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语成谶（三）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语成谶（三）
说起来，白稳婆其实是知道的，陈稳婆待着的地界儿有些偏僻，但陈稳婆并未明说，这一路会如此奔波，还没到地方呢，白稳婆已经觉得她那一把老骨头快要被颠散架了，每回白稳婆问：“快到了没？还有多远？”陈稳婆都是一个答案，“快了，快了。”但这个‘快了’其实一点儿都不快，白稳婆呢，也只能反复念叨‘银子’二字安慰自己，好像念的多了，这罪就受得值得了一样。
最后一回的时候，白稳婆也不再问地方快到了没了，她算是明白了，这上贼船容易下来难，而是换了一种说法，“陈家的，要是到时候那家的孩子没有你说的那般好，那么以后，你也别再来找我了。”“老姐姐您放心，绝对好，没得说！”又一次，陈稳婆打了包票。
“到了！到了！”在白稳婆觉得她的命就要搭在路上的时候，碧水村终于到了。
“老姐姐，就是这里了。您看您是准备现在就去呢？还是先去我家，等明天赶早咱们再过来一趟。”
白稳婆掀开马车帘子看了看，“这会儿天色还早呢，就今天看看吧，至于后头的事，看完了再行打算。”
“那行，都听您的。那咱们就下车吧？村道颠簸得更厉害，就别继续坐马车了，咱们走走吧？”
大约大多数时候都在村子里头转悠，陈稳婆并不是很注意仪表，一路奔波，这蓬头垢脸地就下了车了。白稳婆则对着镜子理了理发髻，过了好些时候，才慢悠悠下了马车。谢家倒是离村口不远，没有走上几步路就到了。
“就是这里了，老姐姐您稍等等，我去叫门。”而后快走了几步，到了谢家门口，抬手就狠狠拍门，“有人吗？有人在吗？”
突如其来的拍门声吓了夏芷瑜和谢林氏一跳，谢林氏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一边拍夏芷瑜的背，一边看刚入睡没有多久的小宝有没有被惊醒，确认小宝还睡得不错之后，谢林氏愤愤开了口，“也不知道外头是谁家的，这样缺德，明明知道咱们家刚添了孩子，还这般胡来，也不怕吓坏了孩子。瑜儿你继续哄着小宝睡，我出去臭骂她。”
“舅母，都是一个村子的，您火气别这么大，许是人家有什么急事呢？再说了，小宝不是也没被吵醒吗？”夏芷瑜并不想谢林氏因为她或者小宝和村中的人起冲突，毕竟她和小宝终有离开这里的一天，但她舅舅、舅母一家却要继续在这里住下去的。
“你啊，说你什么好呢？就你好心，好欺负！”
“有舅母护着我和小宝，谁敢欺负我们？”
“嘴巴倒甜。”前头谢林氏对着夏芷瑜的时候是笑容满面的，这一出了屋子呢，她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这个敲门的人实在是太不识相了，若不是他们家的门还算牢固的话，只怕这会儿都要被敲出一个洞来了。
“来了来了，急什么呢！”一开了门，谢林氏一愣，因为跟前的两个老妇人，看着都有些眼生。
“你们……是不是敲错门了？怎么也不弄弄清楚就随便敲门呢？要是吓坏了我们家孩子，我和你们没完！”
听谢林氏这么一说，白稳婆和陈稳婆交换了一下眼色，她们在路上的时候还担心呢，虽然孩子还没满月，但也不是没有离开的可能性的。这会儿确定了孩子还在，她们这心就都安了。
“您还真是贵人事忙，这还不到一个月呢，您就认不出我来了？”开口说话的，自然是和谢林氏有过一面之缘的陈稳婆。
“你？”陈稳婆一副邋遢模样，谢林氏本来是没有细致研究她的长相的，若不是白稳婆看着还算体面，她都要以为这是两个来乞讨的乞丐婆子了。这会儿陈稳婆一开口，谢林氏抬头打量了她一下，倒还确实有些眼熟，只一时有些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的。
陈稳婆也不想让谢林氏凭空猜测，浪费时间，直接便继续说，“二十来天前，我和王稳婆来您府上替你们家的小娘子接生过的。”
“哦，稳婆啊！”谢林氏又仔细看了她一眼，眼睛眯了眯，总算是认了出来，这就是那个夸小宝和马夫人长得很像的稳婆。谢林氏平生最讨厌阿谀奉承的，献媚的，为了银子什么事儿都能做的人，顿时语气就有些不善了，“你今天来，有事儿吗？”
“你们家刚生产过的那位小娘子，年纪不大吧？”陈稳婆这么一问，谢林氏有些警惕了起来，“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关系可大了。你府上那个孩子是我和王稳婆一块儿接生的，万一孩子出了什么事儿，我和王稳婆的名声也就坏啦！”
