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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瞭望塔


苍柏镇是神农架要冲,虽然规模比普通的村子还小,却是进山的必经之路,四周群峰耸立,松杉繁盛峥嵘,从这里出发再往燕子垭走,全是被原始森林覆盖的危崖险壁,那就不再有常规意义上的“路”了。

司马灰三人这趟进山探秘,尽量不与外人接触,免得暴露行踪惹来麻烦,可没有当地向导或详细地图,想进入没有人迹的深山绝非易事,因此要先到镇子上寻访白团长。

那位白团长是刘坏水的亲外甥,以前做过铁道兵的团长,按行政级别来说属于县团级干部,“文革”前转业到了地方,如今是县革委会的“一把手”,只要他肯提供帮助,就能为三人解决很多困难,却没想到镇子上不见一个人影,家家都是关门闭户。

司马灰和罗大舌头都有行军侦察的经验,四处察看了一番,发现地面有积灰,灶头都是冷的,像样的家什也被搬了一空,看来镇上的人在几天前就已经全部撤离了,原因则不得而知。

此刻天色渐黑,三人只好翻墙跳到一处民房里,抱捆柴火点起灶头,烧了锅热水,胡乱吃了几口干粮准备过夜。

入夜后气温又降低了很多,深山里的镇子也没通电,到处黑咕隆咚,不时有山风掠过,远远能听到镇外松涛之声苍劲沉郁,司马灰等人大惊小险的经历了无数,也不太在乎这种情况,他看胜香邻服过草药后,气色已大为好转,更是放心多了,就同二人凑在炉火前取暖说话。

罗大舌头算盘打得挺好,还以为找到当地领导,最起码能管顿热乎饭菜,有道是入乡随俗,林区里山货最多,怎么还不给掂排个“香菇炖土鸡、岩耳炒腊肉、泡菜懒豆腐”什么的,没想到扑了个空,只能接着啃干饼子,心里别提多泄气了,可说来也怪,镇子上的人都跑哪儿去了?

司马灰叼着烟说:“早知道就该问问那位赶车的老兵,当时只顾着问他深山林场的情况,谁也没想到镇子里会是这样,不过要是真有大事发生,那老兵肯定不会不提醒咱们。”

三人商量了几句,都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理会山里发生了什么,明天按照原定计划,直接进山也就是了,随即谈及此行的目标。

司马灰通过在罗布泊望远镜中发现的各个线索,特别是破译夏朝龙印的密码本,了解到有一个失落于史料之外的古代文明,它起源于被禹王锁在地底的鬼奴,后世分支衍于各地,包括古西域吐火罗人,以及缅甸灭火国等,都具有浓厚孤立的神秘色彩,可以统称为“拜蛇人”。

拜蛇人将大量神秘离奇的传说凿刻于地底密室的石壁之上,根据司马灰等人的理解,这些传说大致是禹王碑沉入了地下深渊,从此永不出世,拜蛇人却一直妄想将它找出来,奈何天数极高,地数极深,渊渊渺渺,凡人不可通达。

根据拜蛇人的记载,想找到深渊里的禹王碑,必须先找到一个被称为天匦的物体。这个诡异的不明器物,大概从神农时代就已经有了,经过司马灰等人的前期考证,最后一个见过它的人,也许还是春秋战国时期的楚幽王,从那之后的两千多年,这个比古老年代更为古老的谜,便一直沉睡在神农架。

罗大舌头听司马灰说了这些事,抖机灵猜测说:“那个七分好像鬼,剩下三分也不怎么像人的‘绿色坟墓’,会不会是古代的拜蛇人?”

司马灰摇头否定:“‘绿色坟墓’没有能力直接辨识夏朝龙印,所以不像是早已消亡千年的拜蛇人,眼下这个幽灵的真实身份与面目依然悬而未解,但它即使真是个‘鬼’,也应该有个身份才对。”

三人均感此事诡秘叵测,但为了复仇与救赎,只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继续追寻谜底,也做好了应对一切变故的心理准备,当晚宿在苍柏镇,第二天天还没亮,司马灰就起身到附近的民宅里走了一遍,没有找到猎枪,随手顺了些盐和松油,又留了两元钱压在灯台底下,同其余二人收拾齐整,打上绑腿徒步进入深山。

这三个人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大致方向还不会搞错,首先要翻越海拔最高的主峰神农顶,再经燕子垭进入原始森林。至于怎样才能在阴河谷里找到隧洞,则需要到山里详细勘察。

神农架的大山险峻绮丽,辽阔的群峰巍峨起伏,重重叠叠约有数十层之多,山上生满了冷杉、箭竹和高山杜鹃,深秋时层林尽染,遍地都是枯枝落叶,溪流瀑布也多,几乎每条山谷里都有清澈见底的溪水,过了苍柏镇就是没有人烟的原始森林,越往里走越深,渊涧幽深,蓊岭郁葱,各类毒物和野兽出没频繁。

司马灰在缅甸钻的都是热带丛林,从未进过神农架这种原始森林,他只知道神农顶海拔三千多米,是大巴山脉东端最高的主峰,可进来之后才发现周围的山峰都差不多,形势参差起伏,搞不清哪一座才是神农顶,另外这深山老林里奇峰耸峙、幽壑纵横,许多地方无路可走,明明认准了方向也过不去,绕了半天全在兜圈子。

