，我们这里不招即将毕业的高中生。”
乐荻：“广告板上说，能签7月份的。”
与白倚雯同流合污的妇人太多，以前他明里暗里查过，除了昊宇以外，其他公司，要么与白倚雯同流合污，要么不能和白倚雯对抗。
“我签七月份的合同，”乐荻竭力争取道。
他不想就这样放弃，更不想就这样被放弃！
“给我一次机会——”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面试官不耐烦道，“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全球三大娱乐公司之一的昊宇广告公司！不是任何人都能来指手画脚发号施令的菜市场！”
签七月份合同的，都是有粉丝基础的艺人，这人一白身怎么能比？
面试官粗鲁地点点乐荻资料右上角沾了泥污的照片，语气轻蔑道，“送你一句话——既然你连‘照片’都见不得人，那还来做什么练习生，回家养猪去吧！”
面试官轻轻一推。
资料掉在地上，撒得到处都是，乐荻沉默了片刻，蹲身捡起资料。
今日不行，他明日再来。
“乐荻，是吗？”宋晓走到乐荻身边，弯腰捡起一张资料仔细翻看。
合上资料，宋晓温声道，“你今天出了车祸？”
被人跟踪了？
乐荻抬起头，双眸如瀚海一般深邃瑰丽，似有宝珠点缀其中。
宋晓柔媚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艳。
眼前的女子，一头黑色齐耳短发，长着一张巴掌大小的瓜子脸，姿容秀丽。
没有敌意的陌生人。
乐荻垂眸继续捡资料，拣好后乐荻站起身来。
“宋…宋总监……”几位面试官局促地站在宋晓面前，
看清乐荻面容时，几面试官面容呆滞。
大厅里何时来了这样一个气质容貌双佳的美貌少年？！
方才将乐荻的面试资料扔在地上的那位微胖的面试官更是张大了嘴，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乐荻，我是昊宇公司的财务总监……昊宇愿意等你毕业……我会让人给你单独开一个新的工作室，不知你意下如何？”
一个新人，一来便有了工作室！
人群一下炸了起来。
找到了？
寒鸦垂眸看着一层大厅的热闹情景，心里略为不爽——宋晓似乎十分关注那个男孩。
在九楼的另一边，轩辕帝鸿眉头紧皱。
乐荻身上有让他魂牵梦萦的熟悉味道。
名声响彻中原大地的紫衣是男人？
不，她不是。
他曾拥她入怀，她的身躯不同于男人的刚正，是女子独有的柔软。
难道是在轮回转世中，变了性别？
轩辕文隽皱眉不语。
那时，每天晚上，他都会带着几个侍卫守在她的帐篷外，待她睡下后，便命人去摘她的面具。
“混蛋！”两个带刀侍卫取了半天也没取下来，有人的手朝紫衣光滑的脖颈伸去，轩辕帝鸿呆了呆，猛地抬腿一脚踹在那侍卫身上，“狗东西！”
意识到猥琐侍卫干了什么，轩辕帝鸿怒发冲冠。
拔了紫衣的配剑，一剑捅了那个胆敢亵渎紫衣的侍卫。
另一个侍卫吓得跌在地上。
轩辕帝鸿俯视着被他踹在地上的侍卫，目若寒星，气势凌人。
那侍卫白着脸狼狈地逃走。
躲在暗处的韩鸦悄悄松了口气。
轩辕帝鸿虽然性情大变，但心里到底还留存着善良。
四野只能听见风呜呜吹的声音。
轩辕帝鸿站在紫衣面前，像个被戳破的气球，气势全无，“对不起，他们欺负你……对不起……”
忏悔的话，在伤害面前，永远苍白无力。
重复几遍后，轩辕帝鸿蔫了，默默流泪道，“我大概就是这样一个讨厌鬼，所以他们都恨我，都不要我，呜呜，”
看着轩辕帝鸿边哭，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泣，韩鸦心里也不是滋味。
说起来，轩辕帝鸿何其无辜？
不过是冠了轩辕的姓，却要躲一辈子的追杀……
“都恨你，都讨厌你……呵，小家伙，你可听过一句话？”
不知何时紫衣醒了。
“什么话？”
拾起地上的剑，插进刀鞘，紫衣望着反着紫光的刀鞘，幽幽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话轩辕帝鸿听懂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可孤身上没有玉。”
韩鸦心里一阵阵发凉。
你没有玉……可你本身就是玉。
“我要走了，”紫衣收了剑。
待你死时，恶鬼临身，我再过来捉鬼。
要走？
紫衣乌黑的长发和袍角散在空中，轩辕帝鸿突然伸手拽住她的长发，没能抓住，轩辕帝鸿尖声质问道，“你要走？”
“孤不准你走！”
轩辕帝鸿追了上去，拉着紫衣袍角，满眼泪花，却倔强地抿着唇不让它滚落。
“你若敢走，孤便命人杀尽这流放之地的人！”
紫衣脚步不停。
轩辕帝鸿五官微微扭曲，“孤知道这流放之地的人，十有八九都是你救回来的，你若敢离开孤，孤便叫韩鸦杀光这里的所有人！他们都是你救回来的，你忍心看着他们最后因你而死吗？！”
轩辕帝鸿森寒的目光落在韩鸦藏身之处。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躲在暗处。
韩鸦既震惊轩辕帝鸿的敏锐，又震惊他的表现。
残忍，霸道，血腥，果决，轩辕帝鸿一样不缺……
这样的人，天生便是帝王。
紫衣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饶有兴趣地看着瞠大双眼的轩辕帝鸿。
轩辕帝鸿以流放区里人类的性命相要挟她，是因为他看到她救人。
他赌她不忍心。
紫衣莞尔一笑。
他却不知，她救了这些人，并非出于好心。
这里的人，存活下来的，都是穷凶极恶的恶人。
她救他们回来，是因为，她需要他们的恶意。
当他们的恶意充盈到一定程度，便能养出刚煞之气。
煞气冲天的地儿适合恶鬼居住。
那个趁她不备，从二次元空间逃出来的恶鬼。
遇到轩辕帝鸿，她是非常开心的。
因为轩辕帝鸿是天生的天煞体，天煞体黑化以后，释放出来的煞气是普通恶人无法比拟的。
如今的轩辕帝鸿还是太弱了，看他这些日子的表现，他的性格和脾气都还太软棉。
她想去其他地方找找线索。
轩辕帝鸿刚才的话却改变了她的想法。
她应该安心呆在轩辕帝鸿身边，等待恶鬼自己上门！
更何况，能亲眼见到天煞体泯灭自身人性，黑化成煞神。
此等情景，万年难得一见。
那就等等吧，反正啊，还有大把的时光。
紫衣抱剑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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