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箱中女仙
按照老蛇口中的说法,先前的情形是照幽灯烛飘忽欲灭,洞底有阵阴风裹着一道黑气涌出,铜盒周围转瞬间就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在函洞前的灯烛却仍然亮着。老蛇在黑暗中遇到了一个说出暗号的人,只得舍命抢出遗骸,可从一团漆黑的地方逃到光亮处,当时距离他最近的人就是司马灰,此外绝不会有其余的人存在。老蛇以为自己一直被组织利用,然后又要被除掉灭口,不禁恼羞成怒。但他察觉打开楚幽王的铜盒之后,一定出现了什么要命的东西,当即忍了口气,先行逃到函洞里避祸。他说到此处,便沉默不语,只伏在兽俑后边紧紧盯着司马灰,似是在等待回应。漆黑的楚载洞室内顿时陷入了寂静。
司马灰寻思前后经过,如果老蛇所言不假,在铜盒附近发出暗号的人应该是“绿色坟墓”。因为这种诡异的情形他在黄金蜘蛛城也遇到过,只是没想到由缅甸丛林到神农架洞穴,竟从未摆脱掉这个幽灵。不过,楚幽王铜盒里的遗骸,其实就是一些地脉深处蕴藏的黄金水晶,“绿色坟墓”为什么会指引土贼把遗骸带到这里?铜盒上的诅咒表明凡是窥探遗骸之人都会立刻死亡,揭开铜盒后也的确像有阴魂出现,罗大舌头就因此猝然而死。可为什么函洞里静得出奇,莫非这楚载真能镇鬼?
自从打开铜盒之后,各种怪事便接二连三地出现。司马灰找不到任何头绪,恰似置身于重重迷雾之中。眼下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大致方向没错:古人从地底发掘出遗骸的神秘物体,必然是接触谜底的大门。如今只有设法夺回遗骸,再从楚载函洞中脱身,继而寻找进入阴山地脉的途径。但前提是得先解决掉这个犹如行尸的土贼。司马灰心知此人手段高强,此时大敌当前,他不敢稍有放松,也盯住了对方的身形。
二学生看出局势将变,唯恐众人在黑暗中行动不便,急忙点了根火把,将洞室内的铜灯引燃。
老蛇虽然身怀异术,却毕竟是个一辈子没离开过深山老林的采药人,眼光见识甚为短浅,认定发出暗号之人就是司马灰,又见对方始终一声不响,更以为是默认了,不免恨得咬牙切齿。他心知此番在劫难逃,可就算所有人都得困死在地下,也得亲手掐死这几个才闭得上眼,于是暗运气息,只听他头颈、胸腰、肩臂、肘弯、腿膝、足踝之间,陆续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微响声,一股尸气自上到下行遍了全身。
司马灰等人知道一场殊死搏斗迫在眉睫。他此前见识过这土贼的身手,对方精壮彪悍,行动之际舒展如鹰、矫捷如猿,如果无法用枪支将其迅速射杀,则很难避免己方出现伤亡。
众人皆是全身紧绷,同时退后几步,背倚函壁作为依托。司马灰刚退到函洞边缘,忽觉脖梗子汗毛发奓,身后有阵阴寒透入骨缝。他快速转头察看,矿灯光束照到漆黑的函洞里,就见洞中出现了一个头戴“Pith Helmet”的人。这时,对方也在抬头向他看来,两人脸对着脸距离不到数米。司马灰恍恍惚惚看到了那人的脸孔,心中猛地一颤:“这个人……是我?”
函洞里面一片漆黑,司马灰虽以矿灯照明,视线也仍是十分模糊,他与那人之间又隔着几尊横倒挡路的兽俑,所以完全看不清对方面目,只能分辨出对方头上戴有“Pith Helmet”。这种法国的软木头盔,形状非常特殊,除了罗布泊考古队的三个幸存者之外,整个山区不太可能再有第四个人佩戴了。那出现在函洞中的人又会是谁?司马灰想起在铜盒旁灵魂出窍般的经历,兀自心有余悸。他记得曾听宋地球讲过一件事,西人弗洛伊德者,以精神分析著称于世,据其所言,所谓“精神”一词特指“感觉、知觉和意识”,而人之精神中除“自我”之外,潜意识中尚有“本我”及“超我”存在。
司马灰当时只不过随便听了这么一耳朵,至今未解其意,以为这跟中国传统观念中的人有三魂七魄之说相似。有道是“魂魄聚而为精神”,一旦精散神离即成超我,也就是在特定状态下会出现另一个自己。或许是打开铜盒之后有一部分魂魄离开了躯壳,逐渐变成了实体?又或许函洞里的人……是横尸就地的罗大舌头?再不然便是精怪托化人形?可不管发生的是哪种情况,都足以使人毛骨悚然。