三个人只能凭借以往的经验,循着绵延起伏的山势不断向里走,接连在山沟里钻了两天,也不知绕了多少弯路,终于看到林海深处有座形如屋脊的高峰,环视四周,好像其余的山都没有它高,估计那里就是神农架的主峰了,即便不是,也可以攀到峰顶俯瞰地形。

但密林中没有路径,周围全是密密匝匝的大树,海拔低的山沟里是冷杉,高处则是齐刷刷的原始箭竹,粗壮高大,竹节上布满了尖刺,猿猱也无从攀缘,各种植物在不同的高度间互相依附,交织成了一道接一道的巨网,根本没有容人穿行的缝隙,猎刀的作用完全发挥不出来,如果遇到长得不太高的杉树,还可以从枝干上攀过去,实在无路可走时,也只有拨开低处的灌木或草丛往前爬,人体自身的定位系统很快就乱了套,必须不断依靠指北针校正方位,使行进速度变得格外缓慢。

这样在密林里走了一段,面前的草丛里突然惊出几只雉鸡,拖着长长的尾翼扑腾起半人多高,司马灰和罗大舌头知道这东西跑得奇快,落在灌木茂密的地方就没处捉了,但飞腾时却较为笨拙,二人眼疾手快,瞅准雉鸡由半空下落的时机,蹿上去分别擒住一只,拎到溪边洗剥干净,让胜香邻就地笼了堆火,穿在树枝上来回翻烤。

司马灰等人明知道这样做容易引来深山里的大兽,却实在抵挡不了野味的诱惑,又自恃身边带有信号烛,即使遇到最难对付的豹子或野人,也有把握将其驱退。

罗大舌头更是迫不及待,眼看雉鸡已经“吱吱”冒油了,也顾不得烫手,连皮带肉撕下来一块就往嘴里塞,结果烫着了舌头,忍不住就想叫疼。

司马灰警惕性很高,忽然察觉到密林深处有阵异响传来,立刻抬手按在罗大舌头嘴上,没让他发出声音,胜香邻也在同时推起泥土,压灭了地上的火堆。

罗大舌头也听到树丛后有“嘎吱嘎吱”踩踏落叶的响声,好像是什么野兽循着气息而来,他忙把烤熟的半只雉鸡塞入怀中,随即探出臂膀拽出弧刃猎刀。

这时从几棵高大的冷杉背后,忽地蹿出一条尖耳长吻的黑背猎犬,体形颀长硕大,神情沉着锐利,一声不发地蹲在地上紧紧盯着司马灰等人。

司马灰看出这是条训练有素的猎犬,当即站定了脚步,同其余两个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没有轻举妄动。

树丛后随即又快步走出三个人来,当先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肤色黑里透红,长得虎头虎脑,手里拎着一杆土铳,腰上挂着药葫芦和柴刀,像是山里的猎户,他身后是个穿着军装的年轻姑娘,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乌溜溜的一双大眼颇有神采,背有行李和水壶,腰里扎了武装带,却没配枪。跟在最后边的瘦弱男子,则是林场里常见的知青模样,看岁数也不大,鼻梁上架着酒瓶子底儿似的近视眼镜,衣服洗得都发白了,补丁摞着补丁,也带了打猎用的土铳,身上还背有一部老式无线电,刚才可能走得太急了,累得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呼呼直喘。

那猎户模样的少年总皱着个小眉头,说话特别冲,他恼怒地打量了司马灰三人一番,转头对女兵说:“姐,就是他们在这儿放火!”

司马灰使个眼色让罗大舌头悄悄将猎刀收回去,然后向对方解释说:“别误会,我们都是过路的,看见这林子里冒烟,就赶紧过来把火扑灭了……”

那女兵看罗大舌头嘴里还塞着鸡肉,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直接询问司马灰:“你们是哪个单位的?知道在林区使用明火有多危险吗?”

司马灰还是按先前编好的话来应付,自称是考古队的人,要到大神农架原始森林里找古生物化石,并且出示了工作证和两封信件,表示自己跟县上的领导相识。

那少年猎户还是不依不饶,而女兵看过司马灰的证件,没发现有可疑的地方,也就没再追究点火的事情,她说:“这里还是神农架的前山,阴河谷又叫阴峪海,位于主峰西北侧,密林中经常有驴头狼出没,那东西体形和驴子差不多大小,头部很像驴,却长着四只狼一般的利爪,尾巴又粗又长,行走如飞,生性凶猛残忍,在找不到食物时就伤害牲畜,甚至吃人,你们没带猎枪防身,想翻过燕子垭去那片原始森林找化石,未免太冒险了。”

司马灰连连点头,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他对这女兵一行人的去向也有些好奇,因为看不出对方是在执行什么任务,但有猎户和当地林场的知青同行,料来不会是机密的军事行动,经过一番探问,才知道这个编制非常特殊的小组,是要前往大神农架主峰神农顶北坡的瞭望塔,那座瞭望塔高约40米,上面设有防火观察所和通信站,站在塔上向四周眺望,可将千里林海尽收眼底,是整个神农架的制高点,距离后山的燕子垭也不算太远,可以顺路将考古队带过去。

司马灰当然是求之不得,出发前他向那女兵打听:“为什么山底下的镇子里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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