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事毕


虞澜意知道李御史的落脚之处后便按捺不住来寻他。

        门中还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程文面容隐忍,  心里越发对郑山辞不耻了,明知道自己得罪了李大人,  还让自家夫郎来这里受作践。

        屋内传来李御史的声音,  “虞少爷,您随便砸,别气坏了身子。我不知晓郑大人是您的夫婿,  竟是冲撞了。该打该打,  程家自作孽不可活,郑大人是替天行道,  是一个好官。我回京后写一道折子递呈给内阁,  郑大人治下严谨,  不畏强权。”

        程文听见里面的小哥儿冷哼一声,  “要你来写折子,  其他的人不会给陛下写折子不成。”

        “我本不想来说这一通的,  怕你回京胡说八道才来的。你自己想想,有没有腌臜事,不然我给父兄写一封信,  托刑部的人查一查你,  你看如何啊?”

        虞澜意砸累了,  坐在椅子上。李御史还不敢坐下,  只是站着,面上布满了汗水。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怎地没腌臜事了,  都藏着的,  谁也经不住查啊。他心中已然后悔了,  本来青州视察,  青州太守也给他几分薄面,  要归京去了。结果收到了程儒的一封信,便想去为程儒撑腰,这一去就跟郑山辞对上了。

        任谁知道这么一个芝麻小的官,他的夫郎还是长阳侯府的哥儿,还是大名鼎鼎的虞澜意。该是他一直在朝外视察,并未收到朝中的消息,生生的把自己给害了。

        这程儒真真是要害死我。

        “虞少爷,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我这不是还不知道郑大人是长阳侯的儿婿,您就大人有大人原谅则个。”李御史全然没了傲气,只有低声下气,他脑子灵光一闪说道:“我去同郑大人告歉,备上厚礼给郑大人赔礼道歉。”

        在门外的程文听了李大人低声下气的声音时,心里已是波涛汹涌了,听见长阳侯的儿婿时,程文的手指刺进了掌心里。他没曾想到郑山辞的来头这般大,这次为什么非要来新奉县不可。他低下头,也不想郑山辞为何让夫郎来找李大人了。这侯府的哥儿谁不敬让三分。

        虞澜意摆手:“郑山辞他不收礼,你那礼品我们也不稀罕。你去给郑山辞赔礼道歉,让他心里好受些。他胆儿小,要是知道你还要回京参他一本,我怕他睡不着。”

        李御史忙不迭应道:“好,我下午就去找郑大人赔礼道歉。”

        大门打开了,屋子里一片狼藉,虞澜意轻轻的挑眉:“这驿站的东西是新奉县的,李大人摔坏的东西记得赔偿。”

        李御史忙说:“是我摔坏的,我赔,我赔!”

        “虞少爷,您慢走。”李御史跟在虞澜意身后,殷勤的送他离开。

        等虞澜意坐上马车后,李御史才收了笑脸,一脸愁苦。他身上红色的官袍也不如昨天耀眼了,整个人臊眉耷眼的。他上楼去,让驿站的人先把屋子里摔烂的茶杯、花瓶、锤烂的桌子、缺腿的椅子换了。

        驿丞见了这惨状,瞠目结舌。

        “把这些东西换了,一块银锭拿好。”李御史心灰意冷的塞给驿丞一块银锭。

        “大人,这太……”驿丞的话还未说完,李御史便摆摆手不想再听了,让他下去。他正打算找另外一地自己待着,程文出声提醒。

        “李大人,家母让我来找你。”

        李御史这才把目光落在程文身上,他见了程文还有些不明所以,根本没把这个小辈想起来。程文便只好羞耻的爆出自己的名字:“我叫程文,是程家的二孙子。”

        “啊……”李御史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你祖父曾经给我说过。你是一个读书的好苗子,他还想看你科举下场取个好功名,让程家更上一层楼。”

        见程文黯淡的目光,李御史自知失言,“不提这些了,你来找我有何事?”