司马灰知道世事变怪无常,没看清楚那人的面目之前,一切皆是无根无凭的揣测,心说:老子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当即壮着胆子用手转动矿灯,将光圈聚拢照向对面。但照明距离在二十米左右的光束,照进函洞里就像被一道黑气挡住,眼前再也看不到什么了。可是司马灰能感觉到其中有些东西在动,却受到函壁阻挡难以进入。
老蛇看到司马灰转头望向函洞,注意力有所分散,便想出其不意从兽俑后跃起直扑过来。奈何函洞中陈列着几具照幽铜灯,二学生手持火把逐个点燃了石室中的巨烛,照得附近通明如昼,他一旦暴露就会变成活靶子,处在霰弹枪的射程之内,空有满身本事也施展不得。老蛇不禁恨得牙根儿发痒,窥着二学生正探身引燃灯烛,便暗中摸到一截断落的铜戈,对准二学生猛然掷出。
司马灰耳听身后有“呜呜”破空之声,立即回过头来察看。胜香邻和高思扬虽然一直盯着老蛇,却也没想到这土贼突然发难,惊呼之声未及出口,铜戈就已飞到了二学生身前。
二学生吓得面无人色,两腿一软瘫在了地上。那半截铜戈擦着他的肩膀撞到了墙上,连衣服带皮肉撕开了一条口子。要不是老蛇不敢从兽俑后显露身形,铜戈早就当场将二学生贯胸洞穿了。青铜戈头势大力沉,重重撞在岩壁上,直撞得碎石飞溅,刻有浮雕的古砖崩落了几块,碎石连同戈头纷纷掉落在地。司马灰和另外两人离得虽远,脸上也都被碎石溅到,感觉隐隐生疼。想不到这土贼竟有如此臂力,也不免为之骇异。
司马灰担心对方故技重施,挥手让胜香邻等人先躲到照幽铜灯底部。几人刚伏下就瞥见壁上石砖崩落处古彩斑斓。原来雕刻图案的砖墙下,还隐有一层壁画,仿佛预示着揭开楚幽王铜盒后将会发生的怪事。
古楚人喜好行巫问鬼,勾勒描绘在帛衣、棺椁的画卷极尽诡谲莫测之能。《楚辞》中有名篇《天问》,即是屈原目睹过楚国辉煌绮丽的壁画后对壁问天。他提出的种种疑问包含“天地万象之理,暗合神奇鬼怪之说”,素有“千古万古至奇”之称,由此可以想象楚人壁画的神异之处。而这函壁砖石后显露出来的彩绘,是以龟龙之兽为载,那具遗骸就放于它背负的洞穴内部,外围则有许多形态缥缈的女子,也不知道是人是鬼,可能更近乎敦煌壁画中“飞天”一类的女仙。她们寄身于形状奇特的箱体之内,出没在黑雾中半隐半现,充满了诡秘古怪的妖邪气息。
司马灰和胜香邻对望一眼,两人均感那函室内层的壁画内容很是神秘,可能与“遗骸、楚载、阴山”等诸多悬疑有关。但绝大部分壁画被刻有浮雕的砖石封住,能看到的仅是一小部分。壁画中描绘的事件年代古老,叙述又极为离奇,一时间根本看不明白。
司马灰也清楚,附近还有强敌窥伺,顾不得再往壁画上多看一眼,同其余几人打个手势,端着枪支绕过照幽铜灯,缓缓向老蛇藏身之处围拢。二学生从罗大舌头的尸身上摘下双管猎熊枪,猫腰跟在司马灰身后,准备同老蛇拼个你死我活。此人虽然手段了得,却毕竟只是深山里采药的猎户,仅具匹夫之勇,对付凶禽猛兽尚可。而司马灰等人都有枪支,只要稳住阵脚,采取分进合击的正确战术,也尽可以在狭窄的洞室内将这土贼置于死地。
老蛇眼见无隙可乘,看来想拽上一两个垫背的也难办到,心下越发焦躁。他寻思与其让这伙人弄死,或是被拿住了受辱,倒不如舍命钻出洞去,横竖不过一死,就将遗骸抱在身前,一步步挪向洞口。
司马灰知道这遗骸极其重要,说不定能将阴峪海下的众多谜团连接成线,因此投鼠忌器,只好尽量与那土贼周旋,开枪射击时不得不避过遗骸。枪弹打到墙壁上,不断有砖石塌落在地上,暴露了更多的巫楚壁画。
老蛇迂回退至他先前爬进来的函洞旁边,寻思虽然不能直接弄死这伙人,但可以把遗骸里的秘密永远埋没,心底不免有几分报复的快意。但他忽然发觉后边似乎有人,回头看过去顿时吃了一惊,只见那已经死掉的罗大舌头黑着个脸,像尊铁塔般站在自己身后。
老蛇早些年做过挖坟抠宝的土贼,骤然见了这等情形,不由得一阵战栗,低声叫道:“尸起?”罗大舌头却一语不发,手中猎刀迅雷闪电般迎头劈下。老蛇猝不及防,竟被一刀剁翻,伤口连头带肩,脸颊上的猿皮都被削掉了一片。他哪里还敢停留,放手抛下遗骸,就地翻身滚开,头也不回地钻进洞中,眨眼间没了踪影。
那土贼被吓得不轻,司马灰等人的惊骇之情更是难以言说,都愣在原地望着罗大舌头。众人感觉陷入了一个逃不脱的生死轮回,面对着一个永远猜不透的恐怖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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