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墙壁上一盏盏尸油灯静静燃烧,蓝色的灯火照亮昏暗的长廊。
“嗒嗒……”
死寂的环境中,只有少女轻踩白骨地板的声音回荡。
空气中腐败腥臭的味道越来越浓烈,长廊尽头一扇紧闭的骨门缝隙中,缓缓渗出淡黄的恶臭液体,已在门外聚了一大滩。
月丫儿面带忧色,踩过淡黄液体,轻敲骨门。
“咚咚。”
“丘爷爷,是月丫儿。”少女压低声音轻唤。
“呼……哧……”
骨门内微不可察的呼吸声加重了一下,骨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了一条细缝。
顿时,浓烈的恶臭如江河决堤般泄出,淡黄粘稠的恶臭液体汩汩流淌出来,混杂着指甲牙齿头发等没过少女脚踝。
月丫儿面色一僵,快速屏住呼吸,纵使已经习惯各种恶臭,还是被屋内气味打蒙。
推开骨门,昏暗幽蓝的尸油灯光中,一个巨大溃烂的人影静坐在白骨榻上。
三丈高大,肥胖肿胀,面部溃烂,五官融腐一团,头发稀疏,指甲和牙齿几乎全部脱落,全身破裂,肚皮烂出大洞,不断有淡黄的尸水流出。
尽管如此,人影口鼻位置依然有微弱的喘息声。
月丫儿将骨门关闭,轻声道:
“丘爷爷,你不要反抗,月丫儿找来了苍玉,你不会死的。”
闻言,肿胀腐烂的巨大人影呼吸骤然加重,身子轻轻挪动,一只手缓缓抬起,大块烂肉掉落。
月丫儿从怀中取出一枚青绿色美玉,递至溃烂巨手。
巨手微微颤抖,皮肉不断掉落,另一只手抬起,轻易撕开溃烂肚皮,淡黄尸水掺杂内脏碎片倾泄而出。
依稀能看到其腹内有一枚晶莹的青绿美玉,竟比月丫儿寻到的那枚还要光泽动人,美轮美奂。
腐烂巨手插进肚皮,将手中苍玉塞了进去,由于动作幅度稍大,手臂上腐烂肉块不断掉落,露出森森白骨。
白骨院墙外,一个脸有紫红色斑块的汉子鼻头轻耸,疑惑道:“这味儿怎么越来越重了?”
身旁同伴也面露疑色:“不会是那老家伙死了吧?”
“我们俩进去看看,你们如果听到动静,就赶紧进来。”
“好,没问题。”
两个汉子推开白骨大门走进,其余人目光警惕地环顾四周,呼吸放缓,仔细聆听宅院中动静。
“来人,快来人!”
少顷,宅院内传来同伴的急切呼喊,留下一人看门,其余五人冲进宅院,朝声音传来方向跑去。
长廊中,两汉子一脚一脚踹向骨门,一边大喊:“有人擅闯丘老宅院,快喊老大!”
循声而来的几人中,一个折返,狂奔离去。
“撞开门!”
骨门前,几人手脚并用,不断砸踹,骨门不断颤动,摇摇欲坠。
房间内,月丫儿拼命推搡骨门,颇耐势单力薄,没一会儿,骨门便裂开一道道缝隙。
门外踹砸愈来愈激烈,一阵大力袭来,月丫儿不受控制倒退几步,快速拔出白骨小刀,眼中杀意翻涌,死死盯住破碎骨门外冲进来的几道人影。
“原来是你个臭丫头,抓住她……他?!”
几个汉子眼中凶光骤然消散,浑身颤栗,惊恐地盯着屋内。
少女身后射出几根湿黏触手,死死缠住六人,悬空而起。
“丘老,饶命啊!是肉九逼我们……”
话未说完,湿黏触手直接伸进几人口腔,穿过喉咙,直达胃腹。
“咕……咕……”
几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几息后,只剩一张薄皮紧紧贴在骨架上。
月丫儿回头,丘老腐烂浮肿的巨大身躯迅速恢复活力,伤口愈合,腹部伤口处六根湿黏触手迅速收回。
“……丘爷爷?”月丫儿不可置信道。
“唉……”一声苍老低哑的长长叹息响起,“老夫果然也是贪生之辈啊,死不可怕,原来一点点等死才是最可怕的。”
身体已经恢复大半的丘老起身下榻,浮肿的庞大身躯缩小了一些。
“月丫儿,你是个好孩子,可你不该用这苍玉救丘爷爷的,丘爷爷活了,很多人就要死了。”
丘老一步步走至少女身前,覆下一大片阴影。
月丫儿上前一步,带着哭腔:“丘爷爷,村子不能没有你,你怎么了?”
丘老摇摇头,用肥大的手指重新塞回不小心甩出来的眼球,叹息道:
“知道丘爷爷为什么不给村子猎杀强大尸兽,夺取其腹内苍玉吗?”
“苍玉其实分两种。”
“一种在尸水中随机出现,极为稀少,人吃了,不仅可以吸收体内尸毒,还可以赋予人强大能力。”
“但苍玉只能在一个人体内吸收尸毒十六年,十六年后,若是没有新的苍玉,尸毒还是会爆发。”
“另一种,便是被尸兽吞入腹中的,这种苍玉吸收尸兽体内尸毒,人若再用,将不再排斥人之尸毒。”
“这便意味着……人亦可食人!”
月丫儿如遭雷击,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丘老半边身子隐在阴影中,继续道:
“老夫年少于尸水坑中捡到一枚苍玉,辗转十六年,善举无数,如今已十八岁高龄,本以为自己早就活够了。”
“但就在这间屋子里,老夫经历了一生中最恐怖的事——等死。”
“最开始我很坦然,回忆一生种种,曾经的爱恨情仇经历陪伴着我,我很踏实。”
“随着尸毒爆发,无尽痛苦包围我,我看着肉身一点点腐烂、腥臭,铺天盖地的恐慌让人窒息,我突然又想活了。”
“紧接着,曾经的仇敌在我眼前出现,他们嘲笑我,他们吃人,他们活着,活得越来越久。”
“我与他们争辩,与他们战斗,胜胜负负,终于,将他们镇压,我变得平静、安详,安心等待母树召唤,等待村民争夺我体内苍玉,下一个得到苍玉的人是善是恶,再与我无关了。”
丘老低头按住快脱落的眼球,眼神复杂地看着一脸懵的少女。
“可这时,丘爷爷的好月丫儿,你来了,带着苍玉,带着生的希望。”
“我感受到了尸兽气息,但那又如何?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活,哪怕是吃人,我也要重活一世!”
丘老手摊开,一枚青绿苍玉散着如梦似幻的荧光。
在少女惊愕的时候,丘老一拍少女后背,将手中苍玉弹进少女微张的口中。
少女不由自主干呕,苍玉已经下肚。
“你是个好孩子,这是丘爷爷送给你的礼物,跑吧月丫儿,离开满阴村,跑得越远越好!”
少女眼神忽地呆滞,瞳孔涣散,转身往屋外跑去。
“因为爷爷,马上要大开杀戒了……”
阴影中,丘老两颗眼珠布满血丝,努力克制着什么,胖肚鼓动,似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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