        "我如今是科考不成了,想找李大人想法子寻个差事做,只要能养家糊口便成了,我已不去想其他的了。"程文谦逊道。

        李御史今年四十来岁同程儒是忘年之交,交情很深,这是在程儒还是巡抚的时候。程儒退下来后,他还有些人脉,李御史同程儒便还在书信交谈,关系还是处着的。现今程儒成了阶下囚,还得罪了长阳侯府,李御史不想接这烫手山芋。

        “你是个好孩子,我如今也没什么好去处。你跟着你娘仔细找找,终究是读过书的人,找个私塾去做个私塾先生也是省得的,要么做个账房先生也能让你温饱可足。”

        科举不仅要学诗书,还要懂算术,所以认字懂算术又怎地会找不到出路。李御史也是人精,他想这程夫人是想他带着程文回京,寻个好去处。唉,这怎么可能。

        程文被李御史说得心中羞愧,依着礼数行礼后道一声谢,“多谢李大人指点,晚辈先回去了。”

        “你且去吧。你在门外也听见了,你们家的事是无可挽回了,此后好自为之。”

        程文脚步顿了顿,应了一声。

        他回了客栈,见了程夫人,把李御史的话告诉她。

        程夫人捏着帕子叹息:“树倒猢狲散啊,也罢了。只要你跟你大哥好好的,我这辈子便好了。咱娘仨相依为命。”

        程文心不在焉,把郑山辞是长阳侯儿婿的事告诉给程夫人。程夫人凝眉连声说了三个好字。

        “难怪夏家倒戈这么快,这么果断,我猜他们是查到了郑大人的身份。”程夫人苦笑,“算了,别去想这些了,你今天也累了,便去睡吧。”

        “要是家里不拖着你跟徐哥儿的婚事,如今也有岳家可以靠一靠,不至于跟我一起去投奔娘家,我那娘家也不是省油的灯。”

        程文去客栈睡觉了。

        ……

        郑山辞还在县衙里忙,根本不知道自家夫郎去给他出气去了。戚家跟程家的金银够修路了,高家跟夏家也主动投诚,郑山辞把涉事的人都抓了,能交赎金的,两家的人都交了赎金救出来。不能救出来的,他们就送断头饭,没有闹出什么事。

        “郑大人这是三日后午时处斩的名单,请您过目。”朱典史把一张写了名字的纸递给郑山辞。

        郑山辞拿着朱笔,在上面的名字上都打上了勾,这意味着这些人都会在三日后处斩,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郑大人,下官先退下了。”

        郑山辞颔首。

        朱典史走出县衙,把纸张递给自己的心腹。他看见云老爷跟云夫人还堵住了云哥儿在说什么,云老爷伸出手想扇云哥儿巴掌。

        朱典史抓住了云老爷的手,“大庭广众之下,云老爷这般样子可不好看。”

        “朱大人,我管教自己的儿子,这跟县衙无关吧。”云老爷也是气急了,这般同朱典史冲撞起来。他说了这话,云夫人忙扯了云老爷的袖子,赔笑道:“朱大人别介意,我家老爷是急性子,并没有对朱大人不敬。”

        云哥儿刚从医馆出来想去郑府寻县令夫郎,结果一出医馆就被云老爷跟云夫人撞见了,这要带回去。他是家里的庶子,一看他们的架势,心都凉了一半。他记得之前府邸有位哥哥被云老爷叫去侍宴,就是在宴席上做玩物的,结果肚子大了,云家为了不出家丑,便把他在大冬天生生赶出家门,该是死了。

        他这样上公堂指认程儒,众人都知道他已经失了身子,他要是被他们抓回去,应该过段日子就能听到他病逝的消息了。他还不想死。

        云哥儿向朱典史求救,“朱大人,我想去寻县令夫郎,您帮帮我。”

        朱典史颔首,带着云哥儿走。云老爷跟云夫人也不敢说什么。

        云哥儿松口气,“还未感谢朱典史的救命之恩,当初多谢朱典史从河里把我救起来,今天又救了我一命。”

