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好孩子
长阳侯到书房。差人进来研墨, 他斟酌着字句便给郑山辞写信,写完后说道:“你去问问二少爷, 有什么话跟山辞说的, 这样一并寄过去。”
“是,侯爷。”
侍从应了一声,他到了虞澜意的屋子外边把长阳侯的话告诉给虞澜意。
金云把门打开, “你先进来吧, 外边冷着,少爷要寄的信有些多。”
侍从走进屋子里暖和多了。虞澜意打开了一个箱子, 把自己写的十几封信都拿出来, 他嘟囔道:“雪太厚了, 还不知道寄过去是什么时候了。就是这些了。”
侍从凝噎, 拿着虞澜意的十几封信走了。
虞澜意眼尖看见侍从手里还有一封信, 他问道:“这还有封信, 府上谁要寄?”
“侯爷给二姑爷写了一封信。”
虞澜意听了一撇嘴,让侍从退下了。他坐在椅子上,不去看话本, 只说:“父亲真是的, 我去新奉县也没见给我写什么信, 现今郑山辞出风头, 让他长脸了,这就去写信,父亲是个势利眼。”
金云忙把门关上, “少爷, 您这是说什么话, 侯爷一向不爱说什么, 只怕想说的话, 都让夫郎写信写给您了。要说姑爷的事,少爷您不高兴么?”
虞澜意唇角不由上扬,“这、我当然高兴了,这被陛下下旨赏赐的事,定是全京城的官员都知晓了,我面上也有面子。但跟父亲的高兴不一样。”
金云:“当然不一样了,少爷为姑爷高兴是夫郎对相公的高兴,侯爷为姑爷高兴是岳父对儿婿的高兴。”
虞澜意瞪他,“这时候你又会说话啦。”
……
新奉县
郑山辞在官袍里面穿了棉袄,天太冷了,他坐在屋子里已经不想出门了。
谭和:“郑大人,黏土砖这事已经办妥了,高家主家有亲戚就是做黏土砖生意的,他说,既是郑大人想要,成本价卖给县衙。”
郑山辞:“好,这家伙倒是识相,免不得过年要请一请这高家主。”
新奉县的世家现下是没心气了,他们愿意为县衙办事,郑山辞还是要有所表示,安抚为主,别让他们跑到其他地方去了。这些世家在新奉县扎根许久了,牵一发动全身。戚家跟程家是做事太过了,郑山辞不得不拿他们。
余下的几家知情识趣,郑山辞也不会赶尽杀绝。
“郑大人,那我先去忙了。”
郑山辞应了一声,说道:“你在外行走,注意保重身体,免得受了风寒。”
谭和一愣,眼中泛着暖意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当下还不能修房子,地下的土都是冻着的,还是等春天雪化了再去修,事半功倍。户房把今年县衙 开销和收账计算好了,郑山辞拿着账本看。
县衙大抵是没什么开销,最大的开销就是给衙役、胥吏、门子、民壮、轿夫、仵作的薪水。衙役这些并非是朝廷委派的,要由地方衙门自掏腰包。还有几笔款子,是郑山辞邀商人们吃饭的公款,当然除了郑山辞之外,江主簿跟朱典史也有几笔款子是为了公务请人吃饭的人情往来。
对比之前的账本倒是少了许多。
余下的还有县衙建筑修缮、日常办公所需要的笔墨纸砚、膳堂的费用、县衙马车到购置维护,出行的费用。
简单的说就是三公消费跟薪水。公款吃喝、公车消费、公费出差。
地方衙门每年算账后,都要封口存放,把十分之六的钱上交给朝廷,自己留四分。郑山辞这次要去一趟户房,他要看着封口。
户房的人把今年最后的一笔款子算完,现在是闲下来了。郑山辞走进户房,他们忙不迭行礼。
“免了,我看看给朝廷的钱。”
几个书吏抬了箱子过来,郑山辞打开箱子看了,让人把银子拿出来直到看到底才放心。因为之前有县令不仔细让底下的人糊弄了,这箱子只有上面有银子,下面全是石头,这还抬到京城去了。等户部的官员清点时,才把这事露了出来。
郑山辞检查完了,让户房的人封口。
“郑大人,已经封口了,现下是派人送到青州去么?”户房的人问。应州里没给具体的日子,往常他们送的要迟一些。去年郑大人刚来,县衙里也没什么营生,今年县衙营生多了,这装银子的箱子肉眼可见的变多了,比去年多了六个箱子。
