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一更)
逼仄的房间里, 所有演员都神采奕奕，甚至连摄像、道具等等在大家印象里一般只会在幕后隐形的工作人员，也都昂首挺胸地站在镜头前。
在过去的一周里, 剧组的所有人, 大至导演寒熠, 小至道具组的小弟, 他们不论吃住都在一起。
寒熠几乎把每场戏都掰开了揉碎了和每一个人讲了一遍, 尤其是几位主演和摄像大哥, 都被寒熠留了作业, 每天都要阐述对剧情的新认识。
期初，不少工作人员都带着不耐烦的情绪, 之前他们拍片，顶多是演员会参与剧本围读，这次却连程序员们也加入了, 有些混迹片场多年的老油条便觉得这是浪费功夫。
然而，短短几天，他们便被寒熠的才华和认真而折服。
这部影片的内涵, 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期。
几日内，寒熠不眠不休，每时每刻都在和不同的人讨论关于剧情和镜头的一切事宜，而也就是在这种近乎变态的一对一讲解之下，每个工作人员都对整个项目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继而碰撞出了很多令人拍手叫绝的火花, 不少都被寒熠采纳，更新在了剧本中。
群策群力, 集思广益——这真正的集体创作。
不必寒熠振臂高呼, 所有主创都自发觉得《群星深处是吾乡》是自己的孩子。
而他们对这位孩子, 也有十足的信心，这才都昂首挺胸地站在台上，每每面对主持人的提问，寒熠还没开口回答，后排的工作人员已经噼里啪啦讲了一堆，还句句到位。
开天辟地的事业总能鼓舞人心，电影也不例外。
在斗志昂扬的氛围中，寒熠开始对寥寥无几的直播间观众交待整个影片的大致创作流程，算是为发布会收尾。
最后，全体主创都被递上了一杯酒。
这是《群星》中曾出现过的“星族”仪式，酒面上漂着一朵红蜡烛，大家需要将酒一饮而尽，却不能让红蜡烛熄灭或倒出。
这个既“危险”又诗意的仪式有两种意思：一个是在战争之前，友军祈福战争顺利，寓意要小心谨慎；另一个是祝愿生病的亲人早日康复，如红烛般永远不会熄灭。
寒熠特意选择用这种方式结束这次的发布会，既是对原著的致敬，也是对项目的祝福，更是衷心祝愿施导早日痊愈。
因此，寒熠也是十足的真诚。他轻捧酒杯，在摇曳的烛光中，冷白的皮肤也被染上了一丝暖色，而碰触杯壁的唇几乎红得滴血。
寒熠凝着眉，没有丝毫犹豫，将酒一饮而尽，从容而又淡然。
蜡烛都是道具组所做的低温蜡烛，自然没什么危险，但众人还是心有戚戚，并没有寒熠做的这么迅速。
最后，寒熠的红烛率先落在酒杯底部，肆意燃烧着。
烛火通过琥珀色的残留酒液，映射在寒熠的眸子中，如群星般闪耀。
而与主创们这种神圣静谧的仪式氛围相比，弹幕却早就炸了锅……
“天呐，同志们，我刚找我在电影学院的同学确认过了，那个就是寒熠！”
“他也太太太好看了吧！”
“这是来自人间的面容吗，我不信！”
“呜呜呜呜我摊牌了我想做他唇边的那滴酒。”
“他的眼神看起来真的经历了很多啊！”
“……你说你靠脸吃饭当花瓶多好啊，为什么要去做编剧！”
“呵呵，一帮光看脸的人，都忘了他写出来的恶心剧情了？”
“srds，人家都说相由心生……”
……
各路营销号都截取了寒熠在星族仪式时的神颜特写，瞬间，无数本来不打算关注这部电影的路人纷纷涌入了发布会的直播间。
直播间的人数眨眼间飙升至百万。
可就在这一刻，寒熠带着所有主创对大家深鞠一躬。
然后，下播了。
下播了？
刚刚涌入的路人看着漆黑一片的屏幕众脸懵逼。
“我靠，这就结束了？”
“是啊，人家《燔星》的发布会90多分钟呢！最后还有抽奖！”
“这也太高冷了吧！”
“寒熠天庭饱满，鼻挺亘原，行有余神亦足，去年流年不利，易受大众影响，先贫后富，之后财运亨通，是大富大贵之相！”
“什么乱七八糟蹭热度的，滚啊！”
一时间感叹的有之，骂的更狠的有之。
失望的吃瓜群众却还意犹未尽，然后回到围脖，这才发现所有营销号都一转口径，从夸颜变成了爆料。
什么“整容怪”、“磨皮拉满”、“只ps自己”的老三样诋毁之言自是不必多谈，还有一种说法尘嚣直上——
