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疫症(九)
第三百零五章 疫症(九)
骆铭在宫外,无关乎战事、政事,而是与疫症有关,很自然的,宫中的小宝和夏芷瑜变得比原来更重要了一些,虽然骆狰犹在,不至于有所谓扶持幼主的情况出现,但某种‘浅薄的远见’很多正常人都会有。
在夏芷瑜捂住心口的一瞬间,周遭人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娘娘,您怎么了?”没有外人的时候,芸儿还是更习惯称呼夏芷瑜为‘姑娘’,有人的时候,她几乎都是随大流的。旁人怎么叫,她也就怎么叫,不独树一帜。
夏芷瑜努力深呼吸了几次,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胸口有点闷。”“那,要不要请御医过来看看?”
“别那么大惊小怪的,不是什么大事。按照经验来说,呼吸不畅,是因为乖乖长大了。”
夏芷瑜这么一说,芸儿的视线就落在了她微微能看出隆起的腹部。夏芷瑜身量纤细,乖乖还不到四个月,若是衣裳稍稍宽大些,甚至看不出有孕的痕迹来。但她所言,其实不过是欺负芸儿不曾婚配,她刚才之所以捂住胸口,并不是呼吸不畅,而是心没来由地猛地跳了一下,那感觉很不好,但那一下也不过就是昙花一现,这会儿宫里头的气氛已经很紧张了,她这会儿又感觉了下,并未觉得不妥当,就不想再给周遭的人添乱了。
“小主子才这样小,您就呼吸不畅了,那要是再过几个月,您岂不是要喘不过气了吗?”芸儿显然挺能举一反三的,一边说,一边眉头皱得死紧。
“到那个时候啊……也就习惯了。”夏芷瑜倒是不想和芸儿说太多怀孕时候的不便,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了,再过一段时间,就给她寻个好婆家。嫁人之后肯定是要生孩子的,要是把芸儿给吓到了,她不敢嫁人了,那她就罪过大了。
“怀着的时候啊,便是千不好万不好的,待得孩子生下来了,也就什么都好了。”芸儿转头瞧了眼聪明伶俐可爱活泼的小宝殿下,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木木点了点头。
也不知小宝是随了哪个的性子,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上次那条金色的锦鲤害他的小腿儿疼了好几天才好,才一见好,他立马就要再去寻它的麻烦。于是乎,被‘踩’了一脚啥事儿没有重新在池塘里头养肉的某条金色锦鲤时隔不过几天又因为贪吃被打捞了出来。
这一回,小宝学聪明了,知道这鱼它‘滑脚’,虽然并不知道是因为水和鳞片的关系,但他能嗯嗯啊啊,手舞足蹈地使唤人,夏芷瑜被皇后娘娘带去看热闹的时候,正瞧见小宝用他那小短腿去踩那鱼,嘴里没几颗牙,居然也做出了咬牙切齿的模样来。
夏芷瑜觉得这般不好,别说这鱼是用来观赏的,便是用来吃的,也该让它痛痛快快地去。正想开口呢,一边的皇后娘娘已经拉住了她,“没事儿,瑜儿你且仔细瞧瞧。”
夏芷瑜于是认真看了看,这一看,就看出了门道来了,原来那鱼是被两个宫女用手托着的,小宝虽然确实踩着它了,它也不会溜来溜去了,但因为两个宫女的四只手都是悬空的,会顺着小宝使力的方向动作,所以他用在鱼儿身上的力气其实是被卸掉了大半的。这么一来,小宝既出了气了,鱼儿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能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的,那之后每天,小宝都要来踩踩它。那鱼呢,见了吃的才上钩,每回都被钓起来,还每回都蠢蠢地上当。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居然还胖了一圈。夏芷瑜那微妙的心思啊,就不细说了。
夏芷瑜给骆铭写信,正常情况下,也就是骆铭本人看看,所以夏芷瑜在信上写什么都是随她自己的心意的,骆铭没法给她回信,又想让他安心,便只能让人传话。因为传话的人是从宫外来的,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避嫌,他们都站得很远,距离那么远,又要把话讲清楚,便只能靠吼的了。
‘我很好’以及‘我没事’,夏芷瑜听过很多次,这自然是她想要听的,即便不知道这几个字是不是名副其实,‘我想你’就多少有些让人脸热了,即便她知道,这应该是骆铭的心里话,但被几个面上无甚表情的侍卫大声吼叫出来,夏芷瑜:“……”总觉得自己的脸皮其实是很薄很薄很薄的。
然脸皮这东西,可能和内功差不多,修炼一下,也就深厚了。
“今天……外头的侍卫还没有进宫来吗?”即便他们‘转达’的话可能和昨天甚至前天的没有太大的区别,但这已经算是近来夏芷瑜和骆铭最后的联系了。
“倒是还没有。”芸儿也觉得奇怪,若是往日,这人应该早就进宫来了才是。“不然,奴婢去问一问?”