他们也是卯足了劲,今年县衙的收账多,他们不是青州的倒数第一了,现今他们把银子送到青州去也是有脸的。
“今天天气晚了,明儿再送去。”
“是,郑大人。”
郑山辞从县衙里下值后便回家去了。县衙里的人也是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朱典史身强体壮,大抵没什么官架子,还非要坐马车回去。
江主簿跟丁宣、谭和他们这样的文官是受不得寒的,他们坐着马车互相道好便走了。
“朱大人,您说郑大人过年会给我们多少银子?”一个衙役问道。
朱典史伸出手,大力拍他的背,笑骂:“你整日就惦记这几个钱,郑大人还会少了你么?瞧你那点出息。”
“这不是想朱大人漏点消息出来,小的们好心里有数。”
“老子都不知道,还漏给你们,一边去。”朱典史踹了衙役一脚,倒也没使劲,只是玩笑。
“朱大人,你改明儿去问问郑大人。”
朱典史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要我去打头阵,就这几天的事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反正我是不去的,为这事找郑大人,我嫌丢人。”
郑山辞回到家里正好碰上宋大夫给林哥儿诊脉,现在是已经显怀了,林哥儿的气色还好,看见郑山辞眼里还带笑,“山辞下值回来了?”
宋大夫给郑山辞见礼。
郑山辞虚扶了一把宋大夫,叫了一声大嫂,他问,“怎地没看见大哥跟清音?”
以往这两个人都是在林哥儿的房里。
“食肆里忙,又是过年要算账了,你大哥是个糊涂的,还要清音去帮着对账,两个人都出去了。我在府上有人伺候,再说宋大夫都是顶熟悉的人了,没什么好担忧的。”
郑山辞颔首,“大嫂说这话也是。”
“山辞,让宋大夫也给你瞧瞧。”林哥儿笑道,“趁宋大夫还在这,一并看去。”
“大嫂说的是。”
郑山辞对自己的身体还是看重的,不能现在就身子差了,他还年轻。他坐在椅子任由宋大夫诊脉。
半晌,宋大夫挼着胡子笑道,“郑大人年轻力壮,脉搏有力,身体好着,只是夜里应当是有些浮躁,郑大人是不是难眠?”
郑山辞还有些尴尬,“是有些难以入眠。”
“肝火太旺了,不过郑大人还年轻,这也是正常的,吃几副败火的药就成了,没什么大问题。”
郑山辞害臊,他让旺福把宋大夫送出去。自己在林哥儿这也没什么脸待了。
“大嫂,那我先回去了。若是你有什么事,差人告诉我。”
林哥儿:“你去忙吧。”
郑山辞端着温润如玉的模样向林哥儿拱手离开了。
郑山辞大抵还是不好意思,过了几日才缓过来了。
过年县衙要放假,郑山辞到了下午就把县衙的人召集起来,让户房的人抬了装银子的箱子过来。虽说要给朝廷交十分之六,但还有四分是自留的,今年赚得多,县衙里的钱还是多的。
郑山辞照例说了一些场面话,话锋一转就说道发钱过年的事,“每个人二两银子,棉衣两件,三桶油四罐辣酱,两坛烈酒,等会户房的人按照名字来发东西。”
“多谢郑大人!”他们大声喊道。
人群有些躁动,但郑山辞还在这里,他们就压着兴奋,只是眼睛是亮着的,脸上也充满了笑容。郑山辞看了一眼,轻轻一笑,知晓他们的性子,他说完便走了。
“二两银子,这拿回家去,家里媳妇要高兴了。”一个年轻的衙役立马跑到户房那排队。
“再加上今年赚的银子,我今年拢共赚了十两银子了,膳堂还时不时吃肉、有水果拿。我把水果留着带回去给家里的妻儿吃。打牙祭就去郑家食肆也不贵,今儿领了钱,我就带家里的人去郑家食肆吃饭。”
这几天县衙放年假了,郑山辞回到家里跟郑山成、郑清音一块吃饭,林哥儿不好动,吃饭后他们就陪着林哥儿说话。
“爹他们还来信了,让家里的侍从写的。”郑山辞说。
林哥儿问道,“怎么说的?”
