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雕梁画栋的传承宫殿外，寂静无声的空气中透着股无端的诡异。
跟着过来的考核者定格在宫殿门口，仿佛只会轻声呼吸的雕像。护卫们尽职尽职地守卫在李温附近，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压。谢言安静地站在一侧，仿佛其实不存在于此空间的旁观者。李温神情不自然地坐着各种各样的小动作，又是挪挪脚尖，又是摸摸头发的，就是不愿直视虚影，紧张忐忑的羞耻心思根本藏不住。
虚影青年则无语凝噎。
原本生出的打趣和对李温开窍的新奇心理，在见到谢言后，荡然无存。抛开对谢言模样下意识生出的嫌弃，青年环顾一周，将这附近所有人的面容神情收入眼底后，将带着挑剔和审视的目光重新锁在谢言身上。
再看几眼也都是很普通。
扎在人群中根本找不到的衣服身形，微长额发下毫无起眼的五官，阳光打在他身上，他皮肤处隐隐露出的透明让他仿佛就要融于世界中。
是一个仿佛任何痕迹都留不下来的存在。
青年看看谢言，又看看李温，实在想不到李温为什么会看上这样一个人。
而且还——
青年嘴角略微抽抽地盯着李温还泛着点粉的脸颊。
而且还让李温表现出了这么完全不值钱的白给模样，他这边已经沉默许久了，沉浸在某种心思的李温却好像完全没发现他的异样。
青年双手交叠，指尖在自己戴着的白玉扳指上摩挲，属于扳指的冰凉触感仿佛蔓延到了心底，让他先前一向平易近人的眼眸也冰冷了起来。
他狭长的眼睛半眯起，探究式的盯着谢言。
如果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别处，他可能只会以为是李温眼光差，准备另想办法纠正李温。
然——
青年用余光瞟了眼旁边的传承宫殿。
李温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可是无间之地里的传承之地！
别说是一旁眼巴巴看似乖巧等待实则焦灼兴奋不已的其他人了，见识程度远远高出小世界人层级的李温都因这传承血液滚烫。
就连他——
也无法控制地生出了些悸动紧张。
可——
这个黑发少年竟然看似对这无数人追捧的传承毫不在意。
青年眼神中涌现出些许厉色，他心里忍不住嗤笑了声。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谁能做到不在意这个传承？
这人要是真的不在意，又怎么可能会跟着李温一起过来。
眉头皱得更加厉害，青年凌厉的目光朝谢言射了过去，似要看透谢言平淡面容下的伪装。
不过或许是两人隔的段距离，他又不是真的亲身在这里，青年并没有找到破绽。
青年收回目光时，只更加认定谢言心机叵测，涌起万千思绪。
这种平静表象估计是对方装出来的。
李温会莫名其妙地喜欢上对方，恐怕也不完全因为李温眼光差，这人有很大概率专门设套勾引了李温。
李温在小世界的处事还是太高调了，被一些心机深沉的人看出来了他的不简单，用李温完全没看出来的手段攀上了他。
青年终于开口了，“这种事情你需要多认真考虑考虑，万不可冲动。”
颇为委婉，不算直白。
青年是担心，如果他拒绝得太明确，反而会弄巧成拙，这种很有心机之人的手段能力不得不防。
还是让他先想想有没有万全的妥帖办法，不要打草惊蛇。
“……嗯。”
见青年没有揪着他询问谢言的事，李温反而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面色更加泛黑的虚影青年：“。”
他又格外不善地扫了谢言一眼。
顿时，李温和青年再度都安静了下来。
青年见状便让李温结束了联系，催促后者让其继续认真准备传承之事了，他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再讲别的事了，原先准备说的话都不上不下地噎在喉咙里。
*
中世界，凌天剑宗。
眼前属于李温的幻影刚消失，青年的嘴唇就紧抿了起来。
他这明显情绪不好的姿态，瞬间被不远处的林青青发觉。随着轻轻浅浅的一道香风袭来，青年的眉心被白皙柔嫩的手抚平。
林青青温柔地按压着青年的太阳穴，缓解着对方的疲惫烦躁。
其实根本不用她这么动作，青年一看到林青青的脸，神情就立马放松下来，嘴角也噙出笑容来。
还有什么能比看美人更能缓解忧愁的。
如果看一眼不行，就多看几眼，绝对心旷神怡。
“师兄，你是在烦恼什么事吗？”林青青轻柔的声音响起。
在林青青美色的冲击下，青年连思考都没思考，直接将刚刚发生的事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他向来对美人没有抵抗力。
青年说出这里面他认为需要注意的难点，“解决这个人很容易，只是，在此之前，还必须要让李温看清他的真面孔。”
他这个表弟的性格可是有点不讨喜的。
倘若他胡乱地直接‘棒打了鸳鸯’，对方指不定就会闹个天翻地覆。
林青青轻笑：“这还不容易，如果他真的是那等攀附权势的心机之人，当他遇到比李温师弟身份背景还要高的人的时候，自然会舍弃李温师弟换着试着去攀附别人，李温师弟看到这些后自然而然也便懂了。”