“让别人去吧。”芸儿是她贴身的人,芸儿去了,夏芷瑜觉得和她自己去了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身份所限,她还是应该矜持些的好。
“怎么样了?”
“额……人来了,就是来迟了些,都在外头待命呢!”
人来迟了,夏芷瑜的第一反应是或许今天骆铭要和她‘说’的话比较长,即便不因为乖乖,为了小宝夏芷瑜也想凡事都往乐观的方向去想。但这份乐观的心思在看到来人之后,淡去了。
“今天的几个人,不是前几日见到的那几个,为什么?”即便他们的穿着、表情,身量都是一致或者相仿的,但夏芷瑜就是认了出来,这不是她前几天见到的那几个人。如果骆铭跟前待命的人没有进宫,那么他们是被骆铭派去做什么了呢?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了吗?想到这里,夏芷瑜刚才的一闪而过的揪心之感转变成了心慌。
皇后娘娘本来以为,按照夏芷瑜那羞涩得恨不能遁地的小模样,是不会注意到来传话的侍卫长的什么样子的,毕竟她需要‘借’的不过是他们的声音罢了,都是男子,都出自骆家军,都不是常在跟前走动的那几个,不过几天罢了,若是不用心的话,是很难分辨出来的。但夏芷瑜就是分辨出来了,而且还看得很仔细,今天来的人,没有一个是前几天其中的一个。
芸儿不知道该怎么和夏芷瑜说,因为她也和夏芷瑜一般是被囿于宫中的。
“就是怕你多想,所以才没告诉你。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外头的疫症好像有了些消息。”
“有消息了?什么消息?”
“说是这回的疫症好像是老鼠引起的。”说起‘老鼠’的时候,皇后娘娘的面上闪过的是厌恶之色,但凡女子,就没几个是喜欢老鼠的,更何况这回的老鼠还带了病。
“老鼠?”虽然也不是很想重复这两个字。但夏芷瑜实在很难想象老鼠能和人能有什么交集。难道是人的食物没有收好,被老鼠啃了,然后人再吃了,这才被传了病?又或者是猫抓了老鼠,而后猫又用爪子抓了人,间接把病传给了人?
“都不是,据闻是老鼠直接咬了人。”经查证,罗思铭并不是被老鼠咬的第一个人。这群带病的老鼠和平常老鼠并不大一样。平时老鼠都是在夜间,人们休息的时候去找残羹冷炙裹腹,实在饿得狠了,白日里出行,也是‘嗖嗖’而过,看到人都是要急急避开,钻洞觅缝的。这一群老鼠则不同,它们一点儿不怕人不说,还会主动攻击人。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便是当时罗思铭不去寻它的麻烦,它也会主动扑咬那一群孩子之中的一个或者几个。罗思铭只是比较倒霉,自讨了没趣。
不过虽然夏芷瑜想到的那些可能性并不是事实,却也是需要被避免的情况。本来皇后娘娘还想着,让宫中的人尽全力扑杀宫中的老鼠,这么一来,只怕连溜进宫中的猫或者狗,都要一道扑杀了。至于食物,也得想个法子好好保存。
夏芷瑜长到这么大,只听说过猫挠人,狗咬人,鹅追人的,老鼠咬人,真真是头一次听说。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皇后娘娘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最先被咬的应当是城中乞丐。”既然流为乞丐,便是京城没有家人了。便是太平盛世,也难免有饿死、冻死之人。毕竟皇帝是人不是神,没办法将所有臣民都纳入羽翼之下,他只能尽量保证让大多数人过太平、安康的日子。乞丐的尸体,并不鲜见,所以并未引起注意和重视。
至于那些病鼠会啃食人尸的事,实在是太恶心了些,皇后娘娘觉得没有必要和夏芷瑜说,甚至她最初也根本不想知道这事。老鼠吃人,人再吃老鼠,也是造成好些乞丐得了病的原因。同为乞丐,好些乞丐觉得京城比别地富庶,应该能讨要到更多的银子,所以自新朝成立起来,京中的乞丐多了不少。
大多数乞丐就是靠着病病歪歪的样子博取路人的同情,换来碎银子或者吃食。因为他们病歪歪的模样太过深入身心了,所以即便骆铭派出去的侍卫走街窜巷,却终究没有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这最大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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