为什么这个十八线垃圾编剧，可以有钱买下《群星深处是吾乡》的改编权？肯定是靠着脸傍上了富豪，靠包养得来的灰色收入，拿到的投资！
这种说法很快得到了大众认同，并愈演愈烈，一众狗仔蠢蠢欲动，都想跟拍寒熠，看看他背后的金主是谁。
就这样，在之后的日子里，无数小报记者明里暗里试图深入寒熠的片场，但却一直没能成功。
不仅寒熠的全体组员都守口如瓶，小报记者甚至每每接近寒熠的片场手机相机等等都会莫名其妙的失灵。
可越是这样，越是激起了狗仔和大众的兴趣，觉得寒熠似乎越来越神秘。
在之后的六个月里，记者们仍没套出寒熠背后的金主爸爸是谁，久而久之，“寒熠背后的金主”变成了娱乐圈里的八大未解之谜之一，仅次于“隐婚顶流的妻子”是谁这种八卦。
因此，凡是到没瓜的月份，有关寒熠的假八卦变会重出江湖，为全民增添一丝茶余饭后的谈资。
换言之，关于这件事的猜测热度一直没褪去。
很难让人不联想到这背后有人操纵。
寒熠自然也知道。
但无论网上怎么众说纷纭，他都未置一词，而整个剧组的几百号成员都没有泄露出一点消息，偶尔分享的剧照，所有人也都是疲惫但其乐融融的样子。
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连深受心理疾病折磨的洛小达，在照片中都笑得无比灿烂。
几个月后，工业园区内的某工作室。
“惜姐，黄姐，你们知道吗，寒熠那边杀青了，”张启杰一脸阴笑，“咱就是说，要不要再和营销号说一句，让他们再重点关照一下？”
“低级！”黄瞾白了张启杰一眼，“和营销号说有什么用？你没见我们这半年来一直在说，结果人家根本不理？等着给人艹热度吗？傻子才给人当枪使！”
张启杰立马低下头：“是是是，黄姐说得对，那我们怎么办？”
黄瞾揉了揉太阳穴：“半年就拍完了，跟我们的好莱坞团队一样快，看来他们真的突破虚拟制片了？”
“我听说是的，开拍之初就看到他们运oled的显示屏进去了，就是秋奥会用过的那种。”
黄瞾心里有点打鼓，但还是撑着表面上的自信：“怕什么，他们都是现做的，肯定没有好莱坞团队做得好！”
“没错！”
惜步白适时插话：“电影节那边怎么样了？”
比起这些人的个人恩怨，她虽然也恨寒熠和戴罪羔羊，但更希望自己的作品能流芳百世。
看到那些被刻意改成英文的台词、夸张的“中式”妆容，甚至还有两个为了迎合欧美主流政治正确而加进来的黑人演员，惜步白每时每刻都在心里打鼓。
然而，黄瞾总安慰她，只有这样才能在三大电影节上获奖，只要获奖，那就是国内头一份。
毕竟，上一次华夏电影在国际上获奖还是施冉的作品，而现在施冉病了，在国内普遍唱衰未来影视发展的情况下，如果《燔星穹语》能一举夺得三大电影节和奥斯咔的青睐，绝对会掀起轩然大波。
惜步白知道自己的剧作水平只能算是平庸，而为了抢档期，这部电影不论是剧本还是拍摄，都是能省就省，能快就快。
再加上那个趾高气扬的好莱坞团队……
黄瞾看出了惜步白眼神中的担忧，拍着胸脯说道：“你要相信我，咱们这部作品可以说完全戳中了国外评审的审美，前两天已经把样片送过去了，不出所料，这两天就能有入围消息了——”
话音未落，黄瞾的电脑响起了邮件提示音。
点开后，黄瞾面露欣喜，终于真的松了一口气。
“你们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咱们这片子绝对能入围！”黄瞾将通知信展示在二人面前，“先甭说获奖，单说这入围就是上等荣誉了，咱们华夏的电影除了施冉和李放的作品，从没入围过！”
柏城银獾奖，全球四大电影节中仅次于奥斯咔的含金量，而与奥斯咔所青睐的“展示社会黑暗面”的话题影片相比，柏城银獾奖只注重影片质量。
因此，能获得评委会最佳影片的，绝对都是当年艺术水准最高的影片没有之一，无一不在影视留名，被评为传世经典。
黄瞾得意：“这下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找那个好莱坞团队了？他们的总裁是银獾奖组委会主席的儿子！”
“但入围也不等于获奖……”惜步白说着自己摇了摇头，把不吉利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只要能炒作，能有票房，能有钞票入账，带不带那个金獾奖杯回家又有什么重要？”黄瞾冷笑，“别觉得这都是艺术，其实全是生意！”