        “不必言谢。这是我该做的,典史的职责所在。”朱典史低着头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县令夫郎应了我的请求,给我通关文牒和银子,我去寻个地界独自生活。虽说是苦了点,但总比在家里任人拿捏好。我敢去公堂作证,也是不想在这里待了。”

        朱典史应了一声。

        “如今海内清平,但还是有匪徒做乱,你要小心。”朱典史说。

        云哥儿身形瑟缩了一下,他坚定的点点头,“多谢朱大人提醒。”

        到了郑府,云哥儿正打算再向朱典史道谢,结果朱典史说陪他一起进去,云哥儿愣了愣只好点头。

        虞澜意从驿站回来,整个人心情很好,听了云哥儿的话,让金云把准备的东西递给云哥儿:“你打算去哪儿了,要去的话往北走吧。”

        云哥儿拿着通关文牒跟银子笑着应下:“好,多谢虞少爷。”

        朱典史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抱拳说:“要不你别走了,我可以娶你。我不在乎这些,我是逃难来的,在路上活都活不下去,我不在乎什么贞洁,你跟了我,我会对你好的。”

        云哥儿有些惊讶,他脸红了,但他还是摇摇头,“谢谢朱大人垂爱,我们只见过两面,不管朱大人出于什么心思,我都没这个心思了,是我福薄。愿朱大人找到一个自己心爱的姑娘或哥儿。”

        朱典史握了握拳,他欲言又止,嘴巴笨,耷拉着脑袋没说话。

        虞澜意看在眼里,觉得朱典史这个人很不错,但云哥儿确实没这个心思,他也没劝说。

        “我让家里的壮仆送你离开。”

        云哥儿感激的说:“多谢虞少爷。”

        ……

        郑山辞晌午在膳堂用了饭,正打算睡一个午觉。旺福前来说:“大人,李大人来了。”

        李御史没有带礼来,看见了郑山辞,打量了他一会儿,见他仪表堂堂的样子,便夸他芝兰玉树,扶着郑山辞不让他行礼。

        “郑大人不用见礼了,我是来赔礼道歉的,我昨日在公堂太莽撞了,还不知缘由就给程儒说话,这事是郑大人做得对。昨日我的那些话,郑大人就当我是被猪油蒙了心智,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口出狂言。”李御史的态度跟昨日完全不同了,低声下气的。

        旺福在门外听着,露出一个笑。

        郑山辞忙扶起李御史:“李大人哪里的话,是小子无状冲撞了李大人,李大人说这样话折煞我了。”

        李御史一急,“不折煞,是我有眼无珠,没认出郑大人是侯府贵婿……”

        李御史还在着急的说什么,郑山辞已是有些听不清了。

        半晌李御史离开了县衙。

        他赶紧去到驿站让侍从收拾物件,他再也不想来新奉县了。

        夜里,郑山辞回到家中,虞澜意躺在榻上看话本,旁边的小桌子上搁着橘子,吃橘子正好,他边看边吃。

        郑山辞脱下官袍去洗漱,脱官袍时,郑山辞察觉到虞澜意翻书的速度放缓了,目光还时不时落在他身上。

        郑山辞当做没发现,拿了里衣去洗漱。

        虞澜意光明正大的看,都成亲了,他还不能看看嘛。

        等郑山辞出来了,他周身还有氤氲的水汽,长发披在身后,他去了床榻上说:“今天累了,想早点睡了。”

        虞澜意哦了一声有点失望,这种感觉有点像是郎君突然萎了一样。他把自己看的话本放到床头柜里,看见床头柜那本没有封面的书,轻轻的叹口气。

        可惜了。

        他轻便的吹了蜡烛正要翻过去睡在床里面,被人一把搂住了腰,直直的坐在郑山辞的腹肌上。郑山辞已是解了衣带,虞澜意下意识就把手放在郑山辞的身上了,摸到了他光滑的皮肤,泛着温凉,耳根骤然就红了。

        黑暗中,郑山辞去拽衣服,呼吸中燥热起来。

        “多谢夫郎为我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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