“派过去的人要等院子修好了才回来,屋子已是修好了,侍从留了一个人在那边伺候,其余的都回来了。他们说过得挺好的,就是觉新奉县太远了,已经在清乡村住惯了。”郑山辞看见这信件心里也惆怅,他还未见过郑父跟郑夫郎。
在记忆中都是两个和善的人。
若是任期满了能回京城,郑山辞想让马车快些走,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绕一下路,去看看郑父跟郑夫郎,他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爹跟阿爹好就好。”郑山成听了这话心里也高兴。
“对了,信中还提到了大嫂的娘家,他们过得也不错,让大嫂你别担心。”
林哥儿心下松口气,“难为爹跟阿爹还记挂着我的娘家,等把孩子生下来,我们还是要回去一趟。”
郑山成:“这是应该的。”
他是家中的长子,弟弟在地方做官,要管这么大一个县,没什么空闲的时候,他给家里尽孝本就是应该的。
郑清音听了这话,心中坚定,他说道,“到时候我也要回去看看爹跟阿爹。”
郑山辞除了接了清乡村的信,还接了虞澜意的信,这都是虞澜意在回京的路上写的,他到了一处驿站便写信寄给郑山辞。
郑山辞回了屋,拆开虞澜意给他的信看。
大都是虞澜意在路上的一些见闻,还有他的吐槽跟一些思念,那一些思念丝丝缕缕的缠着郑山辞,最后虞澜意落笔写到月季花开了。
郑山辞想象到虞澜意在驿站里提笔写信,抓耳挠腮的模样,最后不知如何收尾,抬头看见了窗外的月季花开了,随笔就写下了。
他又把信件看了一遍才放好,提笔给虞澜意回信。
天色太晚了,只能等明天把信寄出去。
他想念虞澜意。
无关欲念,心火难眠。
新年临近,不少人都要置办年货了。新奉县的百姓们早早就来集市买年货,玻璃厂跟香水厂是在秋天开的,招了一些人来做工,年假也是比照着县衙的年假,他们手里都有闲钱来买年货。房屋倒塌的人,如今暂时住在县衙的空房里,得知郑大人还要给他们修房子,只需出极低的价格,或是帮着干活,他们本来心里还苦着,立马就欢喜起来。
还有几家人被选上去香水厂跟玻璃厂,他们心里就更感激郑山辞了。选人是没有什么内幕的,只他们想着有了郑大人才有香水厂跟玻璃厂,心里感念万分。
自打郑大人来了,新奉县过的都是好日子。
王全是上战场瘸了腿的,他在榨油厂干活卖力,现在已经混成了一个小管事,如今他正带着他的媳妇来买年货。腰包里有银子了,就是腿瘸了也不碍事。在榨油厂的人大都是从战场退下来的人,他们互相说着话,理解对方,王全心里更妥帖了。
新奉县离边疆近,有些士兵不好归乡就是停留在新奉县,在这办军籍,在这儿挺好的,王全这样想着。
“买副春联回去贴,还有酒水,你爱喝的,过年还是要喝点。”王全的媳妇说。
其余的人也是一拥而上在集市里挑东西,新奉县的稀罕玩意儿跟吃食都多了,徐家主趁机在新奉县跟岚县都开了几家杂货铺子,生意不错。价格实惠,薄利多销,走的是量。
关老板跟钱老板承包了青州一些县衙修路的工程,他们在新奉县买的丝绸跟烈酒在其余的地方都是卖得好好的,等冬天过去,他们还打算派人来新奉县进货。