惜步白长呼一口气，突然想通了。
是啊，只要有钱，到哪不是人上人？
寒熠有没有金主的内情他们最清楚不过了，《群星》这部片子被传得邪乎，但预算顶多是《燔星》的五分之一，就这点还是靠着寒熠和戴罪羔羊自己砸锅卖铁，加两个中年制片豁出去老脸融资才勉强够用。
几乎赌上了他们的全部尊严。
从起点，他们就输了。
想到这，惜步白一扫阴霾，终于露出了笑脸。
张启杰早就按捺不住兴奋，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应和道：“可不是！我这就让营销号大肆宣传！肯定能拉来一大票关注！这连宣发费用都省了！”
“终于从命令，记住，一定要打‘唯一入围’这个宣传点！”黄瞾喜上眉梢，“小惜，咱们今晚就去吃火锅庆祝！不醉不归！”
“好！”
一个月后，柏城银獾奖会场。
第一天是所有入围电影的主创和主办方评委的集体红毯环节，之后会开启长达几天的马拉松式展映，在几周后才会汇总各评委的打分，确定各个单元的奖项归属。
《燔星穹语》入围的是这次的主竞赛单元和科幻单元，被寄予厚望。
但只有惜步白和黄瞾这两位核心成员知道这两个单元有多水。
前者是所有入围影片都会自动入选的总赛事，一共四百部影片一起角逐，有些甚至都没有公开展映的机会，而后者则是这次大赛新增的单元，为了打响名号，这才十年不遇的降低了门槛，基本上每个国家都会入围几部。
而《燔星穹语》算是华国科幻电影的独苗，真的很难不入选。
“各位朋友们，这就是银獾奖的红毯直播，大家可以看到这次的红毯顺序是按照电影名称的字母排序，所以我们排在中间靠后的位置。”夏珩开着直播，才十几分钟，人气就已经突破了千万。
经过两个月的营销，全国人都很关注这次银獾的情况。
杜小白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称病，根本没有参加这次柏城之行，而黄瞾不宜公开露面，于是戴着口罩坠在队伍最后。
因此几千万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惜步白、夏珩和女主角幸子的身上。
幸子穿着白短裙，前一阵她刚经历和另一个顶流分手的风波，此刻无意引人注目，甚至主动提出让夏珩挽着惜步白入场。
反而是惜步白，一身大红色长裙，后摆拖地少说也有三米五，刚从保姆车上下来便引起周围一众媒体的拍摄。
烈焰红唇，无比张扬。
夏珩十分夸张地对直播间喊道：“哇，这就是你们的惜姐，今天可真是气场十足啊！”
“嗷嗷嗷惜姐好好看！”
“夏哥哥也很帅啊！加油加油！期待你们红毯惊艳世界！”
“呜呜呜，华夏唯一一部入围影片，我看谁还敢说我们夏哥挑片不行！”
“你们真是太争气了，这就让那些外国人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华国电影！”
“惜姐一身正红，夏哥穿的也是汉服改良的衣服吧！什么叫民族自信啊[战术后仰jpg]”
“小燔星给我冲！上映我必包场啊啊啊啊啊！”
《燔星穹语》的一众主创浩浩荡荡几十号人，仅从人数上就碾压了别国剧组几倍，然而除了直播间外，所到之处并没有获得太多的注意。
因为有一半人都是被黄瞾请来拍照、p图的实习生，便宜又好用，还要负责时时刻刻传回国内发社交媒体。
这几乎不是走红毯的架势，而是蝗虫过境……
不知道被多少国际知名的影星拒绝了合影的请求，黄瞾也不顾周围外国人的白眼，只顾躲着夏珩的镜头，尽情地发挥着自己的指挥能力。
围脖上，关于他们这次红毯的条目一时间达到了两位数，整个平台都几乎被铺天盖地的主创照片塞满。
黄瞾躲在最后，每次刷新围脖都笑出了声，仿佛这些虚假的数字已经变成了钱，打进了她的账户。
然而。
走到红毯一侧，就在下一组就轮到《燔星》剧组的时候，盛装出席的惜步白、黄瞾没想到迎面撞上了一个足以让她们之前营销都付之一炬，甚至接下来还要做三年噩梦的男人。
寒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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