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太子和太子妃1
东宫,寝殿。
阳光正好。
十七岁的病弱少年,正坐在书桌前批阅奏折,胸口一阵闷意袭来,他咳出了血。
“太子殿下,您没事吧?”宫女们正端着食物进来,被这景象吓了一跳。
太子楚恒又轻咳了两声,将帕子收起来,轻声道:“孤没事,你们出去吧。”
“是。”宫女们对视了一眼,听话地退了出去。
没多久,殿外传来细碎的讨论声:“太子要不行了,我看他的身体撑不了多久,咱们不会快要换主子了吧?”
“换主子也好,谁都知道皇后一族被废,没有母族支持的太子就是个笑话。”
“也是,皇上那么多皇子呢,废拙太子肯定是最近的事,连这个年都过不了。”
“咱们还是赶紧提前问问别宫的皇子们吧,别到时候连个热灶都搭不上。”
“好好,带上我,咱们一起去……”
门口的声音越来越远,太子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从小习武,听力远比常人要敏觉,可即便是听到了这些背主的话,他也没觉得很失望。
良禽择木而栖,是人之常情。
可是……
好像还是会有些难过。
太子蹙着眉,努力把心头的杂絮驱散,大理寺卿告老还乡,新上任的官员经验不足,导致最近的冤案堆积得越来越多,百姓怨声载道。
“需要派个人去帮帮他……”
太子坐在案前,仔细思索能去的人有哪些,适合去的人又有哪些,经过多重考量筛选,最终定下了人选,让淮水出宫办事。
当他终于想起要用午饭时,才发现食物已经凉了,从前跟宗肇一起读书时,也常常废寝忘食,就着凉的就吃了,可现在他这副身体残破,吃了凉的会引发胃痛,咳血也会加重。
太子想去小榻上休息,一起身却觉天昏地暗,他一头栽倒在地上,顺着台阶滚下,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夕阳的余晖照进来,刺醒了太子,他想喊淮水,又想起淮水被他派出去做事了。
身下的地板冰凉,他用袖子遮挡着光线时,才清楚地意识到:没有人发现他昏倒了这么久,也没有人在意他会不会死在殿里。
他就像个多余的人,占着储君的位子……苟活着。
寂静的宫殿里,没有一点人气。
被外面万千百姓爱戴着的太子,此刻正蜷缩着身体,把脸埋进了臂弯,他像一个等待宣判的死囚,等着废太子的诏书,等着死亡的召唤。
傍晚时分。
门外传来宫女的通传:“殿下,魏国公之女,魏青容求见。”
太子没听清,他其实有点恍惚。
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
直到有一女子推开寝殿的门,背着光走进来,她身形纤弱却不柔弱,步子迈得稳重有力,是个习武之人。
魏青容见他枯坐在地上,急着跑过来,蹲下身子问道:“殿下,地上这么凉,你怎么坐在这里?”
太子看着陌生的脸庞,哑声道:“你是谁?”
未经通报就能进入东宫,他的寝殿连看守的人都没有了吗……
魏青容轻声道:“我是来帮你的人,我叫魏青容,是魏国公的女儿。”
太子仔细分辨着她的话:“魏国公……”
魏国公一党在朝中,是除了罗惊风以外最大的党派,他妹妹的儿子就是十八皇子。
魏青容,是十八皇子的表姐。
太子蜷缩了下身体,防备地问道:“你找孤有事吗?”
魏青容点着头:“有事,我听说你在东宫过得不太好,就想来看看你。殿下,我扶你站起来,地上太凉,坐久了容易生病。”
说着她去碰太子的手,果然如她预期的冰凉无比,只是还没等她去帮他捂热,却被太子挣脱开,又跟她重新保持距离。
他偏开脸,垂着眸子,低声道:“孤没事,就想在这坐坐。你走吧,男女私下相见,于你名声不利。”
魏青容见劝不动他,索性陪他一起坐在地上:“好,那我陪殿下一起坐坐。”
太子转过头,有些不懂她。
面前女子突然的出现,到底是为了什么?
魏青容跟他对上目光,笑吟吟地问道:“殿下,天色都晚了,你用过晚膳了吗?我看你嘴唇有点干,你是不是好久没喝水了?我去给你倒点水喝。”
说着她风风火火起身,发现殿里的水早就凉了,现在正是寒冬腊月,喝一口冰水没人受得了。
魏青容抱着水壶去外面,没多久便带回了一壶热水,和一个小小的暖手炉。
她一手拎着水壶,一手将暖炉子塞到太子怀里,温声道:“殿下,你抱着暖炉暖暖手,等等我去给你倒水。”
太子握着被硬塞过来的暖炉子,只觉得一股暖气从掌心传到五脏六腑,就连冰凉的四肢也逐渐回温。
魏青容倒好热水过来,又贴心地跪坐在他面前,递给他道:“殿下,喝水。”
太子定定地看着她,没有接。
魏青容想了想说:“殿下不想动吗?那我喂你……”
太子扭着头想往旁边躲,但后面已经是墙壁,魏青容将杯盏递到他嘴边,像哄小孩一样说:“殿下,喝一点吧,喝点热水会舒服很多。”
太子抬起眸,不避让地问:“你在水里放了什么?”
一个陌生的女子,又是其他皇子党的,突然闯进东宫殷勤地给他喂水,任谁都会多想。
魏青容一顿,手僵在半空中。
太子想拆穿她,又不想太伤人,于是轻声说:“孤若是死在这里,你脱不掉干系,没有必要这样冒险……孤本就撑不了多久。”
即便是她想帮十八皇子争夺储君之位,也不用急在这一时,更不用这么明目张胆。
魏青容看他这样,只觉得心扎疼。
年少时便惊才绝艳的少年太子,竟然沦落到随时会被人害死的地步,可即便是如此,他也没有恶语相向,反是提醒她不要冒险。
这样慈悲的人,却未得命运半分垂怜。
魏青容逐渐红了眼眶,她抿着杯盏喝了一口,这才递给他,笑道:“殿下,这样放心了吗?我并没有想毒害你,我是真心想让你喝点水。”
太子怔愣了片刻,又找出了新的理由:“这杯盏你已经用过,男女授受不亲……”
魏青容笑道:“那刚好,殿下就不得不娶我了。”
说罢她特意把杯盏换了个面,直直地碰到了太子的嘴唇上,轻笑道:“委屈殿下了,我保证下次不这样。”
楚恒的身体一颤,手指忍不住抓紧。
他的嘴唇被抵着的位置,是她刚喝过的……
从十五岁开始,他的身体就每况愈下,朝中琐事一堆,母族又相继出事,他便更无心男女之事,东宫至今都没有住进女主人。
太子不肯喝水,嘴唇隐隐有些干裂。
“得罪了。”魏青容一手捏着他的下巴,一手拿着杯盏,温柔又强横地让他喝了下去。
太子病弱,只挣扎了一下就没气力了,虽然热水下肚会让身体很舒服,可被女子摁着强灌,仍然让他的自尊心受挫。
太子偏过头,脸上闪过一丝羞耻,他有点生气,但又无能为力,只希望这女子赶紧离开。
魏青容见他气色恢复了些,这才又重新跪坐在他面前,放轻了声音道:“殿下,我知道你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太子,只是你一个人走得太累了,我想站到你身边,帮你挡下一方风雪……让我做你的妻子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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