“呸！你家孩子才出事了呢！会不会说话啊？我家小宝好好儿的，定然是能长命百岁的！”一言不合，谢林氏就准备关门，白稳婆忙朝陈稳婆使眼色，陈稳婆忙拍了自己嘴巴一记，“瞧我这张嘴，口无遮拦的，您别生气。我这其实也是关心孩子，这才来走这么一遭的。但凡我接生的孩子啊，这快要满月的时候，我都是要来看看情况的。”
“看？你又不是大夫，能看出什么东西来？”这世上三百六十行，谢林氏倒是相信稳婆接生的技术的，但是医术……算了吧，要是稳婆还会医术的话，那还要大夫做什么呢？
“您说的对，我是没有什么本事的，看不出什么来。但我身边的这位，我特别请来的老姐姐，那是极厉害的，这有些孩子的病啊，大夫都未必能看得出来，我这老姐姐只一眼就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陈稳婆正打算把白稳婆的本事往‘神仙’的方向吹呢，白稳婆已经斜了她一眼，“这位夫人，老身呢，没陈稳婆说得那般厉害，精通什么歧黄之术，只是见过不少孩子，因为母亲年幼身体有些不好的。这回正巧听陈稳婆说了您府上这位年纪看着颇小，我这就替那孩子担心啊，不亲眼见一面，我就放不下心来。”
见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张嘴闭嘴要见孩子，谢林氏心里升起了一股子怪异感觉，总觉得……
“陈稳婆，是吧？您上次给我们家瑜儿接生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了吧！我们家可不富裕，你想换个由头再要一次红封，不可能的。”
“不要银子，白看！”白稳婆还没开口呢，陈稳婆已经着急忙慌地开了口，因为看到谢林氏又准备关门了。
“我们家小宝是你想白看就白看的吗？不知所谓！”
“发生什么事儿了？”见谢家门前立了两个人，正和谢林氏争辩些什么，骆夫人走到近前，发问。
人其实真是很矛盾的，也就是前几天吧，谢林氏还害怕马夫人是山上的土匪，不想和她多行来往，此时此刻，却巴不得她是，这样跟前立着的这俩想要‘骗’银子的稳婆就会知难而退了。
若是只有骆夫人一个人，白稳婆和陈稳婆那是不怕的，但骆夫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又年轻看起来又很厉害的年轻男子，这两人就有些憷了。特别是陈稳婆，那是曾经住过马府的，每天都能看这个护院在那儿嘿嘿哈哈地互打。“既然您家里头有客人，那我们就改天再来。”
“马夫人，您瞧瞧，您上回给瑜儿这都是找的什么稳婆啊？都接生完孩子了，还变了法子来要红封的，接生一个孩子罢了，她们到底想要挣多少银子啊？以为咱们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还有这事。”回头看了眼匆匆离去的二人，骆夫人皱了皱眉，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具体不简单在何处，她又有些说不出来。“你放心，这事儿我会让人去查的，一定给你一个交待。”
“交待就不必了，她们都一把年纪了，想来也是想为了儿孙多攒些银子吧。”
两人匆匆上了马车之后，在陈稳婆正想出声安抚白稳婆的时候，白稳婆先开了口，“你说的那个小娘子，孩子的亲娘，她的样貌比起刚才那个妇人，如何？”“远胜千倍万倍。”陈稳婆这话说得自然是有些过于夸张了的，谢林氏能被说予谢弘文为妻，又与之琴瑟和鸣，自然也是有副好容貌的。
“那行，那就这么定了。”
“定？定什么？”
“后头的事儿，你就别管了，待得事情成了，我自然会把你应得的银子给你的。”
“不是，老姐姐，您这连孩子的面儿都没见着，就这么定了？”
“那不然呢？”总不能凭白奔波一场吧？
陈稳婆想了片刻，既然白稳婆发了话了，那么她就等银子就行了，但她多少还是好奇的，“老姐姐，你这是打算怎么做？看那家的样子，对这个孩子还是很宝贝的，只怕不能肯卖掉的吧？”其实陈稳婆更怕的是白稳婆漫天出价，把本来应该分给她的银子也拿去买孩子去了。因为在陈稳婆看来，只要价钱出得够高，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买不到的。
“谁说我要买孩子了？”白稳婆一脸莫名。
“不买？那您刚才说‘定了’，是什么意思？”
白稳婆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微翘，在陈稳婆再次张口之前，做了个‘偷’的手势，“这样，既省时省事又省银子，不是吗？”
“高！实在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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