青年怔了下后，眼睛一亮。
他默默思忖了下，觉得是个好主意。
青年的指腹又在扳指上摩挲了会儿，但这次却透着点慵懒闲适。
只是，眼底藏着寒意冰霜，令看到之人心惊肉跳。
他语气恢复了往常，“那我过几天便下界一趟吧。”
李温的事暂时不宜被其他人发现，既然仅仅只是用来做做戏，青年思来想去后，觉得自己去充当这个角色最容易也最适合。
林青青盈盈点头，在按揉了好一会儿后，似随口无意提及，“师兄你刚刚说，顾寒他也成功进入了无间之地吗……”
*
同一时间，李温已经令他的那些护卫打开了传承宫殿大门处的封印。
伴随着护卫们结出一道道晦奥难辨的法印，因植被枯萎凋谢而仅剩的尘土再度卷着石粒一并在半空盘旋。
原本着急蹲守在旁边的考核者全都吃了一身土，变得灰扑扑的，早有准备的李温开怀又嘲弄地笑了几声。
宫殿大门‘吱呀呀’地被打开，格外耀眼的光亮突然自里面爆发，所有人都被刺得本能闭上眼，等到他们缓过来的时候，宫殿上方飘起了不知是道纹还是未知文字的光影。
其他人争先恐后地往内冲，李温又不屑又慢悠悠地往里走，谢言的视线在这些光影上停留了一瞬才进去。
宫殿内的空间依旧有限，没往内探寻几步，就有一道莹润光泽涌动的光屏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有人硬着头皮直接就要往光屏踏，下一秒便被冲击力冲得倒飞出去。
接受到众人视线的李温翻着白眼道，“等这里聚集了百人后，这光屏便会自动消散。”
他懒洋洋地睨了眼外面，“刚刚引发的动静自会吸引别处的人过来。”
有那半空中的光影足够帮有缘之人引路了。
说罢，李温便闭目养神了起来，是一种又势在必得又隐隐紧张的表现。
谢言身边的系统，打量琢磨了李温几眼后，便看向宫殿外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外面当真陆陆续续有人进来。
系统一个一个地给他们计数，等数到99时，系统的精气神立马不一样了。
符合小说最基本的卡点原则，主角总是会最有一个到。
果不其然，没多久后，系统远远地就见到了顾寒。
刚好从养神状态中脱离出来的李温，见状，嘴唇不悦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系统一边看着顾寒的走进，一边碎碎念着。
【也不知道主角有没有达到特殊考核的要求。】
接连出现的始料不及，让系统忍不住又担心出现偏差。
它不知道怎样才算通过特殊考核，却知道，剧情中的李温一行人是全都没有通过的。
顾寒当然要进玄冥宗，这是必须要走的剧情。
可这个剧情点是否顺利，不是现在的它能判断的。
从他们第一个任务触发那里就能看出来，剧情偏差的判定并不是实时的，早在剑鸣响起，楚决没有按时开启通道时，剧情就已经偏差了，可它的程序毫无反应，偏偏只在略过所有诱因的最后结果那里触发。
顾寒已经在来这里之前，靠着道缘达到要求了吧。
系统在内心祈祷着。
感知到系统所有情绪的谢言睫毛抬了抬，他终于也将视线移给了顾寒。
*
顾寒面无表情地扫过众人，他们对他的厌恶反感已经完全溢出了表面。
顾寒刚走进来，大家就都不约而同地嫌弃往旁边挪，俨然一副排挤孤立的场面。
漆黑的眸子毫无变化，顾寒本不想理会这些，但在李温那明显烦躁恼火的熟悉不甘注视下，鬼使神差地，顾寒看向了谢言。
黑发少年果然又在看他。
——在没有看李温的情况下看他。
谢言的眼神还是那样平静无澜，不含任何情绪，撞进他眼睛里的人，就仿佛跌到了静谧的湖水中，先前拥有的所有焦躁都被无声无息地抚平。
莫名地，顾寒眼神动了动。
或许是周围其他人嫌恶的目光太过刺人了，在强烈的对比冲突下，黑发少年这完全不带任何负面的眼眸，竟无端地被衬出几分温柔来。
没来由地引人沉溺。
只下一秒，顾寒就发现谢言在看了他会儿后，便收回了目光，转身走远了。
正格外不快的李温见状，怔愣了片刻，嘴角立马浮现了只有他自己觉得隐蔽的笑容。
顾寒长长的睫毛低垂了下，单看他的面色，他似乎因为已经习惯了这些而毫无变化，然，袖口下，他的指尖却好像轻颤了颤，被粗糙的面料划出几缕焦麻感。
顾寒面无表情地想着。
果然，不过是错觉罢了。
顾寒神色淡淡地正欲也收回目光，却在视线划动时，不经意看到谢言好像在做了些什么后，又转身重新朝他走了过来。
就那样一下一下地，距离他越来越近。
顾寒清楚地听到了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的脚步声。
湿郁的花香，缠缠绵绵地在他面容前缭绕婉转。
顾寒微怔地看着谢言手上，从刚刚在窗边拿起的花。
白皙的手指被绿色的枝叶涂抹成莫名惑人的颜色，当谢言将花递给他的时候，顾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的。
柔嫩花瓣上滚动的露珠，在他和对方指腹接触的时候，滴落在他柔软的手心，就仿佛有什么生机注入了干涸枯裂之地。
顾寒好像——
还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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