这几个大款,郑山辞还是看重的。等他们明年来了,免不得要带他们去看看香水厂跟玻璃厂,玻璃厂除了造香水瓶外,还造了一些饰品。下一步郑山辞就打算造窗户了,安在县学里,郑山辞还没忘记,还有县里的学风问题。这一块刘教谕做得好,郑山辞便没有多加干预。
要过年了,郑山辞走出门,听见外边的欢声笑语,他唇角也带着笑。他看见街上的一个汉子背着背篓,一个哥儿想把买的猪肉放进背篓里。汉子嘟囔了一句什么,弯了膝盖,让哥儿够得着。
哥儿把猪肉放好了,伸出手打了一下汉子的肩膀。
郑山辞的唇角拉平了。
“二哥,去买年货了。”郑清音出门喊道。
郑山辞应了一声跟着郑清音一起去买年货。郑清音在家时,跟着林哥儿、郑夫郎买年货,他是知道买些什么的。去年还是跟着大嫂、二嫂一块买年货呢,今年只有二哥陪着一起买年货了。
买了年货,郑山辞觉得年味更重了,他跟着郑清音跑上跑下的。府邸的侍从们都发了两个月的月例,让他们也过一个好年。
……
京城里也是要过年的。自打郑山辞的事出了,武明帝让赏赐的人年后再出发去新奉县宣旨。虞澜意还嘀咕着,“我就在侯府,直接把赏赐给我就成了,我带回去给郑山辞。”
虞夫郎点了点虞澜意的额头,“陛下派了人去,您以为只是去宣旨么?”
虞澜意捂着额头,“那还能干什么,又不能吃喝。还要让郑山辞招待他,我带回去,免得让陛下派人再走一趟。”
虞夫郎也不跟小儿子计较,“总之陛下是个聪明人,这么做自有深意。”
虞澜意也不去揣测圣意了。虞夫郎正在看府上的账本,看得有些烦。虞澜意说道,“阿爹,让我看看。”
“给你看看,看得我头疼。”虞夫郎笑着把账本递给虞澜意,他也没指望虞澜意能看懂。虞澜意在家的时候他教了多回,结果虞澜意还是没学会,他就放弃了,只让他带了忠心的账房先生,还有把看账本的本事教给金云。
虞澜意看账本,“这笔账一万八千两。”
虞夫郎轻声应道,“好好好。”他没把虞澜意算的数字放在心上,把账本拿过来自己又开始算,结果发现自己算出来的数字跟虞澜意说的是一模一样的,一万八千两。
虞澜意翘着嘴,被虞夫郎敷衍的语气弄得有些不高兴。
虞夫郎不信,又算了一遍,还是一模一样的。
“好孩子,你现在已经会算账本了。”虞夫郎眼中含笑,伸出手把虞澜意揽过来,轻轻的拍他的后背。
虞澜意得意:“郑山辞教我算的。”
虞夫郎听了虞澜意的话,心中叹息,又欣慰。他教了千回万回没把澜意教会,还是二儿婿把他教会了。县衙里的事忙,山辞还有心来照顾澜意,虞夫郎从这句话便知两个人成亲后是好着的。澜意太难教了,让山辞费心了。
虞澜意想到什么有点难受,他把自己埋在虞夫郎的怀里,瓮声瓮气的说,“阿爹,我想他了。”
虞夫郎没想到两个人的感情这么深了,他安慰道,“过了年你便回去,只是要劳累一些。”为了保险起见,等郑山辞三年任期满了,虞夫郎还是打算让长阳侯去吏部走一走,探一探消息。
这孩子对郑山辞感情又深,是不能分开的。看这小年轻分开几个月这就想了。虞夫郎安抚的拍拍虞澜意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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